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有人争吵,一只小蛇好奇地从石缝里探出头来。范羲眼疾手快,两指捏住蛇头,把这条黑色小蛇从石缝里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不要伤害它!”南瓜摇了摇头。她从范羲手里双手捧过小蛇,弯腰垂下玉臂。那小蛇便不慌不忙蜿蜒着从南瓜的小手上爬回了地面。小蛇钻回石缝,却又悄悄露出它那三角形的小脑袋,吐着芯子打量着两个不善的来者。
南瓜目送着小蛇回到巢里,绣口一吐,轻轻问了一个问题:“你们可知道,这世上最毒的是什么?”
范羲仔细思索了一下,说:“川蜀以西,昆仑之南,有一天竺国。相传这天竺国之中有一种大蛇,上身可以直立。它一旦遇到猎物,口中就会喷出毒液。若是这种毒液溅到眼里,人立刻就会失明。这种奇蛇,可以说是天下至毒。”
南瓜轻轻摇了摇头。一旁的西瓜瞪大了美目,插嘴说:“怎么会有这种蛇呢?一定是你杜撰的。”
范羲又仰头想了想,说:“岭南以南,是谓南海。但是一般人不知道,南海以南,相传还有一座古老大陆。这座大陆的东面,是一片长满珊瑚的无边大海。相传这片珊瑚海中,有一种奇异生物,无眼、无鼻、无耳、无口。只有一个透明的蘑菇伞盖般的大脑袋,下面连着几十条丝带般的触须……”
剩下三人听得入神,但是也不忘不时摇头以示不信。
范羲接着说下去:“这种怪物虽然看似无刺,却可以蛰人。被它蛰中者,数息之内必气绝心停而死。这种毒物,该是天下至毒了吧。”
三人齐齐地摇了摇头。倒不是他们有什么更好的建议,而是范羲的话太过于荒诞不经了。
最后还是南瓜出来说了句话:“你说的这些毒物是奇毒不错。可是若人不去主动触它,却还是不会有危险,算不得天下至毒。”
范羲挠了挠后脑勺,说:“那我想不出了。愿闻其详。”
于是南瓜指着那车主的肚皮说:“这天下最毒的,是人心。”
这次轮到范羲和胡鹰摇头了。胡鹰不高兴地甩了甩手。范羲也说:“纵使世人中有些是大奸大恶之人,但这样评价,也未免太过了吧?”
“范羲师兄,你可以听南儿讲个故事吗?”南瓜说。
这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
于是南瓜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桌上的如豆烛火,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倾诉。
在不知多少年以前——至少也有数百年——在这片古老森林里,就有了一座神秘阵法的存在。胆敢进入进入这里的冒失鬼,几乎没有能够出来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才没有被四周的人类修仙世界所吞没。因而成为了低等妖类的庇护所。
这些妖类没有多少法力,也没有多少智慧。它们不会离开这片森林去主动招惹人类,但是如果有人类不小心有意或者无意闯入了这里,被大阵困住。妖类也不介意将他们和其他生灵平等对待,把他们作为食物。
但是,妖类无智。低等的妖类是没有能力发动这座大阵的,更不要提了解这座大阵的玄奥了。它们只是知道,这座大阵,对它们无害。
妖类之中,有那么几个种族,是比其他种类聪明的。比如说狼,比如说狐。这些高等妖类里有些天赋特异者,在达到修炼等级上的化形期之前,就能变化成人形。
这座大阵的主人,就是一只美丽的妖狐。
谁也不知道她在这里生存了几百年。有人说,她和这座大阵一样古老。但是,她的法力并不强大。妖类并不像人类修仙者那样,善于掠夺自然、其他物种、甚至同类的资源。它们只是静静地潜修,接受天地的赐予,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她借助着这座丛林里的妖类之力,维持着这座阵法,庇护着这片古老森林。同样的,如果没有这座森林和大阵的庇护,她也难以逃脱被人类修仙者猎捕的命运。
十几年前,这只妖狐突然有了两个孩子。她们的美丽,甚至超过了她们的母亲。孩子的父亲是谁?这已经不重要了。母亲的眼里,已经只剩下这两个可爱的小生命了。
这一天,又有一个倒霉的人类,陷入了大阵之中。这已经做母亲的妖狐就惯常一样,去往大阵里,收割他的生命。这一次,她没有变回妖狐的形态,直接以一个美丽女子的形态就出现在了那人面前。
那人先是各种花痴,听说她是妖之后,又吓得浑身发抖。后来,他看到她一时没有动手,就跪了下来,涕泪齐流。先是说家里有八十老母要奉养,又是说家里妻子等着他回家。最后说到他家中还有一大群子女,以后再也见不到父亲的时候,妖狐平生第一次心软了。
她虽然明知那人是满嘴胡话,可还是决定放了他。那人又是磕头又是发誓,把妖狐说的像是天上的神仙。妖狐也懒得理他,心想着家里的一双小女儿还等着吃饭,随口把出阵的方法告诉了他,就离开了。本来,她只要在那人出阵之后,把大阵略一变幻,就再无后顾之忧。可她却把这件事完全忘在了脑后。她毕竟是妖类,哪里有人类那样精明?
就在第二天,几道剑光打扰了森林的宁静。这一天是森林的浩劫,无数的树木被摧毁,无数的妖类被斩杀。妖狐母亲挂记着女儿的安危,奔回山洞把两个还不懂事的小家伙带到一处隐秘的地方藏好,教给了她们许多似懂非懂的话。可是很快,那几个修仙者,就找到了她们。这是因为,其中一个修仙者,竟然有辨识妖类的宝物!
这几个修仙者的修为都很高,妖狐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在她又一次被重重击倒在地时,她从被染红的眼角里,看到了一个肥胖的人类身影。这个人,她竟然刚刚见过。
那人先是远远躲在几把飞剑后面,指着她大声唾骂。然后又点头哈腰地对着一名看似为首的中年修仙者赔笑谄媚。那妖狐不由得想起,就在昨日,这个人面对她,脸色竟也是转变的这么快。
那人指着妖狐,对着中年修仙者说着,请他不要忘了之前的约定,作为带他们前来除妖的报酬,还请把妖狐身上那块翠绿的独山玉玉佩赏给他。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在昨天,那人目光一直离不开她她那纤细的腰间;为什么,他还要再回来;为什么,他要恩将仇报。
她宁可献出自己的一切,宁可被剥了浑身雪白的毛皮,让人挂在墙上,穿在身上,坐在榻下,也不愿让这块玉佩被那个肮脏的小人握在手里!
但是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卧在草丛里,大口大口地吐血。
那中年修仙者皱了皱眉,他一眼看出,这玉佩不是一块凡玉,而是一块修仙者使用的灵玉!但是为了遵守诺言,他还是答应了。
最终,那人得到了玉佩,志得意满地和其他几名修仙者一起走了。而那名中年修仙者找了个借口,单独留了下来。他拨开草丛,四只黑豆般的小眼睛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