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就不知道了，区域镇守空天军是直接由左骁龙卫掌控的，我等地方州府无法管辖。走之前能提前告诉我，都已经是情谊使然了。”
回身的高履行有些无奈的歪了歪头，接着在陈宇的示意下，他再次走向了城内那一片废墟。
独留下陈宇一个人定定的站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难道，我来这益州城内也是有人料定的？”
顿时陈宇感觉到了一阵通体的寒意，身体也跟着微微抖了一下。
在这世界上，如果要说真有算无遗策的人的话，陈宇相信确实是有的。就如通晓古今的袁天罡，可是，袁天罡真要杀他也不会用这种手段啊。
脑海里纷扰的思绪让陈宇久久无法释怀，而对程怀默的焦急也愈发不能等待了。
虽然陈宇心中是一片烦乱的，但至少表面上还很镇定。他背着手看着这何其熟悉的四面围城，心中也已经定计。
“来人，找寻城内所有铁匠铺的铁匠，我要他们在天黑之前，制作至少二十六个炮筒那么粗的铁壳子。让他们自行分配，做不完的斩！”
乱世用重典，陈宇知道，他和高履行、程怀默以及益州已经没有办法再怀柔了。今次不比往昔，对方不止是武器犀利，陈宇相信对方的智力，也一定比当初的叠罗支要强很多。
“是将军！”
手下一个城门卫躬身领命而走，陈宇则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眺望着远方吐蕃军阵，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城外的吐蕃人是这么感觉的，城内的守军百姓亦是如此。
陈宇除了一开始的命令外，后来还找到了城内属于集团的商铺。
在他的命令下，大唐集团商铺仓库尽数开启。里面源源不断的水泥在往外运输，由城下一直灌到之前还勉强维持住的西面城墙。
出奇的是，对面吐蕃并没有理会唐人的动作，而是就地埋锅造饭，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样子。
直到天刚刚擦黑，陈宇之前安排的所有人员均数再次来到了他的身边。
看着那一张张严肃的面孔，陈宇不知道这一场仗下来，他还能再看到几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再逃过一劫。
细细地，认真地扫过了包括高履行在内的每一个人，陈宇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命令道：“说吧，将你们下午的收获都说说看。”
首先报告的并不是将校们，而是除陈宇以外地位最高的高履行。
“回禀陈将军，城内百姓和伤员全部安置妥当。按照将军所说，伤员的区域一切由护军准则来做。另外铁匠打制的二十六根铁筒尽数完成，已经交付下官，待将军吩咐。”
陈宇点了点头，却并没有之前初见时的那般客气。
“长史大人，请你继续率领城中集团匠人，巩固城墙，将所有可能遗漏的地方，加筋加水泥，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高履行没有任何不满之色，只见他微微低头，双手状圆弧画于胸前恭谦道：“谨遵将令。”
不敢多拖延，陈宇背着手回转到了，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地图面前，看着地图中的某一个处，陈宇命令道：“王贵放下纸笔吧，这场大战自然会有千千万万后人为我等书写。只不过区别在于，是守土卫唐，还是庸碌无能罢了。”
看着上首位默默摇头的陈宇，那名记录军情的王贵放下了纸笔，跟着高履行做了一礼。
“接着说。”
总算是轮到护军等人了，最先走出来的是刚刚统领千人骑兵团的百里延嗣。
“报将军，益州飞骑整合训练完毕！回将军的问话，益州飞骑确实是支精锐，虽甲胄粗糙，兵器无法比拟我护军。但建制完整、训练有素，难能可贵的是杀性不错，堪当大任！”
话音刚落，领山岭步军的章仇莽跟着站了出来，只见他双手‘砰！’地一抱，朗盛接道。
“禀报将军！山岭步卒建制完整，装备重盾重甲，可堪大用！”
就像是约定好了的一样，从章仇莽身边再次迈步走出了一名将领，还是同样的动作，但说的话却尖锐了不少。
“禀报将军！南城门王参朝拜上，末将所领南门卫，兵丁良莠不齐，装备老旧，甚至有些兵士连一把趁手的刀都没有。且士气低迷，怨声载道。末将请将军令，可否就地处决一批。”
“北门张将同请！”“西门......”
这个时候，就更能看得出精锐的重要性来了。当初甘州时都用的本地兵卒，大家都为了守卫家园，以死相拼。
现在益州就有了很大的不同，益州本地兵士本就不多，常年又要调到拓州戍边。如今过来的大抵都是些沦陷区的杂兵罢了。
昏暗的军营当中静悄悄的，一到冬天，就连那吵杂的蝈蝈声都少了很多。众人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陈宇的背影，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命令。
却在这时，听到了陈宇的一声叹息。
“哎，我本以为帝国鼎盛，军备当更充足才是。没想到居然连把趁手的刀都没有。益州都督府就穷困到这个地步了吗？”
不怪兵士们溃退，看看隔壁吐蕃人那闪亮着的钢刀就知道，相较之下大唐这个庞大帝国，看起来却小气了太多。
高履行头压低了一点，倒是回答的了陈宇的问题。
“回禀将军，我们剑南道的兵械库不在益州。之前为了防范岭南诸事，以及援助兰州都督府。所以陛下钦命暂时开启库门，先行分于两道。待后兵部再拨。”
陈宇右手抬了抬，虚指着地图上的东北方向，有些嘲讽意味地说道：“听听，听听！呵呵，兵部，哎呀！”
其实陈宇知道，源头在户部。再往源头追溯的话，应该是脱了缰飞速奔跑的大唐经济。更起头的地方，就在大唐集团了。
黑暗的压抑让所有人不敢吭声，也不敢抬头。面前这仅有十九岁的青年郎，就如同积威数十年的老将那般可怕。
就在众人头上的汗水滴滴落下之时，一道石破天惊的声音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王贵听令！”
“王贵在！”
陈宇骤然转身，那微微开合的眼睛精芒四射，周围的气氛立刻就达到了顶峰。
“益州军令，着王贵立刻统整四门城防二十六门火炮，不得有误！”
“王贵遵令！”
王贵回答的声音还萦绕在帐内，但他人却已经毅然地走出了军帐。
“百里延嗣听令，令你军一人一马立刻整军奔赴东门，准备作战！”
“百里延嗣谨遵将令！”
与王贵一样，军伍出身，又何须那么多繁文缛节呢？
“章仇莽听令，益州都督府命你军二人一骑，含枚裹蹄东门待命。”
说到这里，很多人可能会不理解，马要从哪儿来呢？
其实陈宇是知道的，大唐精锐骑兵为了长途跋涉的需求，尤其是重甲骑兵。全部都需要一人三马的配置。
当然了，三马是玄甲军的专属，像飞骑这样的地方精锐一般都是两骑。综上所述，今夜真正的骑兵能用到的只有一千匹，剩下的一千陈宇交给了章仇。
陈宇这里命令爆豆一样发出，屋内的将校迅速减少，各个领命而去。大家心中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丝毫都不敢怠慢。
唯留下了益州长史高履行，第一个来，也是最后一个还未走。
“陈兄，这步兵乘骑，还要含枚，你这是何意？”人都走了，气氛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连之前还装模作样的陈宇，也放松地坐在了自己的案几前。
伸手示意对方一同坐下，陈宇倒也没闲着，他一面书写着什么，一面苦笑着回答了高履行的疑惑。
“高兄，我这是在救命。救咱们的命。一个时辰后你就知道了。”
说完陈宇便不在张口了，独留下抬着头的高履行，看了一眼外面那星星点点的天空，低低地喃呢着什么。
“亥时么？”
......
当陈宇和高履行联袂再次站到西城墙上时，夜已经深了。对后世而言，九点的现在大家也该洗澡的洗澡，休息的休息了。
亥时，一如刚刚高履行所言的那般。
如今站在陈宇面前的，正是刚刚统筹完所有炮兵的王贵。
他一连跑了四个城门，现在气儿都还没喘匀呢。不过陈宇却并没有给他休息的机会，而是直接发令了！
“王贵，令炮弹入膛，标定射击诸元！”
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事情，令陈宇没想到的是，王贵却并没有如前几次那般，领命便走。
“怎么了？”
即使是如此冰冷的天气下，王贵的脑门儿上还是冒起了不少烟雾。
“回禀将军，标定射击诸元是何等意思？”
对于王贵的这个问题，着实是让陈宇呆了一下。他这才想起来，自从火炮早就好之后，自己好像从未真正教过所有人怎么系统地使用火炮。
而那些兵士们也是第一次摸索这新鲜玩意儿，很多人压根儿也不懂火炮究竟怎么打才能打出威力来。
最关键的是，由于李二对炮弹数量的精确把控，让各地都没有太多的实弹演练，导致偌大的一个益州，空有先进火炮，却不得其大用处。
想到这里，陈宇气的那是直拍脑门儿。
但大战将至，留给益州军的时间那是用一点少一点了。
定了定神，陈宇最终还是决定不能滥竽充数！于是他带着王贵等护军众人，快步来到了西城墙上的一台火炮前，开始了讲解。
“标定射击，火炮装定预先测定的射击诸元，按间接瞄准操作要领进行的射击。通常在夜间防御战斗中使用。今天我们不会是防御，但火炮的弹着点却一定要在控制范围之内。你看......”
也得亏去了趟倭国，一路上火炮所需不在少数。不论是最原始版本，路基、舰队火炮等等陈宇都摸了个遍。对这样陆军所属城防火炮的攻击范围，他的内心也是有底的。
可别以为学习火炮很快就好了，陈宇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堪堪给王贵灌输完知识。只可惜情况不允许，王贵也不能亲身体验一把标定后的标点对否。
看这略有些明悟的王贵，陈宇再次下令。
“标定射击诸元，瞄准对方火光最亮的军阵中心，等待我下一步指令。”
这回王贵终于走了，陈宇也轻轻地舒缓了一口气。看着对面那远远的灯光，陈宇狞笑着对旁边的高履行介绍了起来。
“城防军就是对火炮的了解太不及时了，所以才让这帮蛮子有机可乘。其实他们手中的那点儿东西，怎么可能跟咱们这新一代火炮相比呢？哼哼，他们的炮弹也是实心儿的吧？”
高履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看陈宇挺有信心的，他紧张的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陈将军，咱们趁夜袭营，是不是有些大胆了呢？对方围困我益州总计十几万兵士，猛将更如那山中林木，比比皆是。千万别千把人，就这么葬在茫茫人海当中呐！我建议，就依将军的统兵谋略，再加上我们坚固的益州老城。死守益州，待朝廷大军前来援助比较稳妥。”
其实不止是高履行这样想，就连四周围站着守城的士卒们，都已经点着头竖起了耳朵，想看看这名满天下的少年将军，究竟是不是在那他们性命来开玩笑。
大战之际，最恐疑将。但陈宇知道，自己是个外来的和尚。他一来就夺了权利，现在再用酷法其实也作用不大，反而可能激起兵变。
而且高履行看似战时无能，却可以在一下午的时间，安顿好全城近十万百姓。此人的政务能力，以及得人心的程度，只能说有过陈宇而无不及了。
想通症结后的陈宇语气进一步放缓了下来，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对面敌营那点点星火，对高履行解释道。
“高兄宽心便是，我不会让手下的子弟兵以卵击石的。我们益州是大唐集团的大本营，各道之中，唯益州发展最为迅猛，也是最令宇期待的地方。我不会亲手毁了自己希望的。至于今晚的兵事，还望高兄见谅，现在宇还不能和盘托出。不过还请高兄放心，我们不是去劫营的。”
高履行不解地再次上前一步，欲要进一步开解心中疑惑，却被陈宇的一个小动作给遏制住了。
此时的陈宇将一根食指放在唇间，眼神有些调皮地扫视了一圈四周。高履行立刻就闭上了嘴巴，心领神会地站在了旁边。
子时一到，在陈宇期待的目光下，王贵终于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张着嘴的他根本没有办法从喘息当中抽空回陈宇的话，只能频频点头，示意已经标定完成，所有炮弹、后备资源也都全部搬运完毕。
这时的陈宇终于勾起了丝丝微笑，从侧面的角度来看，这表情却透着说不出的残忍。
“传我都督府将令！竖我战旗！响我战鼓！激励全军，四城门照西北东南顺序，依次逐轮开炮！”
‘砰~砰.砰砰砰砰！’
西城门的六门火炮率先撕破了夜的宁静，自此，真正的益州攻防战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