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条未接来电的提示短信,其中有三分之一是从徐宜舟的手机上拔出的。
萧嘉树先是一喜,但转眼就察觉不对劲了。
他很快拔回徐宜舟的号码。
电话被人接起。
“嘉树。”
手机里传来的是叶景深的声音。徐宜舟的事和叶景深并没关系,但他并没放手不管。
萧嘉树心里的不安,忽然间被放大。
“你在哪里?马上回家。”叶景深的口吻冷凝无比,“你做好准备,徐宜舟失踪了,整四天。”
叶景深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瞬间打在萧嘉树心头,他脸色骤变。
行李还没有出来,他却已经顾不上了,拔腿就朝着机场出口走去。
手机里叶景深粗略地说了整件事情的大概,萧嘉树的脚步已由急走转成了奔跑。
徐宜舟……到底出了什么事?
四天,整整四天,他竟对此一无所知!巨大的不安和忧惧,夹杂着沉重的后悔,同时蔓延全身,令人疯一样的暴躁着。
然而,他又不得不冷静。
手将方向盘抓得死紧,萧嘉树一路加速却仍觉速度太慢,而这条路太长。他身体僵硬地坐在驾驶位上,动也不动,似乎一动弹心头那强压下的不安和恐惧就会彻底爆发。
这世上,也只有她能叫他体会到如此强烈的惧怕。
……
狭小的房间里除了简易的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之外,就只剩下仅供一人站立的窄长过道和角落里的小卫生间。
这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上了根电线,垂挂下灯泡。灯光昏黄黯淡,竟连这么小的地方都照不全,灰一块亮一块,让逼仄的房间脏兮兮的。
徐宜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每天的某个时间,天顶上有个盖会被人掀开,上面有个小小天窗,有人会扔进来一瓶水和一块面包。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最开始的时候,她疯狂的叫着,拍遍了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她并没找到任何出口。
这屋子是由集装箱改造而成,天顶很高,屋里没有足够高的踏脚处,她够不到上面的小窗,四壁都是铁皮,敲起来“空空”作响,她猜这一定是空旷隐蔽的地方,人迹罕至,以至于她敲了这么久,又喊了这么久都没人回应。
徐宜舟是在叶景深转身之后,被人突然从后面用沾了哥/罗/芳的毛巾捂住了口鼻,晕过去后给带到这里。
她不知道是谁出的手,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只知道,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找不到出路。
面包仅仅能维持她的生命,如果按一天一次来算,她至少在这里被关了四天了。
徐宜舟四肢发软地缩在墙角,目光有些空洞。
“砰——”天上的小窗忽然被掀开。
光线透进来,打在地上。
徐宜舟无力地抬头。
今天这小窗打开的时间早了很多。
然而,并没有意料中的面包和水,她看到了一张脸。
那张脸几乎要从小窗里陷进来,挤得扭曲变形,只看得出一个凸出眼眶和咧开的嘴。
“啊——”徐宜舟乍一看吓得往后缩去,出口的声音却已嘶哑无比。
“呵呵……没有了,没有了,我不会再来了。”带着诡异腔调的声音响起,像铁片相互磨擦发出的声响。
“你是谁?放我出去!”徐宜舟咬着干裂的唇说道,然而她的声音无法传上去。长时间的叫喊和缺水,让她嗓子灼烧般疼着,发不出更大的声音。
“你被抛弃了,萧嘉树不要你了。他不会来救你,不会来找我,你已经没用了。”他说着,唇咧得更大了,“我也不要你了。我不会再来了。你安安静静的永远留下吧。”
徐宜舟扶着墙站起来,眼里的恐惧一点点浮上来。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
还没等她问出口,顶上的窗户一闭。
那张脸消失,而这屋里唯一的光源——那盏昏暗的灯也彻底暗去。
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漆黑,再也没有水和食物。
她仿佛回到了那年白凤村的地下。
唯一的区别是……这里没有萧嘉树。
……
萧嘉树抓着自己的手机,看着那上面由陆文栩的前夫李呈显发来的视频。
一共四段。
每天一段,发到他的个人邮箱里,然而他直到今天才看到。
第一段,是徐宜舟刚被带进那个小屋,她疯狂的敲打着墙壁,叫喊着,视频没有声音,但仍旧让
人感受到画面上那压抑到极的恐慌,他她的掌心被磨出血来,按在墙上都是一个个小红印,最后,她扶着墙缓缓蹲下,全身颤抖着……
第二段,徐宜舟拿到了面包和水,她饿极了,还没等塑料袋全拆便一口咬下去,就着水一边吃着,一边用惊惧的眼神打量四周。面包她吃完了,水她剩了一半,很小心地放好,然后又开始寻找出口……
第三段,徐宜舟缩在角落里,头凌乱着,看不清表情,她手边是空去的矿泉水瓶和面包袋子,不知什么原因,她忽然扶着墙站起来,无力地迈开脚步沿着墙壁做着徒劳无功的搜寻,一天一块小面包根本无法保持她的体力,但她还是想活着出去……
第四段,也是最后一段,这视频终于有了声音。
萧嘉树听到那个男人说的话。
“萧嘉树不要你了,他不会来救你了……”
他看着徐宜舟眼里的恐惧和惊慌四下蔓延,一直蔓延到他身上。
光线彻底暗之时,他似乎看到徐宜舟嘴皮子动了动,说的好像是他的名字,但他听不到,徐宜舟已经发不出更多的声音。
萧嘉树垂了头,一手抵在墙上,一手握着手机,反反复复地看这四段视频。
那些画面,像针一样,一根一根,插在心上。
如果他没有丢下她去南澳,如果他没有将所有的通讯方式关闭去求什么该死的冷静……也许她不会出事,也许他们会及时发现……
“嘉树……”秦扬风伸手按在了他的肩头。
萧嘉树转头,秦扬风却是一怔。
他眼眸通红,流下的泪让人错觉是血。当初从白凤村重伤回来,他都没吭过半声,然而今天他却痛苦至此。
这痛,比死更甚。
“不会有事的。”
除了冠冕唐皇的安慰,秦扬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嘉树,你抢走了文栩,那就拿你的女人来赔偿吧。什么时候你把文栩还我,我就把徐宜舟送回给你!”这是李呈显在第一段视频时附带的录音。
但一直无人发现。
由于之前秦扬风的调查到的资料交给了警方,导致李呈显的行踪曝光,被警方围捕,而陆文栩目前又被警方保护起来,李呈显疯魔入心,将账算在了萧嘉树头上。
本来他们可以早一点发现,但现在……
萧嘉树迟迟没给他回音,李呈显放弃了徐宜舟。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徐宜舟的父母已经赶到了s城,如今徐妈妈正由苏黎歌陪着,住在秦扬风的公寓里,徐爸爸则和第二任妻子住在附近的酒店。这么大的事,警方自然要通知徐宜舟的父母,此刻徐妈妈正在屋抽泣着,整个屋里满是压抑。
警方找不到徐宜舟的下落,也没有李呈显的消息。
已经第五天了。
没有食物没有水,徐宜舟能撑多少天?
萧嘉树不敢往下想。
……
陆文栩住在离萧嘉树所在小区不远的地方。
她和陆馨一起住,这两天两人正在整理行李,准备离开这座城市。
这城市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留下了。
门铃响起的时候,她正把行李箱的拉链拉上。她在这里呆得时间不长,来的时候拖着一个行李箱,走的时候依旧只有一个行李箱。
陆馨去开的门。
“堂姐,找你的……”陆馨话没说完,门口的人便鞋也不脱地冲进屋里。
陆文栩从房间出来,很意外地看到了萧嘉树。
“陆文栩,帮我救救徐宜舟,我求你。”萧嘉树站到她面前,眼里布满血丝,低沉着开口,话里有卑微的哀求。
陆文栩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嘉树。
他一身骄傲,都因徐宜舟而折。
……
徐宜舟失踪的第六天。
萧嘉树用尽一办法找她。
终于在第六天傍晚,他们在陆文栩的身边抓到了李呈显
陆文栩帮了他们大忙,用自己诱出了李呈显,终于让警方成功抓住了他。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用。
李呈显死不松口徐宜舟被关的地方。
陆文栩去口供室见了他,希望能套出有用的信息,但她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
“嘉树,抱歉。”她对着守在口供房外的萧嘉树摇了头,“他不肯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连累你们了。”
说着,她垂了眼帘,不忍再看他满眼希望化成碎片。
“再想别的办法吧。”叶景深陪着他来的,见状拍了拍他的肩。
萧嘉树一甩肩,重重甩开了他的手,发出兽类低吼般的声音:“别的办法?已经六天了!”
“请问哪位是萧先生?”三个人的身后,忽有人礼貌地出声。
叶景深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个陌生男人,他们没有见过。
“我是。”萧嘉树回身道。
“京里的霍少托我交给你一样东西。”那个男人微笑着,将一张对折的纸交到他手中。
萧嘉树已经把纸张展开,纸上只写了一个地名,他怔了两秒,像找到最后一根稻草般,拔腿冲了出去。
“嘉树!”陆文栩高叫了一声,却追不上他的脚步。
叶景深蹙了眉快步跟着走去。
霍少?!
叶景深想起了那天顾琼琳在手机里喊过的名字。
这样手眼通天的男人,姓霍,又来自京里……那只可能是江源的霍家。
求他做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不知道顾琼琳付出了什么?
叶景深忽然觉得这个春天,冷到骨子里。
……
第七天……
徐宜舟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
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抬手都困难,她浑浑噩噩地缩躺在床尾,像一只蜷起的刺猬。
黑暗和寂静让这里像墓穴一般。
她什么也看不到,就连感觉都快要消失了。
“萧嘉树……”她呢喃连自己也听不清的名字。
脑海里忽然闪起第一次和萧嘉树认识的画面。
他坐在咖啡馆里,正在看,手指指尖点在那一页故事的作者名上——
佳木宜舟。
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可从来没过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他的名字连在了一起。
恍惚间,她看到眼前有些亮光,一闪一闪地亮着。
那亮光慢慢绽开,形成一大圈光幕,刺得她闭上了眼。
耳边是些细碎的脚步声,由小到大,由缓到急。
“徐宜舟……”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略带泣音的叫唤。
她没什么力气睁眼。
“萧嘉树,是你么?”
萧嘉树俯身抱她的时候,听到她发出的嘶哑声音,像被车轮碾过的细砂。
“是我!”他回答她,声音在颤抖。
“我想我能从白凤村出来,这一劫……肯定也死不了!你……别哭。”她仍张不开眼,看不到他的模样,只是努力扯些笑容,含糊不清地说着。
话还没说完,他冰凉的脸颊就贴到了她的脸上,那上面,有些湿意。
她知道,他在哭。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