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红似血，凉风冷如冰。
朗回和祁筱终究还是离开了，那一夜迟来的秋雨，湿了空气，湿了朝霞，湿了所有人的心情。
她决绝的模样，注定永远驻留在一些人记忆里，挥之不去。
叶薰浅回到祁王府后，便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许多生意上的事情都托付给了夏鸢、琼华、琉璃和碎玉，自己则带着蔻月闭关去了，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功力正在慢慢蜕变升华，可能会在近期之内突破大圆满境界。
蔻月和叶薰浅住到了清莲小筑，同时把银练、夜影还有影阁七星都带过来暗中保护，不是她怕死，而是她不得不防！
“世子妃，皇后娘娘的事情就这么算了？”蔻月一边给叶薰浅收拾床榻，一边不解地问道。
以她对世子妃的了解，断然不可能就此揭过才对……要知道，皇后娘娘失去的是半边容颜，而舒太妃不过是肩膀被刺了一剑罢了，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好不好！
“不可能！”
叶薰浅斩钉截铁地回答，舒太妃想要的根本就是姑姑和朗回叔叔的命，为大齐肃清障碍，其心可诛！
倘若朗回叔叔和姑姑真的葬生火海，这份血海深仇难道也是轻轻一剑可以抵消的？
*
碧如宫。
舒太妃到底年纪大了，被叶薰浅刺伤肩膀后，便卧床休养，长公主元欣亲自服侍，端茶倒水不在话下，齐皇只要一有空，就会过来探视，当真是母慈子孝。
“皇上，本宫知道，要你亲手了结祁筱的命，你做不到，所以，本宫愿意替你去做！”
舒太妃躺在长椅上，看着齐皇，语重心长地说。
“当年，娶祁筱为后，是本宫提出的，因为她的身后是整个祁王府。”
二十多年前，齐皇初登帝位，朝廷局势不稳，朝中不少官员质疑他的帝位名不正言不顺，即使是在民间，也不乏此类传言，那个时候，他需要强而有力的合作伙伴，譬如祁王府，再譬如华家……
可是，当时祁王府的家主是祁诩，他不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更不愿意将妹妹祁筱嫁给他，为了他的江山霸业，他只能选择牺牲对方。
后来，他知道巫族公主蓝翎对祁诩情根深种，巫王对蓝翎爱而不得，于是策划了楚州之变。
事情似乎进展得十分顺利，祁诩和宁月死了，可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留下了祁玥这种野种，而祁筱嫁给他的要求之一，便是善待祁玥，她要把祁玥接到宫里亲自教养！
为了大局，他忍了！
她和祁玥形影不离，吃饭睡觉喝水全在一起，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下手，一年、两年……六年……
这六年里，祁玥就是她的一切！
直到祁玥在冷宫出事，她才狠下心，将祁玥送出宫，结果没过多久，就把叶薰浅给接到宫里来养着，因为叶贤和秋奕彤常常不在贤王府。
两年后，秋奕彤突然病逝，叶薰浅伤心欲绝，离开了长宁宫，从此在浅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达十年之久，还得了个“齐都第一闺秀”的美名！
……
往事浮上心头，齐皇心中千般滋味，不可言说。
“皇上，为君者，当心狠手辣，最忌感情，你放走了朗回和祁筱，无异于纵虎归山！”
舒太妃言辞切切，齐皇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极具政治远见的女人，倘若生为男儿，必当成就一番大事业，可惜了……
“一步错，步步错，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圣祖皇帝打下的江山毁在你的手中吗？”
见齐皇沉默不语，舒太妃心中沉痛，她已是六十多岁的女人，此刻躺在卧榻上，却仿佛看到了大齐帝国夕阳迟暮的那一天！
“朗回手握回雪兵权，权倾朝野，而祁筱……你只看得到她这二十多年来深宫沉浮平淡无奇，你可还记得她十五岁挂帅出征，在圣云殿当着满朝文武，立下‘楚州战败便用项上人头祭旗’的军令状？”
舒太妃清晰地记得，当年那个祁王府的小郡主在父亲、兄长尽数死去后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若不为你所用，便只能死！”
齐皇疲惫地闭上了双眼，舒太妃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何尝不知？
可是，每每夜深时，想起她那一句“再相见不相识”的话，他的心便钝痛到了极致，药石无解。
*
炼狱王宫，灯火如昼。
祁宝贝经过了几日的修养，又恢复了往日的萌萌哒，只是脸上两道伤疤还未褪去，实在“有碍观瞻”。
小家伙十分臭美，每天都要在镜子前看个好几遍，然后跑到祁玥面前，声音脆生生道：“爹爹，宝贝想娘亲了！”
“你娘亲在闭关。”
祁玥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墨眸里闪现出丝丝慈爱，然后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教他看各种文书，分析各国局势，祁宝贝很安静地听，祁世子很耐心地教，到了最后，他问道：“刚才和你说的，都明白了吗？”
“爹爹，宝贝心里有一个问题。”
小家伙纠结着脸，半天才说出这句话来。
祁玥微微一笑，将小家伙小小的身体圈到怀里，“是什么？”
“爹爹，宝贝这么重，会不会把你的小丁丁坐坏呀？”
天真无邪的声音响起，瞬间让祁世子黑了脸……
“宁叔叔说，小丁丁坏了，以后爹爹就成了只不会让母鸡下蛋的公鸡。”
某世子：“……”
很好，竟然把他比作鸡！
祁世子深刻地认识到，要将宁若尘和自家宝贝隔离起来，要不然迟早会带坏乖儿子！
“宝贝儿，炼狱王城和不夜城之间比较近，宝贝想不想去看外公和外婆？”
祁玥得知叶薰浅闭关，便识相地不去打扰，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对她的影响力，倘若他和宝贝此时回到王府，她得到消息，定会提前出关，对她来说极为不利。
如果无法突破大圆满境界，那么未来的路，他将要独自一人去面对。
“外公外婆？”祁宝贝一听，立刻就兴奋了，外公可喜欢他了，每次到齐都看他都给他带好多礼物，还有外婆……外婆会好多神奇的术法，他都来不及学呢！
“对。”祁玥点了点头，他没有告诉祁宝贝的是，朗回和祁筱也即将抵达不夜城。
祁筱的脸受了伤，需要天下第一神刀卧龙先生亲自医治，所以他们一定会去。
这种伤，越早治疗越好！
“好呀！”
祁宝贝对不夜城绝对是喜欢的，因为不夜城是迄今为止他所见过的最神奇的地方，那里四周是仿佛无边无际的沙漠，旁人根本无法进入，即使是百万雄师也无可奈何。
而且，不夜城中能工巧匠无数，对艺术和技术十分执着，用娘亲的话说就是“研究狂人”，他们将娘亲写在书本上的理论一一实践，发明出了很多新奇的玩意儿，其中，他最感兴趣的，是那个叫“汽车”的实验品，不用马拉就能自己跑，而且还跑得很快！
祁玥见祁宝贝眼睛亮晶晶的，便知道这个小家伙心动了！
话说自打他从冰火两重天回来，这几个月都陪着薰浅，还没带宝贝去不夜城串门过呢！
此时正在闭关的叶薰浅还不知道，自己养了五年的儿子在不夜城玩汽车玩到乐不思蜀，恨不得把玩具搬回家，而某只大柿子一回到齐都就说他今年冬天过生日想要汽车当生辰礼物，还可怜兮兮地说他们成亲五年，她都没给他过一次生辰……
*
大齐皇宫，帝寝殿。
齐皇躺在床上，精神不是很好，或者应该说，自从那夜皇后和朗回离开后，他的心情就一直没有好过！
舒太妃上了年纪，这次肩膀受伤，没那么容易好，此时被元欣搀扶着，跟杜太师、定国侯一起来看望齐皇。
“皇上，您一日不下旨废后，皇后娘娘便一日是您的皇后！”
杜太师显然是受舒太妃之托，此时来给齐皇当说客，他是齐皇的授业恩师，德高望重，一直深受齐皇敬重，祁筱和朗回一同离开，对大齐而言无异于纵虎归山，他日卷土重来，将会对大齐的江山造成毁灭性的冲击。
祁王府的实力至今仍然是个谜，说是深不可测也不为过，大齐尚未建国，祁王府便已存世多年，旁支无数，然而嫡支却只有祁玥这一脉了！
“娘娘的脸受伤了，大不了请太医尽力医治便是，我大齐皇后以贤能著称，皇上非肤浅之辈，后宫上下、文武百官皆敬重皇后，断然不会以貌取人。”
舒太妃拄着龙头拐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殷切却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祁筱若是死了那也就算了，若是活着，她也得在皇宫里了此残生，以免后患无穷！
“皇上，您别忘了皇后的身份，她一旦离开皇宫，我们便再也不能牵制祁王府。”
舒太妃坐在软椅上，轻声叹息，祁王府势大，倘若与大齐撕破脸，最后反目成仇，大齐纵然倚仗国之大、兵之雄将其连根拔起，也必然元气大伤，到了那个时候，琉风、回雪、云夏不论哪一国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吞下大齐，江山危矣……
身为帝王，掌握生杀大权与普通人的命运，注定要牺牲很多，包括自己的感情！
“可是母妃、太师，皇后已然离开齐都，又有谁有实力将她从朗回手中带回？”
齐皇一阵感慨，朗回的执念持续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带走她，又怎会轻易交付？
“或许，皇上可以和巫王后再次合作。”
杜太师与舒太妃相视一眼，然后开口。
当年，齐皇不正是因为有了蓝翎、巫王的协助，才能成功夺去祁诩的命么？
“朕要歇息了，母妃、太师、定国侯前先回吧！”
齐皇隐隐感到一阵头疼，舒太妃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一切以龙体为重，“那皇上，你好好歇下，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请太医过来瞧瞧，千万不能讳疾忌医。”
“谢母妃提醒，朕有分寸。”
三人相继离开帝寝殿，屋子里霎时安静了下来，齐皇仰视着雕栏画栋美轮美奂的天花板，朗回与祁筱牵手离开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越想越觉得不甘。
他已贵为一国之君，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她凭什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然后离开他？
就算是这样，也该是他废了她，而不是她在文武百官、世家贵族的面前抛弃他！
他是大齐的皇帝，他不接受这样的羞辱！
齐皇心情一激动，立刻就猛咳不止，曹顺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进来，“皇上，您怎么了？要不要奴才宣太医？”
曹顺给齐皇顺了顺气，然后递上茶水，只见齐皇摆了摆手，接着道：“替朕宣启儿、洵儿、翰儿和修儿进宫。”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曹顺紧张不已，见齐皇如此着急，还以为他快不行了，要急着安排后事呢！
“朕没有大碍，快去！”
齐皇坚持，曹顺无奈，只好照办！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元启、元洵、元翰和元修才在帝寝殿门前齐聚，元启身着紫色蟒袍，华贵逼人，太子的身份尽显，只是那五官相较其他三位就显得普通了些。
元洵墨青色长袍着身，低调内敛，元翰由于赵老太爷刚去世不久的缘故一直都穿着暗色锦袍，兄弟四人之中，他的杀伐之气是最重的，也是身材最魁梧的。
元修是和风露一起过来的，两人皆身着米白色男装，若是忽略风露的性别，两人还真像断袖，连衣服都是情侣款的，他向来洒脱，视规矩于无物，再加上有母族势力撑着，齐皇对他也是十分宽容！
“顺公公，父皇请我们兄弟四人，究竟有何要事？”
元修开口询问，在他的印象中，齐皇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把他们四个都叫过来，他跟元洵、元翰走得很近，至于太子元启，跟他们向来玩不到一块儿。
“奴才不敢妄自揣度圣意，几位殿下还是请吧，待会儿见到皇上自是明白。”
曹顺笑了笑，做了“请”的动作，元修听罢挑了挑眉，对风露道：“乖，我就进去一下，你要是闷得慌可以到处走走，或者去找母妃也行。”
“那好吧，一会儿你到贵妃娘娘的寝宫来接我！”风露耸了耸肩，她可没兴趣听齐皇和他们四兄弟的悄悄话，弄不好到时候被齐皇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那可就不好了！
风露离开之后，兄弟四人才进入屋子，此时，齐皇已经从床上起来，衣服鞋子都穿好了，正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黑色的瞳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改这段时间的颓然。
“都坐吧！”
齐皇示意他们坐下，宫女纷纷奉上茶水，品茗一番之后，才开始切入正题。
“你们母后出宫之事，朕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此话一出，四人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皆陷入了沉默的思考中，其中，元翰与皇后的感情最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会选择在第一时间表态。
“启儿，你是太子，就从你开始吧！”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齐皇眸光落在紫衣华服的元启身上，然后端起雨后龙井，准备一边饮茶一边听。
“父皇，母后是大齐的皇后，与人私……”
元启的话骤然停顿了下来，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那个“奔”字还未说出便戛然而止，众人纷纷看向他，只听他继续道：“与朗回大将军这般离开，若是传了出去，有损父皇您的颜面。”
“而且，朗回大将军是回雪的权臣名将，儿臣以为，母后此举，着实冲动了些，对朗回大将军、对母后的清誉都不利。”
元启语气算得上客气，毕竟他谈论的对象是皇后，若是一般女子，怕是要被说得很不堪，毕竟，在这个时代，烈女不二嫁，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女人却是不行。
朗回和皇后那点微妙的关系，经历了那一夜，人尽皆知，只不过谁都不会在公开场合高谈阔论罢了！
齐皇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又问元洵。
元洵这顿时间除了每日例行的早朝之外，他出现在齐皇面前的频率极低，若非来上朝，齐皇都快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父皇与母后的事情，与儿臣无关。”
元洵的回答最是言简意赅，他不会发表任何带着主观的言论，上一辈的事情，就该由上一辈自行处理，和他们毫无关系，有时候，不是自己的事情就不要往自己身上揽，明哲保身才是生存之道。
齐皇算是听出了元洵的弦外之音，不论怎么做，都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翰儿，你呢？”
元翰和皇后关系密切，若不是发生了那场人为的纵火，皇后早已安全离开，而他是策划者之一，舒太妃的出手打乱了他的计划，也让他轻而易举地撇清了所有关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自然不可能对齐皇说真话。
“父皇，儿臣是晚辈，不敢妄自评论您和母后、朗回大将军的是非成败、恩恩怨怨。”
元翰的话徐徐道出，让元启脸色难看无比，这话说得好像他喜欢对长辈的事情评头论足似的，齐皇又看向元修，元修意会，满不在乎地回答：“父皇，这事儿您不是应该和太妃商讨么？”
听到四人的意见之后，齐皇心中算是有了决定，他从龙椅上站起，走下台阶，来回踱步了几下，接着站定，目光扫过四人道：“太妃说得有理，朕尚未昭告天下废后，她便还是朕的皇后！”
元翰心中涌起一种不祥之感，废后？
以他对齐皇和舒太妃的了解，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管皇后做了什么事情，齐皇都不可能废后的，因为皇后在大齐百姓的心中一直都是贤后的形象，若是说不清楚草率废后，那么百姓们会认为是帝王德行有亏，可是，皇后与朗回大将军情投意合这种事情又怎么能昭告天下？
“朕打算派定国侯，亲自请你们母后回宫。”
此话一出，四人心思各异，然而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元翰在赵老太爷过世后便将赵念琦和元逗逗送回北越，如今只有他一人身在齐都，为的就是防止自己当初帮助皇后离宫一事暴露牵连赵念琦和元逗逗，只不过计划没来得及实施就被舒太妃给搅黄了！
可是现在，齐皇竟然决定要逮捕皇后，元翰心中很快便有了计较。
依照皇后和朗回的速度，如今必定还在大齐境内，祁玥不在齐都，叶薰浅闭关，那么能帮得上忙的便只有自己……
*
按照计划，朗回本该在月底启程回国，奈何祁筱的脸受了伤，他不得不改变计划，安排使臣先行回国复命，自己则带着心爱之人马不停蹄赶往不夜城。
幸好现在天气较为凉快，否则祁筱脸上的伤更加容易恶化。
“筱筱，你放心，卧龙先生是天下第一神刀，当年叶贤的整张脸尽数被毁，卧龙先生尚且能够妙手回春，你的伤，比他的轻多了。”
即使祁筱不说，朗回也知道她在意自己的容貌，他不会对她说什么“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一如既往地爱护她”之类的话，因为他知道，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接受来自别人的怜悯。
“嗯，我明白。”
祁筱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人，离开了巍峨如山的皇宫，她的心也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可是，以我对元正阳的了解，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过不了多久，他的人马上就会找到我们。”
朗回如实分析，他不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埋在心里，扛在肩上，她心中所希望的爱情定然也是如同小祁和浅浅那般风雨共济，“你对他来说是牵制祁王府的一张王牌，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会放手让我们在一起。”
“那么……你会因此离开我吗？”祁筱心思通透明澈，在齐皇身边多年，步步为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齐皇的性子，朗回所说的，她又如何会想不到？
朗回微笑着摇头，他们已经错过了二十三年，已经不再年轻，也无法再挥霍自己的青春，只想在余下的日子里长相厮守。
“大齐境内，终究是他的天下，不过，想让我们束手就擒，并不容易！”
若是筱筱的脸没有受伤，此刻他们早已离开大齐抵达回雪境内，齐皇饶是有百万雄兵，也不敢踏上回雪！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祁筱神色认真，一字一句，她不会再妥协了，她想要守护的人都已经拥有了强而有力的翅膀，足以抵挡狂风暴雨。
*
定国侯接下齐皇“请皇后回宫”的旨意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奈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能领命，翌日出发，前往泰州，大齐各大城池皆有皇室暗桩，酒楼、赌坊、书店……等形形色色的地方，都藏着皇室的线人，想要寻人，再平常不过！
而泰州，便是目前所得到的消息中齐皇和朗回出没的最远城池！
兵马三万，分成五路，直奔泰州，并推测出从泰州到不夜城的路线条数，分别拦截。
在清莲小筑闭关中的叶薰浅虽然撂下了大多数事情不管，可皇后和朗回的事情却是她十分上心的，她猜到齐皇会有动作，却没有直接出手阻止。
“世子妃，您……为什么不直接下令，让影阁的杀手出动，直接灭了定国侯那三万人？”蔻月给叶薰浅削了个苹果吃，出声问道。
“因为我想看一下皇室的实力。”
大齐皇室想动祁王府已久，这已经成为不变的事实，既然如此，她为什么每一次都等着别人把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呢？
这样的平衡注定不会长久，迟早会有爆发的一日，在此之前，她需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后主动出击，掌握先机。
只要知道齐皇花几天时间找到朗回和祁筱，再与祁王府进行对比，便可大致估算出彼此的实力，对影阁杀手而言，兵分五路，杀三万人，并非难事，但因此失去了探知皇室深浅的机会，得不偿失。
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叶薰浅看着清莲小筑里一成不变的摆设，出声问道：“最近有祁玥的消息么？”
“世子……有跟您传信……只是您在闭关，所以便没拿过来。”蔻月小声回答，这消息她是知道的，只不过叶薰浅没问，她也就没说。
“世子……有跟您传信……只是您在闭关，所以便没拿过来。”蔻月小声回答，这消息她是知道的，只不过叶薰浅没问，她也就没说。
“哦，那就拿过来。”
叶薰浅心中一甜，她还以为祁玥离开了她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呢，没想到竟也是给她传信了的！
蔻月听罢点了点头，立刻去办，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叶薰浅便看到她拿着个锦囊走进来，她素手一扬，迫不及待，隔空取物，握着锦囊，心想：莫非这是祁玥特意买来送给自己的礼物？
她打开锦囊，没想到是一只如此精致的海螺，更加令她感到惊喜的是，一阵秋风拂过，海螺的孔被风灌入，竟然发出了声音。
那是属于他特有的嗓音，温润缱绻，藏着永恒不变的深情。
“臭男人，还知道想闺女儿！”
叶薰浅紧紧握住海螺，自言自语，紧接着又把海螺重新放入锦囊，藏在枕头下。
蔻月见状偷偷一笑，能够让世子妃露出这等小女儿情态的人非世子莫属！
*
五日后，西凉城郊外。
定国侯五路骑兵在此回合，苍茫的戈壁滩上，朗回和祁筱相携而立，面无惧色，三万骑兵将两人包围其中，场面陷入了僵持之中。
对于定国侯的到来，朗回和祁筱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
“皇后娘娘，皇上请您回宫。”定国侯先礼后兵，皇后的身份使得他不可能像对待其他犯人那样对待她。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祁筱注视定国侯，平心静气地说。
“皇上一日不曾废除您的后位，您便一日是大齐的国母，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定国侯知道此番差事不好做，奈何齐皇三番两次嘱咐，务必要带回皇后，另一方面，他出发前，舒太妃特别召见过他，也是为了此事。
“倘若带不回，便直接杀了永绝后患，一切后果由本宫承担！”
舒太妃的话言犹在耳，他至今仍然记得那个年逾六十的贵妇捂着自己右肩上的伤口，语气里满是狠绝与坚定，既然已经得罪了朗回，也不介意得罪到死！
朗回权倾朝野是没错，但是想要取而代之的人也必定不少，若是朗回死了，大齐只需拿着他的项上人头便可轻而易举与回雪各大诸侯门阀合作，回雪内乱指日可待，到时候大齐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定国侯实在坚持这么认为，待我身体痊愈，必以祁王府前家主的身份，亲自修书各国及世家，同时在齐都日报上刊登此事，昭告天下我与齐皇陛下恩断情绝。”
祁筱戴着面纱，遮挡住自己半边容颜，与朗回十指交扣，眼神里写满了坚定，以及绝不退让的决心。
定国侯心中震惊，显然是没想到皇后为了和齐皇割袍断义，竟然绝情到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