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欢并没有生气,仿佛早已猜到他的选择。
“是。”洛玄霜俯身一拜,抬起头后却瞧向那缩小版的镇妖塔,“只是玄霜有个请求,请您带他们离开。”
镇妖塔内除了收有妖魔外,还有着他们逝去的先人,以生带来的执念即使是死亡也无法除去。或许只有离开,去那个地方,才是最好的解脱。
“承你所愿。”
其实就算他不说,无欢也不会不管,好歹也算是他的后代。只是会怎么处理就难说了。
两团白光无声无息地分别罩在洛玄霜和洛绛雪身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两个被堆起的雪人。突然,冰雪化去,一道红线自他们眉心飘了出来,悠悠荡荡地落到无欢张开的掌中,随即隐没。
“从今之后,你们仅是龙族后人,过你们想要的生活。”
收回了他们身上带有自己的基因,同时也解除了他们身上的禁制,不再以什么来束缚他们。至于往后会有什么果,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洛绛雪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明显的失去了什么,她转头瞧向兄长,见他也是如此,可脸上却是忧喜交集。也是的,千百年来的枷锁,一朝松开,并不一定是舒服。
一瞥眼,望见不远处的镇妖塔,焕散的目光忽地一怔,想起了那个人,突然她开声了。
“绛雪有事。”瞧向那个白衣如仙的先人,“姑姑飘云,不知还可……安在?”
当日出于无奈,她亲手结束了龙飘云。洛家的人不管如何死亡,最终都有一缕幽魂回到镇妖塔中等候重生,可是龙飘云呢,多次使用禁术,而且还产生了异变,她又会如何,真的会是魂飞魄散吗?
无欢的目光一敛,想起那个破坏了他计划的人。耗尽了一生,不计后果,她终是完成了千年使命。她的执着,她的坚持,可敬可叹,纵是无情的他,也不得不为这样一个后辈而感到骄傲。
“此生故彼生,此灭故彼灭。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他瞧着那跪在地上的女子柔柔道出。
再怎么说也算是携带有自己的基因,又岂会轻易的灰飞烟灭,消失于世间,更何况……
他望着那两个跪在下面的人,幽幽的目光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什么,但又并没有看到什么。
“此生故彼生,此灭故彼灭。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洛绛雪心里默默的念着,蓦地,她眼里一亮,莫非……
她回头看向洛玄霜,两人皆是一震。
又过了许久,无欢才把目光收回来,移向那个他一直在回避的地方。
那个人搂着她,双眼定定地望着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过视线,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俩。她躺在他的怀里,看上去比上一次所见还要虚弱。仿佛感觉到他的注视,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这是他们第三次相见了。第一次,是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是一个好心的大哥哥,他为她抹干了眼泪,并送她一把梳子,她得到的不仅是第一份礼物,还有第一份关心,从此她也尝试着去帮助人,努力说服自己,这个世间的人并没有那么坏。第二次,她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不再流泪,学会了靠自己,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可是他却告诉了自己那离奇的身世,原来一切都不属于自己。那今日呢,他已脱离困境,已掌握乾坤,那是否要来结束自己这个衍生品。
“你可要随我离开?”
与刚才问洛家兄妹的话语一样,只不过刚才只是冷冰冰的公式化问句,而现在却是带着几分温暖,甚至还有几分请求。
离开?燕若梦同样是一怔,在过去,她无时无刻都不在想离开那个给她带来噩梦的地方。终于龙飘云出现了,她给了她新的生活,新的身份,可是她却并不开心,只是本存着不愿拖欠别人的,而被逼无奈的活着。这样的她,又何曾不想过要摆脱。
那离开吗?这片土地,她才刚刚熟悉,如果离开这儿,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那又得要重新适应,那儿的风土,那儿的人情。不过,她一个人,好像去哪儿也没太大问题呀。
“我……”
突然,她感到腰间一紧,像被什么狠狠地勒着。嗯?微微侧目,对上了一双有些黯然的眼睛。
她怎么能忘记这双眼睛呢,总是带着几分怜惜地望着她,却又不曾让她觉得这是施舍。
“那儿没有俗世纷争,有的是自由自在。只要你愿舍弃这儿的一切,便可得到。”
带着几分诱惑,又有几分哄劝,却又不让人感到并不真诚的声音缓缓在耳边响起。
没有仇恨,没有碎语,没有人与人之间的种种斗争,没有浮世的恶俗,当然也不可能会有人类的真性情。如果厌倦了尘世的杂乱,想找一个修身避世的地方,那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可是她该去吗,她能去吗?
“我不是无忧。”
低低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众人的耳里,有人心情复杂,有人默默叹息,也有人惊诧愕然。
是啊,她不是无忧,从来都不是!她只是他取无忧的基因所制造出来的,尽管如此,但他却很清楚自己从未将她当成是无忧。
“你可知自身的状况?”
终究他还是有一丝的歉疚。
她不是无忧,可却是无忧的替待品,替她的情缘,也替她的劫难。本着有那么一丝的牵连,他也不忍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毁灭。
“此生故彼生,此灭故彼灭。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燕若梦轻轻地念着无欢刚才对洛绛雪说的话,一抹坦然清晰地展现在脸上。
千百年来静默的身躯终是一颤,无欢那平静无痕的眼里终于翻起了波澜,他终究是欠了她!
是他,亲手制造出她来。也是他,亲手开辟异时空。千年的筹谋,只为了今日。
他是战士,他不允许自己伤,不允许自己痛。即使是当年无忧告诉他她的选择时,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也只是淡淡的旁观着。然而千年后的今日,明明知道这个结果,却为何不平静了。
难受!
他竟然觉得难受!
他看着这个女子,透过她,仿佛看到当年她在试管中一点一点的变化……
你是不是不会走了?
凌天恒没有干涉他二人的对话,他不想强迫她做任何事,但心里面仍是挺在意她的去留。
他看着怀中的娇躯,心慢慢地安定下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她似乎靠得自己很近很近,或者该说是粘了上来。嗯?不太对劲!
“小梦。”
他扶起藏在他怀中的那张脸,却见到那似乎是绷紧的双颊,紧抿的嘴唇,心中不由得一惊。
“你怎么了?”
燕若梦睁开双眼,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微微摇了摇头,跟着又侧过去想躲到他怀中去。
“你……”
凌天恒脸色一变,就在她刚才牵起嘴角的时候,他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莫非是……
他猛地一低头,利齿轻咬了一下她的唇边,果然一痛之下,嘴唇微张,随即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这一刻,他是那么的憎恨这种甜腥味!
“嗡”地一下,凌天恒只觉得脑里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
这一下的变故,不止吓到了他,也吓坏了其他人。
“梦梦。”
“小梦。”
“梦姐姐。”
本是离远站着的众人,惊骇过后也奔了过来。
几声惊呼,将走了魂的凌天恒一下唤醒,前襟的湿-濡表明了她此回吐的血并不少。好不容易找回了焦点,他看到怀中的她紧咬着嘴唇,可是鲜血依然慢慢渗出来,很显然她在拼命压下翻涌的血液。
别。
他好想告诉她无需如此,可是嘴唇抽搐了几下,仍是吐不出半个字来。猛地他一抬头,瞧向那个恍惚是站在九天之上俯首悲悯众生的仙人。
“救她。”
自他出现后,他都未曾瞧过他一眼,生怕他会将她带走。可是如果他能治好她,他宁愿他带走她!
纯洁的白光就像是天底下最圣洁的光芒,既能洗涤最肮脏的污秽,也能给予坠入黑暗之后的希望。
鲜红的血迹一点也看不见了,仿佛刚才不过只是幻觉。
“你……”
凌天恒有些不敢相信,才不过是一瞬间,血迹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脸色也恢复到正常。
“我没事。”
怀中的人缓缓睁开双眼,望着他,轻轻道出。
“你真的没事了?”他依然是有些不相信,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嗯。”燕若梦冲他浅浅一笑,自他怀中坐了起来。
凌天恒浑然不觉手上的重量轻了,但是他却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的血腥味没有了。
“太好了!”空下的手臂终是感到失去了什么,微微一弯将她圈进自己的怀中,紧紧地、紧紧地箍着她,感受着她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这时,他才感觉到她是真的还在!
“不要离开我。”
刚才他是真的怕极了,这种失去的感觉他再也不要了。
当年丝丝的离去,他从影像中忆起,需不是“亲身”经历,但也感到那种血肉生生削离之痛。而刚才呢,亲眼看着她,从五官里流出来那止不住的鲜血,自己却无能为力,这又岂止是手足无措。那一瞬,他感到自己也跟着一同离开了,可是却又清晰的知道自己没有与她同行。这种魂无所依的感觉,恍如每刻都受着道道的雷击。
燕若梦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微闭着双眼,双手抓着他的前襟。这种感觉真好,她真的好想就这么一辈子。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想要的、在追求的都是在自己身边,只是自己从来就没想要得到它、抓住它。一直以来她都老老实实遵循着自己所谓的第一感觉、印象、认知,所以她觉得自己喜欢的应该是周郅斌,因为他是第一个接近自己、聆听自己心声的人,自然而言,在潜意识行动、想法中,她会这样坚持下去,要将别的排斥去,就算当年没有信心而决定放弃时,这段情感仍然收埋在心底,而他真正出现后,她又感觉到潜伏在心底的情感是多么的强烈,以至于她更加的坚定这种感觉,即使夜小昭的出现也无法将它消去。然而隐隐间,她觉得有些不妥,究竟是哪不对劲,她说不上来,如今回想或许她真的是错了,不是错在坚持,而是错在起点。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错,而是两人都错了。他们都太过自以为,他们以为那样就是喜欢,那样就是爱,那样就应该也必须要在一起。其实他们都忽略了一样东西,或者说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准确来说是不敢想,那就是需要。
人饿了就要吃饭,困了就要睡觉,孤单寂寞的时候就要别人来陪,需要一个伴。世间上有很多人都是在这种情况结合的,所以燕若梦怕了、退缩了、放弃了,但是最后却又忘记了,重新又回到了起点,一切就像是齿轮那样起起伏伏、重重复复,她既然迈出那步,但又不敢,永远都在原地踏步。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按停了她,让她看清眼前的一切,喜欢僵尸(虽然现在她知道那物种并不是僵尸,但仍直觉将两者划个约等于符)?那不过是玩笑与影片中才会出现的,在现实里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说她是天师,就算她是个普通的女人,她都不会,僵尸能千年万年的活下去,而她自己却只有短短的数十年,当她死了以后呢,他会如何,是另寻新欢,还是带着对她的思念一程一程的走下去,又或者干脆也将她变成僵尸,从此形影不离。一年两年或许因新婚燕尔你浓我浓,但是十年百年呢,漫漫长路,彼此真的能此志不渝,相濡而沫?她不相信世间上会有那么长远深刻的感情。
故事是骗人的,就算她是主角,到了现实,她就不可能会单纯的想下去,所以在心里面只能排斥,告诉自己不能想,更不可以去爱。这些日子以来,她拼命告诉自己,之所以同他好,一来是借他忘记那个人,二来是因为他身上有自己想要的。他自然也清楚明白,但是依然无怨无悔,只是希望她可以快乐起来,虽然结果只是互相欺骗。
他的怀抱真的很暖很暖,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无崖的功力又岂同儿戏,出了幻境后,她连动也不敢乱动,生怕被他看到自己的伤,可是却又知道瞒不住,唯有拼命地忍着。
“我不是丝丝。”
不同于刚才拒绝无欢,此时此刻,她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可是他呢,是当她是燕若梦,还是一直在他梦魇中出现的那个他曾深爱着的女子。
再一次听到这五个字,坚毅的男儿仍是禁不住颤了颤,她还是在担心吗?莫名的心中又痛了。她该是受了多大的折磨,才会至今仍不敢去信!
轻轻地将她推离了些许,手按在她的肩上,令她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的说:“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是你。”
或许他曾经深爱过那个叫丝丝的女子,爱到了骨髓,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可是他终是将那个人给忘记了,就算记忆里有她的影像,有她的情意,可是他却无法骗自己,自己的心并没有再像她爱他那般的爱着她。
我想见她,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话脱口而出,那一刻,他知道他深深的伤了一个人。但他并不后悔。就算重来一次,他依然会说。刹那间的失去,犹如坠入了黑暗,深深的恐惧将他包围。那时的他其实也并不太明白为何会如此,如今他知道了,那是在乎!
我的妻子是你!
燕若梦!
唤醒了他的记忆,激发了他的潜能,三番五次喊着要杀他,却又一次又一次不惜以自身之血救他的女子。
这不是他的选择,而是他的决定!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疲惫的双眼努力地眨了几下再睁得大大的,是惊,是疑,唯独没有喜。他说什么了,他说什么了。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什么我的……是你,不,肯定是听错了,头一甩,想甩掉刚才的“幻听”给甩掉。
细微的动作,映入了他的眼底,眸色一黯,心头一悸。
“我们无法将过去一笔抹去,但我们却有很多个日夜创造只属于你和我的故事。”
仿佛一住了口,就不知道下面要说什么了,又仿佛是差一点的失去让他下定了决心,必须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才能留住他想要的,才能让他不会后悔。
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凌天恒吗,那个寡言少语、清心无欲、千年风云眼底过的凌天恒吗?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怎么可能!
“我……”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她没想到要他许下承诺,更不是要逼迫他。她知道他的性情,不想伤害她,又不想负了丝丝,一直都在犹豫不决,左右为难。可是命运多舛,她们二人并不能两全,她只是想他犹豫,要他两难,如此自己便可放手。正如刚才面对无欢的邀请,她不愿。在那个世界里,她又算什么,做替身,做棋子还不够吗,难道真要为了一己活命,而放弃自我。她有她的骄傲,她感激他们给了她生命,给了她能力,她可以用有限的生命,极限的力量去偿还,但可不可以把灵魂留给她,她还是一个有着独立思想的个体,她可以做替身、做棋子,但她不愿做木偶。
什么荣华富贵,名誉权利,万寿无疆,顶尖地位,非凡能力,都是一个无底的欲望,永远都不会填得满。她要的其实很简单,她要的是没有同情、怜悯,没有目的、利用,纯粹只是喜欢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想起昨夜,够了,虽说短暂,但足矣一生难忘,只是他们终将不可能,他们之间还夹着一个丝丝,一个与她不可共全的人。他不可能忘记她,试问你爱的人心里还记着另一个人,那个人也还是他所爱,哪个女人受得了。
女人可以大度,可以忍让,可以分享,唯独感情不许。她自问也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就算一时半刻为了他,可以一步退让,但将来呢。一想到自己会同别的女人一样,整天把心思花在爱自己的男人的女人身上,甚至乎还做出一些不堪设想的出格行为,她自己就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今日之战,驱逐无崖,解决龙族、洛家千百年的宿命,还有就是处理自己。
单人独力对抗无崖,无疑是以卵击石,但她依然来了,是赴死的决绝。她知道无欢的计划,知道他对无忧的心思,也知道自己的作用。她和丝丝都是无忧的基因衍生物,继承的是她对龙战的情,可是无欢却不喜欢。他们那儿的人也不会接受,如此便必须毁去。所以他可以坦然的看着丝丝灰飞烟灭,也能无愧利用自己去拼命。命,他们给的,还了便是。情,若非真是自己的,不要也罢。所以她才会再一次对凌天恒说她不是丝丝,夹杂着他人因素的喜欢,她不要。宁可一刀了断,也不要给自己找堵。
她等着听到凌天恒为了昔日的恩情,提及丝丝,这样她便可以爽快的对他挥挥手,说拜拜。姐没那么大度,愿意自己的男人心里还记挂着别的女人。
可如果他顾及的是自己,绝口不提丝丝,那她便可以斥责他的无情无义忘恩负义。一个可以对自己有恩有情的女子都可以说放下就放下的男人,踢了踢了。
所以,不管凌天恒的答案是什么,她都有理由去推翻,一切都在她的盘算之中,她只要她算好的结果。
可是,这时,凌天恒的回答,接近了她的答案,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该说他无情吗?可他却表明了他的态度。那她是不是该说他多情,但他好像又不打算左揽右抱呀。怎么会是这样?任燕若梦素来权衡利弊复杂多变的心思,一时也说不上话来。
“给我一个机会。”
此时此刻,那个潇洒脱俗的男子也如普通男子一般,放低了姿态,只为了他心爱的女子。
“也当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可好?”
可好?
爱情,不分国界,不分种族,不分职业,不分美丑,不分年龄,也不分男女,冷暖自知,苦甜自尝,后果自负。
她没有恋爱的经历,可是自小在书里看到的、电视里看到的却也不少。人生如戏,没有真实的存在,又何来那么多的虚构。
世间情爱,如万花筒般光怪陆离。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相伴白发。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不能长相守。有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无惧。有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痴痴期盼。有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坚贞不渝。有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相恋不如怀念。有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及时作为。有相濡而沫不如相忘江湖的各奔东西。也有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遗憾。
世间多少男女总是羡慕那无意间的一见钟情,却不知两情相悦的可贵。而又有多少的三心两意,是因为时间,还是人心。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期待的是什么,可是世间人事又岂会完美无缺,如意顺畅。仿佛间如强光破开黑幕之天,一道烈焰辟开了困扰中的层层迷障。她的所求,她的所慕,一直都在。原来如此,她的嘴角轻轻勾起。
“好。”
殷殷期待的目光渐渐暗了,心更沉。就在凌天恒以为她会再次拒绝的时候猛地听到这个字,眼睛亮了,心也提起直窜喉咙,就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刚尝到了甜头。她说什么了?好?会不会听错了?
坎坷的亮光下,伊人唇边笑意未去,给了他一份坚定不移的答案。
岁月无情,她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日子,他有永生,但她却不一定会有来世,就算有,那个也未必还是她,还记得她还爱他。既然如此,那就让她用此生年华,与他共筑一份幸福,一世爱恋。不求来生,唯愿今世你我相知相守。
“耶!”
憋了那么久,急了那么久,此时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凌天宇忍不住喊了出来,活像他才是那个苦候了千年万年的男猪脚。他没有煞风景的扑过去分开那两人,反而转身抱着洛玄霜的手臂,喃喃道:“借个肩膀靠靠,可怜我从今往后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呜呜呜,我好可怜,我真的好可怜……”他甩着人家的手臂,晃着自己的脑袋,不管不顾的将眼泪往人家衣袖上擦。
与凌天恒生活了几千年,只有他才知道他的苦。昔日与丝丝相恋无果,茫然度日。后来却又遇上她,偏偏又时空相隔,被迫分离。爱而不得,生生折腾了他几千年,而他看在眼里,也痛在心里。此时他是真的替他感觉到高兴,操心了那么多年,也终于也以安心了。
素来不屑与人交往的洛家子弟,洛玄霜瞧着底下那个揪着自己的小家伙,难得的没有甩手将他扔开。他又何尝不是放下心头大石,家族数千年几十代的宿愿总算也有了结果。他轻轻拍了拍凌天宇的头,也不安慰他,任他哭个痛快。心里面却有些茫然,有些愁闷,他们算是修成了正果,那自己呢,那个人又在哪,还会不会再出现?
他们是当世杰出的男女,于情之一字,虽能看清,却越不过。
龙飘云断得干脆,却又于心不忍,一片护身龙鳞想守的不就是那说不出口的感情。洛绛雪远避异界,又何尝不是心中不安,不敢面对,唯借杜康以求得解。而有着父母异道恋作版本的卫少游更是天若不容,我破之。
为情剃去红尘三千丝,不是舍弃,而是为了一朝为她束起,只为她。年少时的狠绝,时至今日,他不悔。不破不立,不舍不得,他懂,他一直都懂。可是光阴岁月,失去的是什么,又失去了多少。
卫少游收回望向那两个心结解开的人的目光,转向那个他心心念念之人。恰好此时,洛绛雪也转过头来。两人目光于虚空中一触,洛绛雪下意识的想避开,可是最终却没有。
几分的庆喜,几分的期待,却又有几分的惶恐,几分的茫然。
他们几经波折终有了结果,那他们呢,是否又能破开云雾,迎上彼此?
他们之间不是谁先遇上谁,也不是谁比谁要好,只不过是谁能入得了眼,进得了心。
周郅斌静静的看着那个靠在别人怀中的女子,很想再看清楚她的眉眼,听听她的声音。
“不知周生,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冷漠的公式化,并没有浇熄他看到她真人时的激动,反而带着期盼的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恕我眼拙,不知在哪里见过周生你?”
那时听到她这么一句,刚找到她的兴喜若狂,一下子就刷地无影无踪,手足冰冷,很久才找回自己。
其实如今再想想,那时她虽没记起自己,那第二句的口气已不同第一句了,但却有了礼貌。想来她也感觉得出自己并不是来套交情的,而是很有可能是有交情的。
她便是这样,你对她好,她便对你好,你若对她摆脸色,她也会还你颜色。她呀,就是这么一个直的人,规矩得很,以至于总是得罪人,还不自知。
那一次,便是他被人怂恿着去找她麻烦。他用小号去给她捣乱,她也只是绕了开去,不杀不骂,直到远了,才扔下两个字——无聊。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忘记了初衷,忘记了周遭,只有那个穿着超短裙骑着马远去的背影。后来他当然是开着大号上场了,再后来他也带着那个小号上场,然而她却没认出,或者是认出了没说出,而他也没再说。如今他才知,原来他从未入得她的眼,进得她的心。
一场为帮他人未能成功的“报仇”,造成了他和她的网恋,但还是那一个传统的结果。他不是不甘心,也不是放不下,他不想纠缠她,可却仍是情不自禁地去接近她。
不过如今……
看着那一对破除心结相拥的人儿,他知道这一回是该放手了,该彻彻底底的放手,不可再望,也不可再想。
他微微地动了动脚,离开之前是不是应该上前说一句告别,道一声珍重。
罢了!何必去破坏她此刻的宁静。
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当初我没有想着去“报复”,而是真诚的与你相交,会不会就会是另一个结果?
周郅斌苦笑了一下,捂着胸口,轻轻地往后退了几步,才慢慢转身。唇边却渐渐勾起一弯弧度。她有了他,而他呢,其实不早就有一个她了吗。人总是这样,看着远方那触不到摸不着的,偏偏却总是忽略掉身边的。
其他人都各有各的思量自是没有发现他正往外离去。这个世上,各有各的路要走,扰不得,也代不了。
没有人注意到周郅斌的离开,自然就更没有人发现无欢等三人已经不在。
“我们是不是先离开这儿。”擦罢了眼泪,凌天宇首先回过神来,虽然他没份儿女情长,但好歹也知道谈情说爱也得讲场合的,在这儿又算什么,总没家里好吧,要怎样就怎样。
“有什么先离开这儿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