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起床,简昆的心里仍然在想着芜石脖颈上的胎记。
这样的斑记他身体的相同位置也有一块,而这则是至尊给予他作为青竹的痕记。
可芜石怎么会有?难道他也是从天都来的?可是至尊他……
这些问题在简昆的大脑中不停地回旋,少年的思绪越发的凌乱了起来。
“简兄,这是些干粮。这里离鲸都太远,你留着路上吃。”
昆子正在发呆,瘦弱的少年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简昆应了一声,接过芜石手中的粮袋。
“谢谢你了。”他心不在焉地应道,蓝眸却仍然盯着芜石脖颈的那块胎记。
“芜石,你……”简昆正准备问他的时候,忽而变得犹豫了。
“怎么?”芜氏少年似乎也感知到了简昆目光的焦灼,却又自嘲的一笑。
“你是在看我身上的胎记吗?这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了。以前也觉得它很丑。不过嘛,现在已经习惯了。”
芜石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言语中透露着一种轻松。如此态度让简昆不觉有些舒心,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吧。
“哦,没有。只是我的颈间也有一块,所以……”
昆子发觉自己不易再说下去,便蓝眸一转,扭转话题道:“我就要去参加比武了,改日还会再来客栈和你一起吹笛。”言罢便要告辞。
“客官且慢。”正当简昆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被中年男子叫住了,“客官可认识钟离莫,钟少帅?”
掌柜的一句试探,不由得让简昆吃了一惊,青衫少年张了张嘴巴,随即点了点头。
昆子正在疑惑掌柜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中年男子却直接将怀中的一封书信递给他。
“那下次再见他的时候,麻烦客官将这封信带给他。”
简昆并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将信纸接过来打量了一番。
见昆子的面容中多了些许的迟疑,中年男子的脸上又是一副讨好的笑容。
“这样吧,若是客官可以将这封信纸送达,剩下的十七个鲸币你也不必再还了。”
青衫少年思虑着这件事值得,既是举手之劳又何乐而不为。如此,简昆的嘴角又自然地勾起。
“行,这事我答应了。”只是他掂量着那信封,又觉得里面放的并不是信纸,倒也没再想这么多。
掌柜的见他答应了,面色变得释然,“如此就有劳客官了,这封信真的很重要,还望客官不要食言。”
简昆颇为敷衍地应了一声,不知为何,这家客栈从头至尾都让昆子感觉到不适。或许,还是趁早离开比较好。
“简公子,简公子。”芜石却又急匆匆地从客栈跑了出来,“简公子,你的荷包落在这儿了?”
昆子闻声忽的一惊,继而转过身去,看见淡紫色的荷包,蓝色的眼眸就变得更惊讶了,“怎么会在这里?”
简昆明明记得自己塞进衣衫中,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落在客栈?莫不是……
少年的眼神正是游离,芜石已经将手中的香包递了过来。
“简兄落在地上了,这样丢三落四的毛病可是不好。”
昆儿自是觉得尴尬,他木讷地抿了下唇,轻声道:“昨夜入睡太晚,可能忘了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简昆却不得不对这陌生的一切心存戒备。
眼看着,他便在去鲸都的路上越走越远。
而简昆却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简承业在大经山坎拾柴草的时候,一失足又半山腰跌了下来。
虽说并没有伤及父亲的性命,但简父的一只腿却瘸了。
彼时,简承业正坐在青石阶前发呆,他吸了口烟草,浑浊的眼眸是说不出的伤感。
受伤的右腿让简父的行动变得缓慢了起来,他索性坐在石阶上,一坐便是一个上午。
任凭简航怎样劝说,父亲也只是一言不发,这让简航觉得害怕。
自从昆弟离开家后,父亲既没有恼怒也没有责怪他什么,取而代之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茶不思饭不想,却只是闷声地抽着烟草。
“阿爸,阿妈已经把饭做好了,您就尝一口吧。”简航不失无奈地望着简承业。
昆弟的离开本就让父亲失落,此时又摔伤了右腿。
一时半会儿,打鞋的活计耽误了,腿伤所需要的药材钱也会让家里的生活变得拮据起来。
父亲的愁苦自然有他的道理,但简航明白,简承业最大的心结并不在这里,而在简昆的身上。
家里的光景一直不算好,最多的时候,全家一个月也只有三百个鲸币。除去了吃穿用度,几乎所剩无余。
而无论日子有多清贫,年幼的简昆也能给家庭带来快乐。
而现在随着简昆的长大,他开始变得叛逆,原本欢乐的小家,此时是大不如从前了。
“您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
简航的言语充满了担忧,作为家族的长子,他要比弟弟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来。
但父亲做为家里的顶梁柱,现在却是这般自暴自弃的态度,让简航的心里也满是苦水。
“回屋。”
简承业额上的鲸角一皱,言语明了而严厉。
他不曾对儿子这般冷漠,只是近些时日,他发觉自己心如死灰,就好像做什么事情也提不起精神。
叶音闻声也从茅屋里走了出来,“怎么了孩儿他爸?我知道昆儿离开家,你心里难过。”
“但这孩子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就任由他去好了。”
“你这么较真,不吃不喝,迟早要把身体熬塌的。”
见丈夫整个人都颓废了下去,简母不得不劝慰她两句。
可是简承业却仍像没有听见似的,他对于简昆倾注的爱与希望实则都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但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阿爸,您就听阿妈的,吃两口吧。”
简航并不死心,他觉得父亲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这么点小事而一蹶不振。
简承业却依旧沉默着,周身是一股烟气,他的头垂得很低,眼神越发的木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