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银鳟(1 / 1)

1220年秋天,已经六十多岁的约翰尼斯身子骨虽然还算硬朗,但毕竟年纪大了,精神和体力相比壮年时都大为衰减,远不如外表上看起来那么健康,稍不注意受了点风寒,便缠绵于病榻,常年奔波生活所留下的几处旧伤也相继发作,最终没能熬过当年的冬天。

竞技场内比赛用的武器虽说都是木制的练习用钝器,还有相应的防具,但参赛斗士因为意外而死在比赛场上的事也并不罕见,所以像约翰尼斯这样四处闯荡,以比赛维生的人,说他们是厮杀汉也不为过,年轻时身板的底子又没有出身富裕的雷兰德打的好,也就难免会落下一些老伤。不过约翰尼斯的武技有雷兰德和杜喀拉斯传承下去,儿子杜喀拉斯也早已长大成人,又有德行优秀的雷兰德照看,所以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可以算是善终。

也许唯一让约翰尼斯有所牵挂的事,便是儿子杜喀拉斯的婚事,已经二十七岁的杜喀拉斯仍是个光棍汉,每当约翰尼斯跟他提起这一茬,他便拉出雷兰德当做挡箭牌,因为四十二岁的雷兰德比起他来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老光棍了。当然,在约翰尼斯的面前,杜喀拉斯嘴上从不会提到这个字眼,因为自他的母亲去世后,约翰尼斯是既当爹又当娘的将他拉扯大,后半辈子同样是在打光棍。按照这三个人的实际情形,约翰尼斯角斗学校这个流派名字,似乎可以改成光棍斗士团了。

约翰尼斯的死将一直用武技锻炼和比赛逃避人生的雷兰德拉回到现实,他突然开始在心中默默的计算起了离家的年头,脑海里浮现出一家人在一起时的情形。人都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不经意间,雷兰德洗脸时从水里的倒影上发现,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年轻小伙子了,时间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清晰无比。雷兰德想家了,这么多年来对家人的忽视,让他心中既愧又怕,他都已经四十多岁了,父亲和母亲恐怕早已老迈,多年没有消息,是否还健在?伯兰德和安娜又是否过得好?雷兰德想到这些,便再也抑制不住对家人的思念。

在塔尔博力亚郡的希尔塞德堡,雷兰德完成了与约翰尼斯父子分别时的约定,追上了他们,巧合的是两人的永别之地霍洛堡,同样是位于塔尔博力亚郡,就在希尔塞德堡东边,斯塔尔山东麓的霍尔谷地。约翰尼斯一生居无定所,祖上传下来的除了武技以外,并无其他产业,若非雷兰德的出现,也许他死后连个存身之地都没有。

雷兰德在武技大成后虽然淡出了比赛,但他的名气却并未就此降低,只因他不同于那些出身低微的平民斗士,也不是那些穷骑士所能比的。竞技场中的穷骑士严格来说只能算是扈从,连见习骑士都算不上,这些人接受过骑士教育却又没能成为骑士,有着种种的原因。有的是因为出身太低,有的是得罪了领主,但绝大多数都是因为贫穷,无力置办盔甲、战马和其他的骑士行头。而雷兰德却是一名有着金马刺的正式骑士,面对沿途领主以势压人的招揽举动,他不得不表露身份和家世,以修行为名进行婉拒,但这也使他的名头更加响亮。

主动找上门来的挑战者成群结队,在这些人眼中,他们将雷兰德视作验证、证明自己实力的垫脚石,从最开始的普通斗士、穷骑士,到后来的贵族骑士,为了维护家族和自身的骑士荣誉,雷兰德不得不一次次将他们击败。起初雷兰德为了不得罪人,击败挑战者便算完事,不屑于索要赎金,可是没完没了的挑战却影响到了他的日常生活。所以雷兰德变得不再无偿接受挑战,将上门挑战者毫不留情的击败,然后扣下他们的武器、盔甲和战马,至少让他们短时间内无力再次发起挑战。短短几年间,败在雷兰德手下的挑战者,仅正式骑士就不下百人,这些人的骑士行头加起来,足以组建两支重骑兵小队还绰绰有余。

塔尔博力亚郡占据着斯塔尔山的南麓和东麓,东切尔贝克山脉由科瓦洛尼亚山和斯塔尔山组成,两山之间的关隘及两侧的坡地则属于科瓦隆郡,这个名字由发源自当地的科瓦隆河而来,科瓦隆河在流经塔尔博力亚郡西部后,一路流向西方在瑞泊莱特郡汇入瑞泊河。科瓦隆河在塔尔博力亚郡西部的这一河湾因为水流流速较缓,是鳟鱼最喜欢的产卵地,每到鳟鱼繁殖的春、秋两季,洄游的鳟鱼挤满浅湾和溪流,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片银光闪烁,因此被当地人称作银鳟湾。当地的领主特瑞典家族便是以鳟鱼为族名,上红下蓝两色各半作为底色的纹章上,两色接合的边缘呈波浪状,上半部分的红色上有一轮白日,下半部分的蓝色上则是一尾白色的鳟鱼。

这一年,二十八岁的塔尔博力亚伯爵西尔弗.特瑞典又一次向雷兰德发出邀请,希望能将他留在郡治银鳟堡。按照西尔弗自己的话来说,他是看着雷兰德的比赛长大的,无论是竞技比赛还是所接受的挑战,从无败绩的雷兰德对他来说是如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自打两年前,西尔弗的父亲西尔韦斯特过世后,继承了头衔和领地的他便甚少亲自出现在雷兰德面前了,不过相比能够肝胆相照的约翰尼斯父子,西尔弗只能算是半个朋友。不过正因为雷兰德与西尔弗的交情,当约翰尼斯在霍洛堡病倒后,特瑞典家族在当地的封臣霍利家族才会派出人手为他们延请医师。在医师的治疗下约翰尼斯的病痛减轻了许多,否则他也活不到秋天,虽然最终没能将他从死神的手里捞回来,但这并非是医师的问题,只能说是他的大限已到,医师也无能为力。

为了能让约翰尼斯有处安身之地,雷兰德只得求到了西尔弗头上,但他也知道,两人之间无亲无故,西尔弗之所以卖他面子,还是因为对他的求贤若渴。而西尔弗虽然有心招揽雷兰德,却也知道不易,几次被婉拒后,不仅没有怀恨在心,反而对他一如既往的看重,在安葬约翰尼斯一事上更是尽心尽力。虽说西尔弗如此做法是为了招揽雷兰德,目的并不是单纯的帮助好友,但作为一方领主,他在招揽不成后却从未有过加害之心,当约翰尼斯病倒、过世时,也没有过落井下石或趁机要挟的举动,反而是全力帮助。

正是西尔弗这些长期坚持的付出,才换来了雷兰德在心中将他当做半个朋友的评价。雷兰德不是个喜欢欠人情的人,当然了,如果是如约翰尼斯父子这样的交情,为救对方甚至可以以身替死,谁欠谁多一点也就不用太在意了,但西尔弗却明显是有所求,能不相欠最好。为了回报西尔弗的帮助,在约翰尼斯入土为安后,此时已经生出返乡之心的雷兰德推迟了回乡,答应了他的邀请,但并不是作为臣子宣誓效忠,而是作为类似客卿的存在,和杜喀拉斯留在银鳟堡为他训练城堡中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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