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终于安静下来,没再吵闹,只是仍旧别别扭扭的神色,跟着徐宜舟回去了。周灵夕也没多逗留,说自己要回去,便也告辞离开。
对于周灵夕,徐宜舟的感情要比对孙瀚清的更加复杂些。似乎每次要绝交之际,周灵夕总会突然冒出来,默不吭声地为她做些事,让她绝交又不是,再当朋友又觉得膈应。
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着,徐宜舟情绪虽然冷静,但脾气还没下去,脸色并不好,没有人敢再提刚才那一通争吵。
到徐宜舟所住的小区,停好车,徐妈妈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现在住在这里?”她脸上的惊讶是藏也藏不住。
徐宜舟现在住的这地方,地段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出了门就是全市最大的商业区,整个小区的配套设施都很完善,游泳池、健身中心、网球场全都有,车子一路开进来,满眼青翠,要知道现在已是秋天,草木青黄的季节,但这里却仍旧花草繁茂,喷泉小景十分别致。小区的路面车位上停的车绝大多数都是奔驰、宝马级别的,也不乏一些更高档的豪车。
别说徐妈妈,就是孙瀚清也很诧异。
这样的地段,这样的小区,租金必然很高,徐宜舟如何付得起?
“走吧。”徐宜舟根本不回答,已从车上跳下,去后车箱拎徐妈妈的行李。
孙瀚清跟着下车,扶了徐妈妈下车,又过去帮徐宜舟。
“我自己来吧,东西也不多。”徐宜舟拒绝了。
徐妈妈这趟出来带的行李只是一个小旅行包,并不费力。
孙瀚清对这样的徐宜舟无可奈何,他心里的徐宜舟一向是温柔甜美的,就是吵架发脾气也都是沉沉脸不理他。
“瀚清啊,陪阿姨上楼!你要是不来,我就不上去了。”徐妈妈大约是看出了徐宜舟的想法,比她更早开口。
孙瀚清求之不得。分手以后,徐宜舟搬了家,拉黑了各种联系方式,他就是想见她,都没办法。
徐宜舟闻言沉默着转身走向大楼入口。
三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忽然有只手伸了进来。
徐宜舟马上按了开门键。
电梯门短暂的停顿后缓缓打开。
萧嘉树站在外面。
他依旧是早上的打扮,束腰的风衣、咖色长裤,里面搭着灰色线衫,俊朗精神地让站在电梯最里面的徐妈妈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徐宜舟看到他,有些意外,他不是早就走了,怎么还比她晚到家呢?
不过意外虽然意外,她又有些惊喜,他的出现就像阴沉的天空突现的一道天光,扯开乌云,撕去阴郁。
“萧……”徐宜舟不自觉地笑了,可一句话没说完,萧嘉树就跟不认识她似的,径直进了电梯,站到了后面的角落里。
擦肩而过时,她似乎看到他眼里冷漠。
那冷漠与他平时的冷静礼貌,并不一样,就像一柄未开锋的剑,忽然有一日剑刃开锋,锐利伤人。徐宜舟看得心头一紧,余话便又都吞到了心里,天光暗去,天空依旧暗沉,她失了转头问好的心情。
电梯门再度打开,萧嘉树便长腿一迈,头也没回地出去。
“你们是邻居啊?”徐妈妈满眼的兴趣问着,“长得不错,你认识他吗?是做什么的?有女朋友没?你表妹还没找对象,要不给介绍介绍?”
徐宜舟没答话,跟着萧嘉树踏出了电梯。
后面又传来了徐妈妈的大嗓门:“这地方真不错!女婿,这里多少钱一平方?”
“市中心,楼盘又新,这个数以上。”孙瀚清伸手,正反比了下。
“十万?”徐妈妈给吓了一跳。
那边已经在开门的萧嘉树,只听到两个字——女婿。
他正在转钥匙的手一用力,差一点就把钥匙给拧断。
钥匙尖角刺入指腹,带来疼意。
门被他重重打开,再重重关上。
“砰——”
巨大的关门声把跟在他后面的徐宜舟吓了一跳。
她已经百分百肯定,萧嘉树这是发怒了,而且这怒气还是冲着她来的,和上一次一样。
只是他在怒什么呢?
她今天除了吃饭吃到一半跑掉之外,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徐宜舟有些纳闷,但她顾不上管这些,因为目前她母亲才是最大的麻烦。
开了门,她这套租屋的装修又把徐妈妈和孙瀚清给吓了一跳,秦扬风这房子装修得虽然像样板房,但样板房那都是怎么豪华怎么来。
“这……这房子租金得多少?你付得起?”徐妈妈边参观着屋子边问徐宜舟。
“朋友的房子,租金只意思意思收了我一点,不用担心。”徐宜舟把行李放好,从楼上叫下来,“妈,你睡楼上卧室,我睡沙发。”
这是单身公寓,秦扬风只弄了一间超大卧室,并没多余的房间。
徐妈妈很满意徐宜舟的安排。
这一天,到底因为徐妈妈的关系,孙瀚清留在这里吃过了晚饭才离开,而徐妈妈暂时在这里住了下来。
徐宜舟的父母离婚之后,很快就各自再找。徐妈妈找的也是个离异带儿子的男人,大了她十岁,姓陈,开一间小饭馆。
徐宜舟管他叫陈叔。
徐妈妈和陈叔没有结婚,最初是因为陈叔儿子反对,怕徐妈把陈叔财产骗走,后来陈叔儿大了,陈叔把名下房子给儿子做了婚房,帮他娶了媳妇,又买了车,自己则搬到了徐妈妈房子来住,他儿子这才松口同意。
可这一晃眼已经好多年过去,徐妈妈早没了那份心思,结婚不结婚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没有那一纸证明,经济财产更自由,因此也就得过且过着混日子。好在陈叔脾气不错,忍得了徐妈妈这个性,虽然也是吵吵闹闹,但到底这么相处了下来。
徐宜舟后来给陈叔打电话了解了情况,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隔壁街有个离了三次婚的女人到他饭馆里赊账吃白食,陈叔见都是街坊,就让赊了两次,结果被徐妈妈知道了,非说人家藉机勾引他。
“你说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谁会看上我这老头子?你妈她在店里骂得那叫一个难听,邻居们现在个个都当我是笑话,我这老脸就差没找个地洞埋起来了。”陈叔满腹怨念地跟徐宜舟在电话里诉苦。
苦诉了很久,陈叔才算舒坦了,说这两天店里小工辞职他走不开,等过两天找了人手顶上,他就过来哄徐妈妈回家。
这一等就是好多天过去。
徐宜舟照常上班下班,码字研究剧本,徐妈妈虽然咋咋呼呼的,但她来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徐宜舟回了家就有热饭可以吃。
不过,坏处也非常明显。
徐妈妈常常叫孙瀚清上门吃饭,而孙瀚清打的是破镜重圆的算盘,两个人琢磨着要降服徐宜舟,便总是瞒着徐宜舟约了吃饭、去超市、逛公园,徐宜舟都是到最后一刻才知道的人,想躲都没地方躲。老是看到孙瀚清让徐宜舟变得暴躁起来,可吵也吵过,话也说尽,徐妈妈仍旧我行我素不受控制,而孙瀚清那边,徐宜舟早都软硬兼施不晓得说了几次,奈何这人粘起来实在难缠。
除非徐宜舟把徐妈妈扫地出门,要不这状况很难改变。
徐妈妈说了:“除非你能给我找个更好的女婿来,否则我就认准瀚清了。”
这叫徐宜舟上哪里给她再找个女婿来?
萧嘉树便经常看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比如进门的时候徐妈妈一声声的叫唤,只拿“女婿”称呼孙瀚清;比如离开的时候,孙瀚清笑容满面地跟她们道“再见”;比如偶尔徐妈妈遇见萧嘉树,竟然自来熟地问他工作收入和家庭背景,说要给他介绍对象,还说他跟她女婿一样优秀……
而关上门,他看不到屋里情况,便总脑补门后面一家人高高兴兴的画面,是徐宜舟偎在孙瀚清怀里,还是孙瀚清揽着徐宜舟的腰……
那些画面,像毒蛇,一口一口地咬着,他想抓住这蛇把它踩死,可他抓不住,只能任由这些想法漫无边际的在他心里东咬一口西咬一口。
最后,满心都是伤口,让一种叫嫉妒的毒,趁虚而入。
偏偏徐宜舟……最近一反常态地经常来找他,像是看不懂他脸上的冷刀子似的。
她就像他心里各种剧毒想法的催化剂,一看到她,他就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念头,想把她抓进怀里狠狠吻下去,想把她拉进房里锁起门禁锢起来,又或者是推开她,让她离自己远一点,再远一点……
就像现在。
“萧老大。”徐宜舟站在他家门口,递给他一个方型糖盒,“给你,里面是上好的艾条。冷空气马上来了,有备无患。”
她眼里的小心翼翼有点讨好的意味,看得萧嘉树的心倏地一紧,各种带毒的念头又浮上来。这已经是徐宜舟这段时间第五次主动敲开他家门了,不是送徐妈妈做的小吃,就是来问他关于剧本的事。
他接了那盒子,铁盒子上带着她掌心的温度,触手微暖,他心里软去,可抬头一看,她身后敞开的房门里面有个不断晃动的男人身影,心马上又被冻起。
“我可不可以……”徐宜舟话没完,就被打断。
“谢谢。”萧嘉树冷硬地道谢,关门。
他没有看懂,她眼里求救式的讨好。
徐宜舟想说的是——我可不可以去你家坐坐。
因为她实在不愿意再呆在自己家里听徐妈妈和孙瀚清说话,而且她想和萧嘉树聊聊,问问他生气的原因。
她以为就算生气,这么多天过去,也该消气了。萧嘉树并不是小气的人,可他却一直气到现在,而徐宜舟根本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
如果是她的错,她可以道歉,如果是误会,那就解开。
可他没有给她机会。
第二天清早,徐宜舟上班的时候,在他门口看到了一袋准备丢弃的垃圾。
垃圾袋的最上面,躺着她昨晚送他的那盒艾条。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