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兄,此次一别又不知何时再见。去了边海,一定要保重。”
芜石随简昆出了军帐,将备好的干粮递给了他。
“你放心,只是流放。你还会再见到我的。”昆子纵身上马,向他挥了挥手。
辰时,师徒二人扬鞭而去,顺着鲸都一路直下。
“戍守边海,对你来说未必是件坏事。趁此机会,磨磨你的锋芒。”
“一直以来,你多半意气用事,终究缺少些沉稳。”程启仁抽打着手中的马鞭,言语一如既往的严肃。
“师父教训的是。”简昆不敢仵逆,只是尽量与其并行。
“你还年轻,多吃些苦头无妨。”
半个时辰后,二人出了鲸都入了林荫小道。
行进的越久,周围的植株也越发稀少。
直至他们面前只剩寥寥无几的枯木,迎面的便是铺天盖地的黄沙。
狂风肆虐,沙雾袭卷,简昆有些睁不开眼。
“绕过这片沙海,就是在八爪边界驻扎的营地。”程启仁的嗓音有些发哑。
“流放至这般荒芜之地是对你的惩罚,为师希望你可以认真思过。”
“若你日后多多自省,或许还有一番用武之地。”
身下的骏马忽而慢下了脚步,简昆的体力也在一点点的透支。
他的唇裂了口,淡然道:“简昆谨遵师命,日后定当改过自新。”
烟雾缭绕中,前方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人影,眼看着越来越近。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挡我们的去路。”
程启仁的黑眸中掠过几分冷意,下意识地拔出了手中的剑刃。
“挡你们?”领头的黑衣人一声嬉笑,“和你无关,我们只要他的性命。”
言语间,一群贼人便将他们死死的围住。
程启仁则横眉冷哼,“想动他,那你要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程武官何必如此?我们本无意取你性命,只是要简昆的人头而已。”
昆子手持长剑,眸中的蓝色越发深了,“是太子盼你们来的?”
“是又如何?今日就让你死的明白。”
话音未落,那伙贼人手中的剑锋便纷纷向简昆刺来。
他急忙舞剑,却寡不敌众。
原本受伤的右臂毫无防备地被人捅了一剑,无意于雪上加霜。
正是持剑不稳,程启仁却忽而挡在了他的面前。
程武官眉心紧锁,手中的剑柄流转自如,对付一群小辈自是游刃有余。
殊不知,离沙坑不远处还埋伏着两个箭手。
不多时,一只白色的箭羽从半空滑过,直直地向简昆的胸膛射去。
“小心。”
程启仁眼角一瞥,忽而身体一斜,那支箭羽不偏不倚地射中他的左肩。
瞬时鲜血直流,强烈的疼痛感令他措手不及。
“师父,快走,他们的目标是我。”
简昆强撑着持紧手中的剑柄向贼人刺去。
“少废话。”程启仁眼眸冰冷,身经百战,这种疼痛他还是承受的起。
剑锋相持下,一窝黑衣人纷纷倒地。
伤口的灼热感倒溢了简昆的斗志,他一时涨了臂力,刃了一堆的残兵败将。
风沙扑面,横尸遍地。
眼看师徒俩已破了重围,便要纵马长鞭而去。
正在此时,又一只箭羽飞来,射中了简昆身下的马匹。
一时间他便要人仰马翻,却被身旁的程启仁忽的一拉,坐上了师父的坐骑。
程启仁令简昆坐于前,自己则用宽厚的身躯遮挡了身后的冷箭。
毒箭无情,生生插进了程启仁的左臂。血渍顺着他的玄衣淌落。
“师父。”简昆一声嘶吼。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昆子顾不得伤心,手中的长鞭一甩,策马奔腾,身后带起了弥天黄沙。
程启仁则没了多少气力,他整个身躯全然倚在简昆的后背上。
“简昆,今夜我怕是走不出沙海了。”
“不,师父再坚持一下。师父。”
简昆紧紧地抓住了程启仁的手臂,竭尽全力地向前奔去。
夜幕降临,大漠漆黑无光,他们终是躲开了追击。
黑骑却也走不动了,索性在沙地停下脚。
简昆则麻利地找来些干枯的树枝,生了火,四周忽而亮堂起来。
只是忙于逃亡,身上的干粮早已丢弃不见。
至于携带的水壶,更不知去向。
“师父,大漠寒冷,您不如坐近些。”
简昆颇为费力地撕下了一片衣衫,开始为程启仁包扎起伤口。
“简昆。你就不必管我了,走吧。”
程启仁奄奄一息,那身深色玄衣浸满了血渍。
冰冷的月光下,他的眸光有些模糊了。
“不,师父,您不会有事的。”言语间简昆掏出随身携带的止血草。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就不该教习你剑术。如果那一天,我可以拦着你。你就不会被流放……”
程启仁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合上了眼。
简昆慌忙地上前,他的手指有失惊恐地放在程启仁的鼻下。
还好,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
昆子虽受了重伤,但神志却还有几分清醒。
他挣扎着从沙海中站起,虽然有了想哭的**,眼眸却干涸的掉不下泪来。
“水,水……”程启仁的声音微弱,简昆却听的仔细。
冰凉的晚风夹杂着沙粒向简昆袭来,边境的营地更是遥不可及。
但附近没有水源,在这样的不毛之地,连一株鲜活的植株都没有。
不多时他发现了一个被沙渍掩埋的酒壶,里面却没有一滴酒水。
他呆呆地望着躺在面前的程启仁,面如死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简昆凝视着程启仁将死的面容,终是狠狠地咬了下唇。
直至现在,他也无暇处理臂膀上的剑伤,却挣扎着拿起一旁的长剑。
他有些费力地抽出雪白的剑刃,左手紧握着剑柄,却没有丝毫犹豫。
下一秒他竟硬生生地向自己的右臂砍去。
剑刃入肉的一瞬间,简昆牙关紧咬。
他面颊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却又强忍着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右臂的鲜血汩汩流出,他陈旧的衣衫开始往下淌血。
阵阵寒意涌上额头,简昆的浑身开始不自控的颤抖。
长剑滑落,鲜血淋漓,简昆的右臂变成了一条残肢。
他踉跄着捡起了遗落在沙海里的酒壶。
那些鲜红的液体自然地顺着壶口滑落。
自是努力地支撑着身体,意识开始模糊,却又硬撑着将酒壶送到了师父的嘴边。
壶中的血水就一点一点地顺着干裂的唇边灌下,湿润了程启仁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