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是回来,宁萱芷也没想过要躲,她冷傲的站在书房中间,对面坐着的是林老夫人,宁恒远与林馨婉坐在左侧,另一边空着两个位置,宁雅娴与溏心都找了各自的理由,表示无法前来。
溏心不来,宁萱芷倒是有猜到。不过宁雅娴这次没出来挑事,在她意料之外。
什么时候,她这个姐姐变得聪明了?
宁恒远见宁萱芷一声不吭,神情也没半点悔过的意思,他为了让林老夫人能有点颜面故意冲着她大喝起来。“孽女,还不跪下认错?”心里可是有千百个怨,人要是背起来喝水都塞牙!他这算是情场失意,官场也危急啊!
“孩儿有何错?我一没杀人,二没打人,爹要我认什么错?”
宁恒远被宁萱芷问的哑口无言,一早醒来听溏心说了点林老夫人去‘落月阁’闹事的事,还当场想要刺杀二小姐,幸而有曲护院在,不然后果难以预料。
林家河运被断必定与林馨婉有关,想不到这宁萱芷如此执着!不就是个死人,至于吗?反而言之,林馨婉同样是个倔强的人,双方都不肯让步的结果就是鱼死网破。宁恒远自然不希望是这个结果,一来,宁萱芷的实力他还摸不透,也知道她靠不住,二来宁雅娴尚未入宫,林家还不能倒。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两边的人都满意?
“哼!小小年纪能言善辩!事情我都已听说,为何出尔反尔断了林家的河运?”
“出尔反尔的人是林家不是我。当初说好的条件,林家做到了吗?既然你们违约,那我也不会手软。”
“胡说!我们林家从不打妄语,既然答应必然做到!宁家祠堂里摆着的灵位难道是别人的吗?”林老夫人气的双脚直跳,她想不到在众人面前,宁萱芷还敢颠倒事实,睁眼说瞎话!早知如此还不如拒绝到底。
“是!林老夫人口口声声说我出尔反尔,为何您不问问您的女儿?现在我只是断了林家的河运,接下来断的将是你们每一条商路,我要你们林家连大门都走出去。[超多好]”
“宁萱芷,你与我林家的事,不必扯到她人,你既然有如此大的本事,好,我们林家奉陪就是!”
“林老夫人,大话不必说,您真要有本事还会丢下林老爷子跑来我这里指骂吗?林家现在自顾不暇,林家家主的位置人人窥视,就算我不动手,也有人会动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芝林斋是开门做买卖的,谁来做林家家主的位置都一样,或许林家由其他人当家,指不定还有更好的未来。”
林老夫人听懂了宁萱芷的话,她气的拐杖用力戳着地面。“宁恒远,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么丫头留不得,现在你看到了吧,她就是吃肉不吐骨头的妖怪,想要林家亡啊!”
“老夫人,此事跟我爹没有关系,我要是想要林家亡,早就动手何必等到现在?真正想要害死林家的人不是我,是她!”宁萱芷指向一边的林馨婉。
“我只要大娘守灵三日,不是三年!可大娘非但没有悔过之心,连面都没有露一下,这就是林家的信守承诺吗?你们以为只要让我娘入祖坟立牌位就算履行承诺了吗?”
林老夫人惊诧的转向林馨婉,“你”了半天仰头坐倒在太师椅上。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竟然会被挚爱的人欺骗。
“娘!”林馨婉想要上前,被林老夫人一声喝止。
“你爹要是知道你做出这种事,他一定死不瞑目。”
林老爷子怕林馨婉不肯低头,连续发了三份书信给自己的女儿,目的就是让她忍过这三天,等林家恢复元气,再对芝林斋加以报复,把失去的全部夺回来。
林馨婉在回信中口口声声承诺一定会忍耐,让爹娘放心。这样的保证,林家二老信了,可他们最信任的女儿却欺骗了他们。
“宁萱芷,我要你立即把河运还给林家。”
“我说了断林家河运的人不是我。”
“你跟芝林斋的人是一伙的,我要你立即恢复林家的河运,不然,不然我就……”
宁恒远一下子冲到了林馨婉的跟前,捂上了她的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改不了你的脾性,当初我就好生劝你,你偏不听,竟然还欺骗林家,现在闹到这个地步,你还想要怎样?非要把人逼死了,你才满意吗?”
宁萱芷玩味的盯着宁恒远做好人的模样,这份话倒是把林家和她撇了干干净净,责任全都落到了林馨婉一人身上。因为你固执,所以林家才会受人挟制;因为你心恶,才会落的这个下场。
林老夫人在老妈子们的一阵按摩扇风下,缓缓睁开眼,呼出一口长气期。“罢了,罢了!宁萱芷你要如何才肯罢手?”
“真的很抱歉,事已至此,已经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因为林家失信于人在先,芝林斋会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林老夫人不用求我,要恨就恨她吧!”
宁恒远跺跺脚,林家已经放低姿态,宁萱芷只要顺着林老夫人的台阶说出自己的目的,这事也就这么了了,可偏偏她咬死不松口,到底想要做什么?
“芷儿,林老夫人都已经发话,你还有什么要求提出来,大家都是一家人,别为了小事伤了和气。”
“哼,爹觉得我娘的死是小事吗?那我杀了大娘,然后说大家别为了这种小事伤了和气,你就会不抓我去官府?”
宁萱芷咄咄逼人的话语刺伤了宁恒远,他扭过头去,当初他就是因为没有能力必须依靠林家,才会对宁萱芷母女不闻不问。在林家强大势力下苟活了这么多年,受尽林家的气,现如今有人出气了,他反而希望林家能屹立不倒。
林馨婉挣脱开宁恒远的挟制,她冲到宁萱芷的跟前。“你不就是要我守灵吗?呵呵,我告诉你,不可能!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让我跟那贱人低头。”
“大娘,你到现在还是冥顽不灵,既然如此,我也无能为力了。”
宁萱芷转身就要往外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猛烈的撞击声,只听林馨婉大叫起来,朝着满脸血污的林老夫人扑了过去。
“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林老夫人大口喘着气,鲜血不断从她头上流出来,淹没了她的双眼。“宁,宁萱芷!”她大叫一声,从林馨婉手里反转身子冲着站在门口的人大声吼道:“一命抵一命!这样够不够!”
想不到林老夫人如此刚烈。这样的结果也正是宁萱芷想要的,可是为什么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
林馨婉悲切的哀嚎,宁恒远惊慌失措的表情,自己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娘,你不要死啊!都是孩儿的错,你不要死!”
宁萱芷迈动沉重的脚步走向林老夫人的尸体,她死不瞑目。睁大的双眸中盛着满满的血色。
“你何苦呢!我都说了不是我!”
林馨婉抬起头,凶狠的盯着宁萱芷。“是你害死我娘的!”
“不,害死林老夫人的是大娘自己!”
宁萱芷被宁恒远拽出了书院,林老夫人撞死在宁家,这要传到江南林家耳朵了,他如何解释家事。“你这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把人逼到那种地步,有什么事就不能慢慢来吗?”
“一命抵一命!既然林老夫人愿意为大娘牺牲,我会跟那边打招呼,至于能不能阻止他们对林家下手,我不敢保证。”
“宁萱芷!”
“爹,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处理林老夫人的后事吧!”
林老夫人的死讯很快就传到了林家,林老爷子险些跟着老夫人一起去了,好在管家发现,找来了名医医治,把林老爷子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芝林斋并未因林老夫人的死把河运解禁,不过却对茶行开放,部分茶商回到林家,但并不能弥补河运冻结带来的损失。
林馨婉终日守着林老夫人的尸体,不准任何人碰,也不准人靠近。不吃不喝守了三天,人消瘦的没了人形,整个尚书府都觉得大夫人挺不过这一关,她却自己走出了书院,跟往常一样找来了刘福,吩咐他准备棺材。
这三日,宁恒远一直躲在别院。
林老夫人死了,这个责任谁来担?自然是要怪到宁萱芷头上。
现在的林馨婉就跟一头狂暴中的狮子般,让人无法靠近。为了不让自己惹祸上身,宁恒远像只缩头乌龟藏了起来。
宁雅娴在自己的房里走来走去,踌躇着自己是不是要去看看娘,可是听下人的说法,她现在把整个院子的人都当成了敌人,会不会连她也不认了?要是这样,她何必去自讨无趣,挨骂?还是等她心情好点了在去探望吧!
打定注意的宁雅娴刚跨出厢房大门,林馨婉从院门出走了进来。
“娘,我,我正要去看您。”
“明日我亲自送葬回江南,我不在的时候,你切记不要去偏院。”
宁雅娴点点头,娘看上去很正常,并没有像下人说的那么恐怖。“娘,要孩儿陪您吗?”
“路途遥远,我自己送回去,让马总管跟着就是。你留在这里,指不定这几天宫里就会来消息。”
吩咐完所有的事,林馨婉回到佛堂。空荡荡的佛堂里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林嬷嬷在宁雅娴身体康复的第三天,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因为死状凄惨,被悄悄的处理了。
没人知道林嬷嬷被葬在了哪里,从她死亡的那天起,她的尸体就不翼而飞。
坐在佛堂中,林馨婉老泪纵横,是她错了吗?为何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她。“林家各位列祖列宗,请保佑我能报此血仇!”
掀开佛堂的地面,在阴暗的地下,一张腐烂半边的脸仰躺在那,另半边被什么东西啃咬着,发出咔咔的声响。
林馨婉在手腕上割出一道血口,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滴落在地下,一阵黑气燃起,在她面前浮动半宿,随后又沉入了地底。
林馨婉盖上盖板,从佛堂走了出来,荣光满面的她犹如新嫁少妇一般,美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