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罪城东门一家名东仙的客栈三楼,素影临窗望着风雨中的阴阳宫墙,天空灰蒙蒙漫无边际。
敲门声响起。
“进。”素影猜得到门外站着是谁,依然望着窗外。
无崖子推开了房门,当他望见窗边的身影,莫名神怡,幻想着她若能依偎在肩头,成为一世道侣,那这辈子也就圆满了大半。
他其实并不知道,她早已依偎过某个人的肩头,雪中夕阳下。
“素影师妹,刚才阴阳宫来消息,半月之后动身。”无崖子知道素影不喜有人打扰她的私人空间,所以只站在门口说道。
“好。”素影仿佛来自冰雪天地的神女,冷藏心扉,孤冷而不易接近。
无崖子怎会错过与她独处的机会,急忙找了个话题开口道:“素影师妹不用担心,像我们这种弟子平日里虽然被师门护着,但天弃之地该不会太过凶险,若真那样,也有我在。”
这是一句极表明真心的话,无崖子希望得到素影的回应,而这一袭黑裳安静的站着,侧脸唯美却无情。
他们会在无罪城,是为了道墟仙府。
道墟仙府,是一处仙人飞升后遗留的殿府,府内藏纳了不同品级的宝物,每十年会在天弃之地出现一次,位置捉摸不定,届时允许四十九名十方道君进入,府内机关重重,能寻得何种宝物就看每人的机缘了。道墟仙府两百年前出现时,各方巅峰人物蜂拥而至,却发现这位大造化的仙人加了一道禁制,但凡入府之人,除无功而返外,最多只可拿一件宝物,而仙人更留了一句让巅峰人物无趣的话,修为越高,能得到宝物的品级将越低。如此一来,阴阳氏与周围六大帝国的各大道门有了约定,每一方派七位年轻后辈入仙府,这应该也是那位仙人的夙愿,让修仙世界百花齐放,万古长存。
在炎龙帝国,第一道门是紫灵门,另外万符门玄月宫一禅寺与之齐名,七个名额毋庸置疑在它们之中选出。
这一次缥缈峰玄月宫把唯一的名额给了素影。
对于素影的不睬,无崖子尴尬的咳了一声,又问道:“素影师妹,在前往道墟仙府前,我与几位师弟先去天弃之地探险一番,这里曾是仙魔大战的几大战场之一,或许能寻得一些宝物,再者寻到一些天材地宝也不是不可能,要随我们一同前去么?”
此话不假,天弃之地曾现世一柄魔剑,剑主如今是天下第一大魔教赤月三十六真魔中的第三真魔,而这柄魔剑唤鬼阙,在天下评出的剑榜中位列十一。
素影还是不睬炎龙帝国当今年青一代最风光的紫灵门首席大弟子。
无崖子终于知趣,不失风度的告别一句:“素影师妹,我走了。”
“恩。”素影应了一声。
无崖子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他宁愿素影依旧不理睬,至少能安慰自己她走神了,可一声应明摆着她刚才在听自己说话。
无崖子合上房门后,嘴唇微抿眸光决绝,越得不到就越要得到。
……
这一日无罪城飘着雨,暮色渐浓,东九巷静谧无人,宗阳推开了道观大门,打开一把伞,元贲跟了出来,背着宗阳的不嗔,顺手关上门,躲到了伞下。
宗阳问了天九东门上那一个殇字,可天九一问三不知,再问关于那个阴阳雪妃的事,不料天九有大把小道消息。
这阴阳雪妃是阴阳氏上上代家主的亲孙女,二十好几还未嫁人,在阴阳宫里虽无权无势,但光凭阴阳这个姓氏就足够了。据传阴阳雪妃生得绝色,却性向错乱,只知放荡度日,豢养貌美女侍,做磨镜子的荒唐事,又广罗俊美小白脸做面首,其中被无罪城男人津津乐道的壮举是与一名女侍两名面首共四人同榻逍遥快活。
当宗阳说出被阴阳雪妃赠了一块玉璧,约在云雨楼相见时,天九贼笑不止,还言这是天大的好事,只要拔剑与那妖女大战三百回合,不但能如愿进了阴阳宫,又能尝一遍妖女宫里的绝美侍女,这可是全无罪城爷么做梦都在想的事。不过天九又深表惋惜,坊间传闻这妖女喜滴蜡虐人,一个大好男人算是交代了,不被吸干也得断剑而死了。
开完了玩笑,突然变得一本正经的天九问宗阳打算如何应对?
宗阳只说,去云雨楼赴约,若无法求全,只好得罪那阴阳雪妃了。
天九点点头,话一句没说,但该做的事他绝对会去做,哪怕是赔了这条命。
淅淅沥沥的雨润湿了伞面,宗阳一手按住元贲的肩,一手撑着伞,穿过华灯初上的条条大街,心情平静的来到了云雨楼前。
元贲接过伞,又把剑交给宗阳,乖乖的蹲在了云雨楼前的檐下,摸出一把花生剥着吃,一会楼内只要有动静,他便杀进去。
宗阳只与老鸨说了声是来见阴阳小姐的,老鸨立即毕恭毕敬的将宗阳领去云雨楼最高的五楼,那里只有一间大房,可眺望整个东门。
话说在宗阳还未到云雨楼时,天九便领着缺门牙的雷轰先一步在云雨楼寻欢作乐了,喝下几小坛子美酒,乐不思蜀的雷轰眼圈黑黑,虽然虚却乐此不疲,不好意思的朝天九干咳一声,天九会意,一拍大腿说酒喝足了,该替天行道了。雷轰抓小鸡般搂了两侍妓,天九一把搂了剩下的三个,骂了雷轰一句软脚虾,雷轰根本不介意,他就算搂七个,天九也要搂八个,确实佩服天九的那把剑。两人酒气熏天的分道扬镳,各自回了房。
天九进房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整个头浸入盛满冷水的盆里,洗了把脸醉意去了几分,脱去上衣端坐在床边,唤过三位侍妓捏手脚敲背。
“九爷,要不今晚从了姐姐几个,姐姐们十八般武艺精通的很,到时再给你封个大红包,可好?”一名与天九相熟的侍妓打趣道。
“不好,我的金刚身还得为她守着。”天九笑道,指了指胸口的刺青。不过嘴上虽然正经,但一只手还是搂了过去揩油。
这位侍妓一指点了点天九的太阳穴,笑骂一句,眼里洋溢着姐姐对弟弟的疼爱。天九平日里没少照顾楼里的姐妹,姐妹们都知恩,这不陪着天九在雷轰面前不知演了多少出戏,不过姐妹们打心底里佩服这位春风堂堂主的痴情,说实在的,只要天九一声允诺,有好几位妹妹愿意为他自个掏银子赎身出楼,与他生娃过日子。
“那老样子靠在姐姐怀里睡一睡?”她问道。
天九揉揉太阳穴,正色道:“今晚不行,还有件重要的事。”
侍妓也不多问,继续为他揉捏身子,细细赏着满身的刺青。
不多久就有一名春风堂的人入了天九的房,说了句:“堂主,人来了。”
“恩,你们都退走,今夜你们就当不知道我去哪了。”天九命道。
这会,宗阳到了五楼。
房门口站着两位妆容艳丽,身着绫罗绸缎的女侍,老鸨低着头远远就退走了,宗阳走上前,两位女侍恭敬行礼,其中一位道了声公子请随我来,另一位等宗阳走进房门后下楼。
走过几丈宽的百花屏风,布置华贵的客厅空无一人,内室被垂下的粉红纱帐挡下,房内灌入凉风,吹的纱帐飘动,这让里面更显得隐隐约约。
这位侍女站在纱帐边站定作恭请的手势,宗阳撩开纱帐,一步入内。
内室烛光迷离,香薰迷人,锦绣大床前一人遮面托腮坐在桌边,一双眸子痴痴的望着宗阳。
在四楼一间房内,五楼下来的那位侍女站着,除她外,还有两位同样是侍女衣着的女子,一坐一站。坐着的女子手捏白瓷小杯,无论气质还是姿色都不似侍女,站着的背一把霸剑,脸上有块青色胎记,姿色平平,杀气重重。
“一会看他如何选择,夏儿的媚术加上剂量适当的暖情香,若是个下流货色,春儿你去杀,反正今晚跟踪我们的人已经退回宫了。”坐着的女子细看之下正是乔装的阴阳雪妃。
背剑的女子点了点头。
站着的秋儿眼神有些局促,阴阳雪妃细品一口用中央云界产的天宫云隐翠沏的茶,和煦微笑,问道:“丫头,瞒了什么事?”
平日里阴阳雪妃宠着春夏秋冬,情同姐妹,所以秋儿没半点诚惶诚恐,只是一脸被发现了的自责表情。她回道:“夏儿说以免留下马脚坏了主子大计,所以用了过量的暖情香,只要吸入一口,活佛也要开戒。”
阴阳雪妃苦笑着摇摇头,轻骂道:“真是傻丫头,以为这样就可以骗过我,好让我安心杀了他,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给宫里那位么?那位真要查,失踪的人更是证据,真是胸大无脑!”
向来冷酷的春儿听了最后一句,眼睛瞅了瞅阴阳雪妃胸前的波涛汹涌,撇撇嘴。
“你们呀,以为经常找面首不累么?何况还是这么绝品的一位,若是个正人君子,我今后可以常找他演戏,赏心悦目又轻松了事,何乐而不为?”阴阳雪妃没了兴致品茶。
苦等楼上的动静,阴阳雪妃竟忽然冒出一句:“你们说夏儿会不会见那公子把持不住,先吃一嘴?”
春儿秋儿微叹口气,习惯了虽然聪慧睿智无双,但有时候神经大条的主子。
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夏儿先推门而入,朝阴阳雪妃说道:“主子,他交还玉璧后走了。”
秋儿朝夏儿使了个眼色,夏儿知道败露了,迎上阴阳雪妃的目光羞羞的埋下了头,双手揉搓裙摆。
阴阳雪妃望着夏儿,蹙眉道:“不应该啊,不说暖情香,光你今夜的打扮,连我都垂涎了,他怎么把持得住?莫非是个……”
夏儿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里面的亵衣更是风情万种沟壑旖旎,还能看出亵衣上凸起的两点,该露的都露了,加上她的非凡姿色精湛媚术,为何失败了?
后一脚进的冬儿听到了阴阳雪妃的问话,解释道:“他用指甲把双掌戳的血肉模糊,还应该咬了舌头。”
阴阳雪妃听罢起身走到窗边,双手扶在窗沿,等了片刻终于见到了灯火阑珊处宗阳的身影。
雨势渐大,偷偷抹掉嘴角鲜血的宗阳将伞移到元贲这边,自己大半个身子立马被淋透。
阴阳雪妃会心一笑,不管身后的春夏秋冬有没听到,只顾说道:“若没有遇上他,我兴许会爱上你。”
那些年,阴阳雪妃遇上了一个游历而来的剑客,故事的最后却是阴阳两隔。
元贲不知说了句什么话,宗阳微微一笑,背起了元贲,元贲撑伞,其乐融融。
在云雨楼里,光着上身的天九一路狂奔到楼下,情急下撞上了一位楼里的姐姐,天九跑了几步回头喊道:“姐姐,你的黄瓜掉了!”
在漫天倾盆大雨中,天九奔入雨中,喊住了宗阳,一口气来到伞下。
大雨哗哗砸在伞面上,捡起朵朵大水花。
“宗兄,事情了了?”天九摸着雨水急问道。
宗阳点点头。
天九大笑,骂了句他娘的雨,三人一伞走在春风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