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里天已经快黑了,大头开车将我送回小区,这孙子离着小区大门还有一条街呢,就停车死活不往前开啦。
气的我下车开口大骂,就这小胆还当警察呢,赶紧挖坑自己埋进去吧,省着给警察队伍抹黑。
大头不甘示弱,朝我比划一个中指,嚷嚷着郝炎你别不知道好歹,瞧瞧你周围,有一个带活气的吗?小爷送你到这,已经义薄云天堪比关公,你有什么脸在那里哔哔!
说完一踩油门,嗡嗡的轰鸣声中扬长而去。
被他一提醒,我才猛地注意到,周围店铺紧闭,行人稀松都低着头脚步匆匆,像是躲避瘟神一般远远避开机械厂老职工宿舍小区。偶尔有辆车子,也是加足马力快速驶离。
要知道,这可是市内最繁华的地段,平日里店铺都在十点以后才陆续关门。可以想象,小区人吃人的恐怖事件,对这一片的居民带来多么大的恐惧。
我叹口气,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向黑洞洞的小区大门走去。
要说不怕心里不怵,那绝对是假的,可在大头那孙子面前,我不愿意露怯。
小区跟我刚搬来时相比大相径庭,六栋斑驳外墙壁的楼房,只有几盏孤魂野鬼似的灯光,影影绰绰到真像是鬼火一般,弄得我心里更加紧张,小腿肚子一抽差点转身往回走。但行李家伙事都在租住的楼房里,只能心里自我安慰,好歹还有几盏灯亮着,总比死人坟墓强。
再转念一想,太不吉利了,朝地上呸呸两声,壮着胆行走在阴森的小区内。
来到我租住的楼层下面,下意识的抬头上望,漆黑一片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望着一层叠着一层的楼层,恍惚间像是骨灰盒一般,让人心里发寒。无形的恐惧,才是真正令人崩溃的恐惧。
我毕竟是拥有九年军龄,心理素质绝对够硬的侦察兵,短暂的恐惧过后,军人坚韧的品质涌现,抿着嘴唇黑着一张脸,迈步走进楼道里。
楼道里死寂一片,只有我脚下的皮鞋吧嗒吧嗒声响,每一户紧闭的房门上,都贴着驱邪的符咒,地面上密密麻麻撒着死人用的纸钱。这都是住户们所为,目的是驱邪避鬼图个心理安慰。
每走一步,都感觉背后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紧盯着我,脚下的纸钱无风自动,打着旋在楼道里飘飞。我只感觉额角渐渐泌出一层冷汗,没有风纸钱怎么会动呢?莫非真的是冤魂来收钱吗?
走到三楼,下意识往东边的房门一瞧,我心里猛地咯噔一声,血液上涌惊呼出声。
“啊!”
原本应该是被贴上封条的房门,此刻却是虚掩着,里面依稀传来凄惨委婉的女声。
“咿……啊……咿呀。”
我下意识的伸手按在腰间,硬邦邦的枪柄让紧张的情绪为之一缓。枪是早上刚领的,这也是刑警的特权之一吧。
中指轻轻一扳,打开皮套抽出九二式配枪,双眼死死盯着那扇虚掩的房门,脑袋里快速分析现在的状况。
自从徐剑锋死后,这栋楼层就彻底了无人迹,整栋楼的人或是搬离或是投靠亲友,谁都不想染上晦气。这种情况下,很难想象还有人敢撕开封条,进入这间人吃人的恐怖房屋。
如果不是人的话,那会不会是……!
鬼!
这个念头一冒出,我的心就咚咚跳了起来。要说信吧,我毕竟是接受了二十多年无神论教育的当代青年,可要说不信吧,屋内那分明是戏台上女戏子的腔调,凄惨阴森让人的皮肤为之发冷。
额头的一滴冷汗低落在眼睑里,让我的眼前一片模糊,隐约间一道白影在门内一闪而过,脑袋里嗡的一声,小时候的两段灵异经历不断在脑海里浮现。这个时候,好奇容易冲动的毛病又犯了,按理说最好是转身快跑才对,可我实在按耐不住内心滂湃的好奇心。
屋内到底是谁?她是女人吗?为什么要唱戏?莫非真的是鬼!
电光火石就是眨眼的时间,抬脚踹门双手端枪平举,大吼,警察,不许动!
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是行云流水,待我定睛一看,却不由傻了眼。
门后面的确站着一个人,也的确是一名女人,但却并不是鬼。女人一头乌黑长发,外面套着白大褂,里面赫然是一身警服!
外面的天空也就是刚黑,月亮也足,看清景物完全没有问题,女人长发披肩,面容美貌秀丽可却没有一丝表情,一双清澈眼眸透着看破尘世的淡漠,就这么抱着双臂冷冷注视着我。
“你是谁?”
我没有放松警惕,端着枪喝问。
“身高一米七八,体重六十八公斤,端枪的姿势很标准,且食指与虎口有厚厚的老茧。你当过兵,是能够经常接触到枪械的特种兵,军龄应该在十年左右,并且杀过人。”
女人没有回答我,面部像是被冰冻住一般,冷冷注视着我,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透着强大的自信。
我一下子愣住了,枪口不由自主的低了下来。天色渐黑,屋内楼道只能影影绰绰勉强辨物,她却能看清我手上的老茧,并以此来推断出我当过兵,连身高体重都说的一点不差。
这个女人,不简单!
女人转身又进屋,我迟疑了下,将枪收回枪套,也跟随她再次进入这如同地狱的房间。
屋内没有点灯,景物布置跟前两天并无两样,只是布满黑褐色血污的八仙桌上,没有了徐剑锋开膛破肚的尸体。
屋内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医疗和痕迹鉴定器械,女人正蹲在地上将器械收拾到一个中号白色手提箱内。八仙桌上放着一只白色华为牌子的手机,放着正是如同怨魂哭泣似的女戏子声响。
“你是法医?”
看到这里我还猜不出女人的身份,那可真就是傻的没救了。怪不得,刚才我就感觉女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般,兴趣盎然的打量着我。
“还不算是笨。”女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将箱子盖上盖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就往外走。
我紧跟出去,抢先一步伸手拦住她:“你站住,话还没有说清楚呢,不许走!”
我倒不是为难一个女人,而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太过诡异,我不能够掉以轻心放过一丝反常的痕迹。况且就算这个女人是法医,但前两天来鉴定现场的法医团队里,我可没有见过她。是什么理由,让她独自一人在一间发生恐怖事件的房间里,放着阴森音乐,形同怨魂似的鉴定现场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女人眼里带笑的看着我。奇怪的是,她的脸依然冷冰冰,完全没有笑的痕迹。
我也阴沉着脸:“别在这里跟我装神弄鬼的,拿出你的证件或者是身份证,说清楚为什么擅自揭开封条,到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女人的表情变了,变得有些讶异,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泛起一丝赞许神色的点点头:“不错,作为一名新人,你勉强算是合格。”
还不待我发作,意外又发生,我们俩人的手机竟然同时响了起来。
我依然黑着脸警惕的盯着女人,同时将手机放在耳边:“喂,是谁?”
“唉,郝炎呀,你说说,外面的花花世界不好吗?外边的妞不漂亮不多吗?你干嘛要回咱们这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倒霉地方呢!”
手机那边是大头痛心疾首满怀悲愤的质问。
我被他弄糊涂了:“你有病呀,说什么没头没影的,我现在可没空搭理你,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大头又满怀酸楚的长叹一声:“来市殡仪馆吧,又有大活了,今晚咱俩都别想睡喽。”
说完大头那边就将电话挂了,我又惊又疑隐约又不详的预感升起,却看到对面的女人朝我比划比划自己手机,芊芊玉指按在免提上面。
“苪倩,小倩倩。你可算是回来帮我忙了。你可不知道,这两天队里老邪性了,刚发生一起吃人案,又来一起拼尸案,可愁死我了。啊,对,队里又来一个新人,叫郝炎的。这小子老不是东西,仗着自己当过几年兵,有点真本事,就不把我们这些老前辈放在眼里,鼻孔朝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我黑着一张脸,跟随这叫苪倩的女人走出楼道。在一处犄角旮旯的阴影里,她上了一辆洁白的宾利。我也不客气,直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叫苪倩的女人的确是法医,而且与周武皇的关系很亲密,应该是闺蜜级别的。当然,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大头的电话让我心里弥漫着强烈不安,我才回到家乡区区几天,就接二连三发生匪夷所思的诡异事件,莫非……。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心里的烦躁不安情绪。
“你是在害怕吗?”苪倩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前方,眼角的余光都没扫过来一下,就好像她是在问空气而不是我这个人。
我手扶着额头,心情非常烦躁,没有回答她的话。
“你很不同,跟其他的男人都不同,蛮特别的。”
“你非常喜欢猜测他人的心理来取乐吗?”我没好气的回道。
“你说的没错,世上再也没有窥探他人隐私更有趣的事情了。”
我惊奇的发现,一直冰封的美丽面容竟然笑了!笑的那么美丽,那么的让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