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伟超当然也记起那次的事,他还记得自己被吞了。他曾一度认为自己会死的,可没想到还能活着出来看到外面温暖的阳光。他感激她,愿意替她做好每一件事,管好手下的弟兄,不让她操心。可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是军政区的人,所以那边的一个命令,他毫不犹豫就离开,还必须要带走手下的队员。为了还她的情,在后来上头某些命令里,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不与她为敌,却又无法去帮她解围。那如今呢,上头的命令又改了,改为不可以去找她滋事。所以这个时候他只能选择与杨亦刚合作。取几个孩童的性命又怎样,他可并没有违反上头的命令,且没有跑去与她作对。
“老马,别怪我。”
符伟超终于抬起头,腰杆子也直了。看样子,他是打算去对付马铁成了。
“怎么,童男童女还不够,还要杀我换命吗?”马铁成嘴边泛着笑,可声音中并没有笑意。
符伟超缓缓阖上双目,看来像是要默认了。
毫无疑问,他是早有了准备,早就知道若果马铁成知道这事后,肯定不会妥协的,所以结果是不到三个回合,马铁成软软倒在地上,他浑身无力,可是还能思考,还能说话,还能抱怨,还能骂人,但是他并没有说,也没有去怨谁、怪谁,只是冷冷地瞅着制伏他的那个人,曾经的好兄弟,曾经的好战友,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曾经他为自己不平,可最后还是为这个队长的言行所折服,心甘情愿当第二把手。可是现在,他阖上双目,原来在不关乎自己利益的时候,是可以从容做到以礼待人,可一旦涉及到自己,尤其是性命攸关,自私的一面便暴露无遗。是那么的可憎,那么的可恨,又是那么的可怜。
“我不会杀你。”
符伟超见他如此,知是伤了他的心,可是仍忍不住想挽留什么。
马铁成苦笑着摇了摇头,终还是睁开了眼。
昏暗中,符伟超就站在他面前,可是他的身后……
“小心……”
话在嘴边,符伟超已双眼一翻,倒在地上,在他的身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日他们一队十人,又怎么可能只邀了他们两个。
马铁成抬眼望过去,对上的是一副唇边挂笑,纯良无害的青年男子脸孔。
曾经有多少人栽在这副没有心机、无辜的样子上。也唯有他们这些同行才知道,那样子也不过是诓敌而已。干得他们这一行,又岂能心思简单。
“阿升。我应该会想到有你的。”
来人正是苟东升,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却是在他入行时就留意到他了。警校毕业,并未分配到工作,只是游手好闲玩了两年多。然后在一次招聘中,正常录取,接着又是正常的工作安排,仿佛也是很普通的入职历程。可是在局里一次无意中见面,仅是一眼,马铁成便认出他来。
在某一次任务中,被围的匪徒中就有他的出现,他们甚至还交过手……如今他们认出彼此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招呼,就像是刚认识一般。要想在这儿混,就只需要把自己的份内事办好,其他事,不可问,不可管,这是原则,也是宗旨。
“马哥。”
就如同初次见面那样,见到学长,必须要低声下气,态度谦恭,否则可没好果子吃。
马铁成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应声,就好像学长接待了新生大半天,现出了疲态,再也扯不出面皮来做那表面功夫。
苟东升也不在意,脸上依然挂着那副初来乍到的新奇,可是此时此地的新奇,倒让人不是滋味。
二大三小五个人并排躺在地上,就差一块白布从头盖到脚,就似足了某些现场的“停尸”了。他们的上衣给脱掉了,胸前用红色的涂料画了不知是什么的图案线条。马铁成隐隐闻出有阵血腥味,只是不知道这是人血,抑或是别的动物的血液。那几个小孩给下的药或许重了些,给人又抱又摔,闹了大半天依然未醒。而符伟超虽给拍晕过去,但他的体质不错,已渐渐有苏醒之象。可是就算他醒过来又怎样,浑身软软的,根本就无力反抗,唯有眼睁睁瞧着别人将自己开膛破肚,倒不如晕过去的好。
马铁成不禁羡慕起他们来,不知道才是最幸运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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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粉末撒入红色的液体中,瞬间使杯壁凝起了一层霜。旁边是盛在水晶盘的紫葡萄,随着温度的转变,覆在上面的霜已凝成了小水珠。原本是只可远观的朦胧瞻仰,如今反倒惹得人欲一亲芳泽。那么这杯像是被冷气笼罩着的酒呢,是该趁着凉意一饮而尽,还是待一切都挥发掉后再来品尝。
“‘红粉佳人’。美人配侠士,可是千古佳话。”清清的嗓音在这散发着“冰”气的空间里竟然沁出了点点凉意。
自古以来流传了多少名士侠客与佳人娇娥脍炙人口的故事,绮丽却又令人无比唏嘘。
江边的浣纱女邂逅寻芳的名士,自此心丢了,魂也丢了,眼里除了他,再无别人。为了他,甚至不惜以身侍敌,媚惑天下。“窣湘裙,摇汉佩。步步香风起。敛双蛾,论时事。兰心巧会君意。殊珍异宝,犹自朝臣未与。妾何人,被此隆恩,令效死。奉严旨。隐约龙姿怕悦。重把甘言说。辞俊雅,质娉婷,天教汝、众美兼备。闻吴重色,凭汝和亲,应为靖边陲。将别金门,俄挥粉泪。靓妆洗。”可笑那沉鱼之颜,到头来却落得个沉湖的下场。而那不忍相抛弃的携手泛舟之说,不过是后人忆起那罗裙翩舞,妍丽绝世的芳魂而编出的慰藉之说罢了。还有更多的就是心如傲骨寒梅,却不敌那红口青眼,最终只得埋香泠桥畔。
千载岁月弹指过,阅遍人间沧桑。隐约间,那莫名消失的过往于眼前闪过。渤海之滨,那豪气干云的汉子,拱手将千万家财送去,只身渡海。那时他不解,世人不是偏爱财物吗?为何却能如此慷慨?直到他重入天下初定后的中原,看到对方所指的真主,所赞的红颜,不得不黯然一叹。
入世以来,他看到的无不是为了手中的权、手中的利拼死一争,哪怕是明知不可为,明知不可取,也要争上那么一争。立贤名,不惜带上十万群众离乡别井。竖霸业,哪怕屈膝俯首称臣心有不甘。不论霸王,还是懦夫,却从不见有相让!而这个看上去粗鄙之人,却是拂袖而去,甩掉锦绣河山、知己红颜,端的是不凡之人,行不凡之事。
那自己呢?
空有一身异能,不见尽头的寿元,却无法护得了那个因他身故的红颜。如今心头之上的却是他人,这又与那些负心薄幸之人有何差别。
灵山秀色,空水氤氲,洞中七彩的光条闪烁。臂弯下,那蓝色的娇躯逐渐隐去,唯留下眼前一片光影。
“不要难过,我会回来的。”
凌天恒忽地打了一个激灵,好一个红粉佳人!红的是血,挫骨为粉!
白色的粉末早就溶进了酒里,再也看不出一丁一点添加过的痕迹。杯面上荡起了一圈接一圈的涟漪,仿若被搅动的血池之水。那一瞬,他好像看到了一摊摊的血。
“你以为我傻的呀,会拿这么大碗的血给你喝,我晕血的。”
她说,那是地上的。
他信了,因为他看到她身上并无伤痕,他看到她面色如常,他看到她行走如飞。若果她真的放了那么多的血,又怎会如此轻松出现在他面前,却不知原来那一切都是假象,他差一点就害死了她。
那现在呢,这是酒,还是血。
待杯面平静过后,燕若梦才道:“这酒可是你的好跟班雪鹰教我调的。”语调忽地变得活跃起来,好像刚才那满室的凄凉,不过是她故意弄出来的气氛。
“来,尝尝。”
如葱般的玉指拈着水晶杯的底柄递到他的面前。凌天恒伸手接住,不经意却触到那细细的柔荑,却是如杯底般的温度。怎么这么的凉!心中一颤,不免欲张指握住,可是对方却“吃吃”一笑,抽回手来,拈起另一杯酒呷起来。
“果真不错。”
边饮还边赞起来。也不知是赞这酒好,还是赞她调酒的手艺好。
凌天恒轻轻抿了口,舌尖上瞬地一阵苦涩,直呛进咽喉,跟着却是丝丝的香甜,细细斟酌间只觉得醇醇的香气在口腔中回转,仿佛尝到的不是美酒,而是娇艳鲜花上的甜蜜。他素来不爱贪杯,每每都是浅尝辄止,可这时他却大大的又喝了一口。杯本不大,而且又只是盛了半杯的酒,才两口就见底了,不免有些不痛快。燕若梦又是吃吃笑了几下,不知是笑他牛饮不解其味,还是满意他如此豪饮。她放下手中的酒,拿起瓶子又往他的杯里倒酒。
(PS:话说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一大早竟然烧了保险丝,然后一直的弄呀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