苏小川面色一滞,讪笑着边擦脸边接话:“王爷所惑,我知无不言。”这意思便是,有问必答,至于算不算答案,就要看他想知道什么了。
见此,北牧邪不徐不疾看着面色讪讪眼色不定的人,等着她主动开口。
良久,被他那难得‘胶着’的眼神盯得小心肝儿不自在乱跳,却仍旧不打算开口,只笑着假装起身:“王爷若不问,那我就让阿素陪着去消消食了?”
“……等等。”见她撩帐帘准备出去,北牧邪终是一声叹,起身叫住满眼莫名的她,“王爷莫不是吃撑了?一句话要酝酿这么久?”很显然,苏小川也有些不耐烦他了。
拢在袖里的手一紧,北牧邪再次提醒自己不要与她计较,便只道:“王妃该知道你我之间非同一般,若有那解不了的事,大可…找段昊,素和……”。
一声轻笑,打断他斟酌许久的话,抬眸就对上三步之外的笑脸,北牧邪一怔。
又听她笑说:“放心。我有分寸,爱钱如我,又哪舍得就此给自己惹上一身麻烦?”
北牧邪扯唇无声笑了笑:“……如此,甚好。”看她一副看透他心思的小得意,他突然发现说得多了,也就矫情了。
苏小川前脚才消失在抖动的帐帘后,后脚素和就挂着一脸闲适的笑从竹叶青的薄锦帐后走出来,看着站在离帐外三步开外若有所思的王爷,笑出了声…
“王爷,青天白日里就这般神魂不定,可要我借着悬壶济世之名顺道给你收收心神?”
再苏小川离开后,北牧邪便知道素和在他身后,听他这般调侃自己,也只是转身失笑看向于他:“我倒是没所谓,只怕吃惯这黄口白牙之便利的人会与你结下梁子。”
素和听罢,抚掌笑三声:“王爷提醒,我倒是忘了,还有闻人先生这茬儿。”言罢,他话锋一转,“王爷担心之事,可是闻人先生传来了什么消息?”
北牧邪点头不语,只将拢在袖里的手伸出,掌心翻转摊开,便见一只袖珍鸟儿安静敛翼站在那掌心之上,埋首颈间打着盹儿。
素和无声轻笑,看来,怕是一早就在王爷袖里等着了……
随意在掌心撒了点无色无味的粉末,素和就接过不鸣鸟。看它突然一个激灵抖着羽翼清醒过来,便默默感受着掌心之上有节奏的轻啄。好半晌,才蹙眉看向北牧邪。
凝重了面色,问道:“段丰与闻人先生滞留在燕国三日余,是凤国主收到了消息还是凤三的预料之中?”
北牧邪点头:“现今凤主深信卜算之术,身为其子怎么会不知道这点?”哼笑一声,又道,“这世间,怕是除了闻人先生一人之外,于整个江湖术士之流,他凤三对此才是最了若指掌的一个。”
素和笑:“先手‘请君入瓮’,后招‘身临其境’……这凤国三皇子,看来倒是个人物?”
“倒不尽然。”北牧邪不以为意,又续道,“若他真有先见之明,怎么会容闻人默与我们遇上。他此番,怕是一早就在凤国部署好一切事宜,有备无患,走的是见招拆招。”
“这么看,王爷还是多一分胜算。”危机解除,素和自然也就回归原本的闲适,笑得一脸悠然。
“难得见你说了一次废话。”他侧目素和,负手轻笑。
让闻人默去凤国,本就是计划之中,之于胜算一说,不过是他的志在必得。所以素和说的胜负之说,自然就存在语法用词上的错误,等同于废话。
素和亦笑:“王爷雅致,纡尊与我耍嘴皮子,怕是旧病复发的前兆,该吃药了。”
撩了帐帘,想着未时初了,到了前去灵溪台集合的时辰,没想素和倒是来了这么一句,让他有些无话可对,只得苦笑:“毒舌与你,谁敢出其右?”
“我职责所在,王爷休要借词推掉属下的赤诚之心和辛劳之苦……”。
看着消失在帐帘后的王爷和只剩抖动的帘幕,几束青阳从外头照射进来,半空里翻飞的灰尘清晰可见。素和抿了抿唇,终是将喉间来不及吐出的喋喋不休化作一声哀叹:任是被世人吹捧的无所不能的拈花鬼医,到了北牧王府,不还是只有任病人为所欲为的份儿,王爷是,王妃也是……
待素和折回锦帐里携了随身药箱赶往灵溪台时,便在半道上遇到了早一步离开营帐的北牧邪。诧异之时,与王爷比肩站定便见两座营帐开外的两道身影——王妃……和凤三?
“王爷站在这里,可是后悔没听我的话好好吃药?”以至于看到一些不知道该不该看到的……
素和低沉笑开,看着面具之下神色不明的王爷,很不给面的落井下石。
“你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吗?”对于素和的落井下石,北牧邪声音里并没见起伏,只是反问一句懵圈的素和,随后调头往另一边去灵溪台,留下素和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因为,经王爷提醒自己是个习武之人,他才惊觉王妃与凤三的话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
王妃雀跃:“凤三皇子,听说你此番来江国,除了秋狩之外,还带了一批上等男色?”
凤三笑:“北牧王妃消息很灵通。不知王妃打听这批人意欲何为?”
“本妃闲来无事,想秋狩之后找间店面,开一家伶人馆,缺男色的很!”
凤三微诧,继而失笑:“府上北牧王难道就由得你想什么做什么?”这话仔细琢磨,其实跟素和早前说的意思一样,苏小川笑笑,只当没听懂那层意思。
“倒不是,只是身为北牧王府半个主子,当然不能坐吃山空,现今江国上流贵圈生活质量提高了,贵女圈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我这不是瞅准了商机么?”苏小川露齿一笑,丝毫不介意与人分享自己的生意经。当然,前提是,这人有她需要的东西,“凤三皇子你觉得呢?”
凤三沉吟一瞬,点头:“我看行。不若王妃大方,让凤三也小入一股,跟着王妃这股贵女风,分一杯羹如何?”
“这是自然。有银子一起赚才是乐趣所在……”
听着入耳的一段话,素和突然明白王爷为什么这么从容了,因为王妃的脑子,让人想不淡定都不行。赚钱也不看看人的身家背.景就随便跟他国皇子合作,这是完全没将王爷放在眼里啊~。
“素和先生。”
就在素和仰天怅然时,身后冷不丁站着一个人,是阿素。
“阿素,你有没有后悔听了王爷的话,去王妃身边伺候了?”与阿素一道去灵溪台的路上,素和突然有感而发,问她。
回答他的,是两人步调一致的脚步声,时而踩在枯叶上的,草地上的……
素和悻悻摸着鼻子,一天里,他到底被无视了几次?堂堂鬼医,竟混得越发不起眼了,他觉得这么下去肯定不行,再接再厉,凑近问阿素,“午点的时候,是谁托你送东西给王妃的?”
阿素瞥了他一眼,轻哼:“素和先生眼下倒是越发的话多了。”继而快步与他拉开距离往灵溪台而去。
心下却在想,难道话一多就会降低智商,不然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照平常的他怎么问得出口。
“嘿!”素和嗤笑一声,看着脚下生风的阿素,回味着她刚才光明正大的鄙视自己,突然就郁结了。刚才忙着王妃病情的整理手札,才一会儿,他到底错过了多少好戏?
再次集结灵溪台,江封依旧端坐高处,俯视底下众臣与其家眷,面上是修正过后的惬意与威严并在。
“众卿可是看过李甘备下的灵溪新物种名单?”众臣应是,江封大笑三声,又道:“别说你们,朕看过之后都想下去一试。”众臣又是一番劝解万金之躯不可以身犯险之类的劝阻,惹得皇帝是哭笑不得。
“好了,朕不过随口说说。再者,若真下去玩一把又何妨,朕还不至于到那种需要你们跟着担心的年纪罢?”虽是笑言,众臣却不敢慢怠,只是附和着。
皇后在一旁适时提醒,巡狩要开始了。江封才敛了闲适,正肃起来。
他道:“此次玩法不同以往,进了林子恐有多方不便,便将时间往后延些。眼下未中时分,折返便定在酉中。毕竟天黑下来之后,林子里也不安全,总之,尽量赶早。”
“至于怎么分配,这个就看你们自愿罢。”江封手一挥,对于这种玩法,他不能亲自一试,便有些微憾。
“那皇上,如果猎得这名单之上任意衍生新物种,可有什么彩头?”
问这话的,是昌敏候之嫡女卫悠岚。只是还不及得到皇帝回复,就被身旁一华服中年男子拉到身后,瞪了她一眼。继而向高处之人赔罪。
江封摆手一笑:“无妨。这种比拼之事若无彩头怕是也失了味道。便借悠岚一言,若此番猎得新物种,文武各晋升一品,五品含内之上无品阶官衔的年轻内眷赏自由出入宫门或另外奖赏,亦可本人提出封赏,总之,安全为最!”
此番豪言之后,又是山呼皇上英明仁爱。至此,秋狩第一日,随着各自组队或单独御马没入林场之时,比赛正式开始。灵溪台一侧,一面日晷随着日头缓缓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