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世平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味道，说实话，他对苏小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胆大、无所畏惧、玩世不恭、敢作敢当，这和年轻时候的自己颇有几分相像，所以，这才破例没给他戴上手铐。
而他最瞧不上的就是宋兵那样的年轻人，虽然他对宋兵所知有限，但通过宋兵几次来局里看望宋副局时的表现就可以窥知一二——虚伪、目中无人、口腹蜜剑、阴险狡诈，是以刚才有意无意地加以讽刺。
以宋兵的为人，他刚才说的话肯定不实，苏小建怎么看也不像个愤青，更不像是会无缘无故打人的地痞流氓。
虽然苏小建涉嫌寻衅滋事，但郭世平通过刚才在场人员的简单了解，基本可以判定这是一场年轻人为了女人争风吃醋的寻常事件，这从侧面也可以证明苏小建的男儿血性，更何况他竟出手将延海市黑白两道无不颇具声名的金牌打手赵一川击伤，虽然这可能存在侥幸，可苏小建的潜力还是让郭世平打内心里喜欢。
宋副局长临走时的那句话，显然是有所指。他当着众人的面不好为侄儿出头，就借着寻衅滋事一事向郭世平暗示，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郭世平有心帮衬但无奈副队长李明瑞乃宋副局的心腹，有此人在看来苏小建这回要吃些苦头了。
郭世平令人将苏小建带到询问室。询问室密不透风，白天也黑布隆冬，强光台灯一开晃得苏小建半晌没睁开眼。
“姓名？性别？年龄？职业？”李明瑞劈头盖脸一顿问号，声音洪亮、态度严厉。
“苏小建，苏小小的苏，苏小小的小，建设……”
“打住，打住。你成心的是不是？要端正你的态度！”李明瑞打断苏小建，大声斥责道。
苏小建一脸无辜的表情，愣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
“警察叔叔，不是你让我报姓名么？我一直这么报的呀。”
“谁是你叔叔？看你这样起码三十了吧，我才刚三十出头，你可不要乱叫！”
“你才三十啊，长得很显老嘛。那我叫你警察哥哥吧，警察哥哥，你看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我长成这样你居然说我三十？我今年才二十一岁呢。”
“苏小建！要注意你说话的态度！这里是警察局，你要是再敢胡搅蛮缠、充傻装愣，别怪我不客气！”李明瑞也是被气糊涂了，想打人又不方便动手，反反复复就这么两句话，听得一旁记录的女警憋不住嘿嘿直笑。
“性别？”李明瑞继续发问。
“哎，警察哥哥，你没毛病吧？这么一个帅哥坐在你面前你看不见啊？”苏小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小眼睛精光闪闪直盯着李明瑞。
“妈了个巴子，你小子欠抽是不是？”李明瑞彻底被激怒了，顾不得一旁的同事，指着苏小建骂了起来。
“哎，警察哥哥，骂人是不对的。你妈妈从小没教你么？”
“我去你大爷！”李明瑞火冒三丈，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抬腿就要往苏小建身上招呼。
“住手！老李，你也是老警察了，怎么能犯严刑逼供这种低级错误呢？”说话之人正是欲推门进来的郭世平。
“郭队长，不是我要刑讯逼供，实在是这小子欠揍，他态度嚣张蛮横不说，还口出狂言。这种顽劣分子就得让他长点记性。”
“老李，这我就得说你了。你好得也是干了十几年的老刑警了，国家是什么政策你不清楚么？文明执法，文明执法，这是上面一再强调的宗旨，过去刑讯逼供那一套要不得了。”
“郭队长，文明执法我懂，可文明执法那是用在文明人身上的，对付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就得上猛药。何况，郭队长，宋副局刚才说的意思你不会没听明白吧？”
郭世平心里一沉，但依然说道：“李副队长，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苏小建是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断言尚且为时过早。至于宋副局临走时说的话嘛，我们都听得仔仔细细，他只说绝不姑息也强调不要屈打成招，这明明就是一个领导叮嘱下属做好本分工作的话嘛，难到你李副队长听出什么别的意思来么？”
“你？……”李明瑞一时语噎，知道郭世平是铁了心要维护苏小建，自己再辩下去也讨不得巧，一甩手，冷哼一声离开了审讯室。
郭世平虽然颇欣赏苏小建，但也决计不会为了刚见第一面的苏小建而开罪李明瑞。实在是因为二人一直不对付，明争暗斗好些年。
李明瑞依附宋副局长，郭世平仰仗局长周长林，而宋周二人也是面和心不合。按理说宋副局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副职还无能力与顶头上司作对，可他省公安厅另有靠山，自然是另当别论。
郭世平在苏小建对面坐下，凌厉的目光在苏小建身上逡巡，盯得苏小建浑身不自在。
“郭队长，你这么看我干吗？你可千万别说我像你某个死去的亲人。”
“哈哈，你还别说你真得很像我的某个亲戚，不过他还没死，只是这么些年已经身不由己发生了变化，变得不像原先的自己了。”郭世平语气和缓，若有所思，不像是在审讯，倒更像在拉家常。
“你是说我像原先的他？你的那个亲戚叫什么名字。日后我好见见。”
“名字嘛，你就没有知道的必要了。我且问你，你为什么要殴打赵一川等人？”
“我没有殴打他们，是他们先动手的，我自卫而已。
“好好，那我问你，他们为什么要先动手攻击你？”
说到此节，苏小建感觉到自己颇为委屈，郁闷地说道：“莫晗，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仙女一样的女孩，我和她相互倾慕，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可那戴鹏程好生可恶，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仗着自己有钱看到美女就想夺了去。
今天他们出去吃饭我就悄悄跟着，后来我给莫晗写了封表明心迹的情诗，莫晗深受感动，谁知那戴鹏程看到自己就此无望不分青红皂白命人就来打我，所幸我也不是吃素的，就这么几下把他们打倒在地。事情就是这样，当时很多人在场，大家都可以为我作证。”
“清者自清，你放心，我会查清事实真相的。另外，你把家人的电话号码给我，你暂时可能不能离开，需要你的家人送些衣物用品什么的过来。”
苏小建可不愿将这事告诉父母免得他们担心，何况二老身在几千公里之外呢，又怎能轻易过来。当下即把室友王胖子的电话报给了郭队长，想来胖子看在自己帮着他钓来老婆的份上不会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