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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这边已经顺利回到了侯府,她回屋梳洗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第一时间就是赶去麓玉堂找刘氏。
刘氏近日来因宛妃的事情心力交瘁,再加上那日淋雨受了凉,虽然及时喝了姜汤暖身,但还是着了伤寒。
屋子里密不透风,门窗都紧紧关着,只有屋角的青花缠枝熏炉里发出淡淡的香味。
玉兰花的熏香很清新舒适,但刘氏因为着了伤寒,躺在病榻上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都什么精神。
林妈妈坐在床边跟她说奇闻趣事,就像小时候临睡前说聊斋故事,把小小年纪的她和八妹吓得躲在被子里尖叫,可这样还是想听。
林妈妈正说到激动处,眼睛配合地瞪得老大,把刘氏逗得“扑哧”一笑。
“妈妈,还是您好。”她不由感慨。
林妈妈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发丝,“傻姑娘。”语气同当年对着纠结要不要嫁给林琛的她时一模一样。
如果当年她听了林妈妈的话就好了,也不至于,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田地。
“妈妈,我好想回延陵,我想母亲了,也想八妹。”刘氏的声音听起来很落寞,因为她知道,她的想,也只能是想。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又有三个孩子,延陵那么远,她不可能想回去就回去。
林妈妈没有回答,又揉了揉她的发丝。许久,才低低道:“咱们继续说故事吧……”
“恩。”刘氏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却有丫鬟在门外禀告,“夫人。四姑娘来了。”
刘氏身子一颤,那堵在她胸口未消散的郁气似乎更加严重,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想见林昭言,她怕自己克制不住情绪,冲她发了脾气。
正待回绝,又听丫鬟道:“夫人,四姑娘说有要紧的事要向您禀告。”
刘氏心里的烦闷更甚。
林妈妈见刘氏眉宇间郁结笼罩,知道她的心思,叹了口气,“夫人。您不要多想了。老爷是老爷。宛妃是宛妃,四姑娘是四姑娘,您不能钻进牛角尖里。”
刘氏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圣人。虽然一遍遍催眠自己不在乎,但终究还是在乎。
林昭言是徐宛如的女儿,她心里有疙瘩。
可,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
否则林琛要拿林昭言救宛妃,她有什么好反对的?林琛自有分寸,他不可能会真的连累整个侯府,那么这一切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果真还是舍不得这个养大了的女儿。
这么想着,刘氏心里舒坦了一些,便道:“那就请她进来吧!”
林妈妈上前将她扶着坐起来,又拿了个青墨团花的引枕给她靠着。
林昭言已经在丫鬟的指引下进了屋子。径直朝刘氏走了过来。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林昭言的脸隐匿在黑暗中,并看不清她的情绪。
刘氏却觉得跟往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但她没有多想,随着林昭言走近,硬撑起一张笑脸,“昭儿来了?”
林昭言的脸暴露在刘氏面前。
她的表情总算一览无遗。
她的脸上没有往常的轻松镇定,更没有言笑晏晏地附和,而是神情凝重。
她说:“母亲,我要同您说一件事情。”
那神情同林琛那日说要同她商量一件事的时候十分相像!
刘氏的心猛地一颤。
她以为是林昭言知道了什么!
“你,你要说什么?!”
林昭言对上刘氏惊恐的双眼,又侧首看了看林妈妈。
林妈妈会意,很自觉地道:“老奴下去替夫人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林妈妈很快出了屋子。
林昭言便在林妈妈先前的那个位置坐下,在刘氏的恐惧中开口,“母亲,我今日在灵运寺遇害了,差点,就要回不来了。”
刘氏猛地怔住。
不是预想之中的答案。
再细细回味,脸色变得更白,“你说什么?!”
遇害了?光天化日的,什么人敢这么大胆?!
林昭言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氏,不过省略了自己差点被凌辱的片段,也将萧岐说成一位陌生的好心人。
她道:“倘若不是那好心人救了我,我现在,恐怕要埋尸荒野了。”
刘氏的脸色更加惨白。
林昭言又郑重地看向刘氏,“母亲,虽然我并不确定,但我想这次的人应该和上次要用马撞我的人是同一个,我恐怕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母亲,盛京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想等那位好心人弄清楚事实真相之前,先去外面避避风头。”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一点都不像刚遇害了的姑娘家。
刘氏却久久不能言语。
太夸张了,光天化日之下被害,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又是谁跟昭儿有这么大的仇怨?
“昭儿,你看清那贼人的脸没有?”
林昭言摇摇头,“没有。”
她说的是事实,至于是不是周霆琛,那是她的猜测,她没有证据,不敢胡说八道。
刘氏胸口吊着一口气,半天都下不来。
这个消息简直比宛妃那个消息更让她惊惶。
有人要置昭儿于死地,接二连三的,这该是有多大的仇才会跟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过不去?
对了,卢氏!卢氏!
她不是一直将轩哥儿的死怪在昭儿的头上吗?今日也是她邀请昭儿去灵运寺为轩哥儿祈福的!
一定是她!
“那你二舅母呢?你遇害的时候她在哪里?难道一直都没有出现吗?”
她请了昭儿过去,自己却迟迟没出现?
太可疑了!
“南烟来过一次。推说二舅母有事。”林昭言实话实说,她不打算为卢氏隐瞒,因为连她都不确定,卢氏是否真的无辜。
南烟接连两次推说卢氏有事。她当时就怀疑了,不过是怀疑卢氏要给她下马威,绝不曾想过她要置她于死地。
如果真的是卢氏……
文轩表哥,我恐怕要对不起你了。
“她分明是有鬼!”刘氏咬牙切齿,“那日你差点被马撞,不也是在她府门口?这次又是她请你,哪有这么巧!不行,我要去报官查清楚!”
“母亲不可!”林昭言赶紧阻止她,“就算二舅母参与了,也不可能是她一个人。她哪有这样的本事可以在灵运寺里悄无声息地杀人?她背后肯定还有高人。倘若报官。只怕打草惊蛇,更惹得他们杀人灭口。”
刘氏心一惊,不得不承认林昭言说得很有道理。
她沉吟片刻。当机立断道:“连夜收拾东西,明日咱们一早回延陵!”
不管是避开宛妃那件事,还是避开遇害这件事,盛京城都不能再呆了!
林昭言点点头,“好,回延陵。”
刘氏握紧她的手,“昭儿你放心,母亲会保护你的。”
林昭言莞尔一笑,“我知道。”
刘氏也冲她露出一抹笑,“你赶快去通知若儿和昕哥儿。让他们收拾几件衣物,明日一早咱们回延陵。”
“那咱们怎么跟祖母说?”
“管不了了,人命关天,便是搭上母亲的名声,也万不能让你留在盛京冒险。”
她之前之所以没有魄力回延陵,不过是怕林老太太诟病,怕惹得林琛不满。
可现在,顾不上了,再也顾不上了。
她不可能会为了那莫须有的名声,搭上自己女儿的性命。
林昭言只会点头,这一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刘氏对她的关心和疼爱。
屋子里虽然依旧昏昏暗暗,但好像从心底升起一道光,照亮整个屋子,又开出一朵花来。
她不自觉想到了萧岐。
“母亲,您还记得上次我收到了那一株天山雪莲吗?”
刘氏愣了下,不明白林昭言何有此问。
林昭言笑眯眯的,“咱们不是已经偷偷找大嫂验过,那是上品而是没有被下药。”
刘氏依旧一头雾水。
林昭言歪了歪头,“母亲,您可否将雪莲交还给我?”
“你突然提这茬干什么?”
“在我离开盛京之前,必须要去做一件事情。”林昭言笑容淡淡的,语气理所当然,“我要还一份人情。”
萧岐脸上的伤口又深又长,若是不好好治疗,将来定会留下疤痕。
她并不是觉得留疤难看,而是觉得,这道疤痕在萧岐心目中是不可触碰的禁忌,一直留着,总会有人问他。
她不想他再“条件反射”。
她希望他能无忧无虑的。
刘氏见她这样,没有再问什么,交代丫鬟将天山雪莲交给了她。
林昭言回去后,特意避开曼双,招来了曼华,“待会儿让你哥哥将这匣子送到萧王府,就说是交给萧大少爷的,不过千万记住,不要说是我送的,不要透露关于我的任何一点信息。”
曼华懵懵懂懂地点头,她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也明白主子的事不能过问。
晚间,远在萧王府的萧岐便收到了一个紫檀木雕花的匣子。
他看这匣子眼熟,打开,竟然发现里面躺着一株天山雪莲。
问丫鬟,丫鬟说不清楚谁送的,来人未透露一个字。
萧岐想起很久之前有一次,他被徐修谨纠缠得烦了,扔了一株天山雪莲给他。
似乎就是这匣子装的。
徐修谨……他是送给林四了。
当时林四手上留了疤来着。
萧岐想到这儿,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一抹笑。
兜兜转转,他送出去的东西竟又回到了他身边。
徐修谨若是知道林四拿了他送的东西做人情,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
萧岐想到徐修谨抗议叫嚣的模样,唇角的笑容就越大,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笑完他就怔住了。
他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发自肺腑地笑过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不过是一株“自己家”的天山雪莲,他开心个什么劲?
一旁的小丫鬟也被他的这个笑容震撼,只觉得美好得仿佛不似人间之物,便是一旁的灯烛摇曳,天上的皓月高悬,都比不上大少爷发自真心的倾城一笑。
小丫鬟觉得能看到这个笑容,此生足矣。
萧岐懊恼地回神,一眼便瞥见小丫鬟发花痴的样子,他眉心一敛,更为郁闷。
他平日在府中冷漠寡言,对下人更是威严冷厉,这院子里的丫鬟哪个看到他不是腿软发慌?什么时候敢用这种眼神瞧他?
“把这匣子收起来,今后别让我再看见它!”萧岐板下脸,面无表情地吩咐犹自沉浸在美色中的丫鬟。
只是他装得再怎么冷漠,心底仍是愉悦的,所以就算小丫鬟回过神来,也没有往日的一点害怕,反倒觉得大少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美事,因为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萧岐的心情是真的很好,躺在床上睡不着,爬起来绕着院子走了一圈。
以此,整个院子的下人都知道了,大少爷今晚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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