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迪亚以生产力低下的小农经济为主,人们对于土地无比的看重,封建领主之间的大多数战争都是为此而起,农民只不过是土地上的附属品,随着土地一起归属于土地拥有者。农民的耕作活动又受季节影响,大致上分为种植季节与收获季节、旱季与雨季等种类,别看斯瓦迪亚平原膏腴肥沃、产出丰富,但却深受季风的影响,尤其是经东北雪原而来的冷风。斯瓦迪亚平原西部濒海,东接乌鲁恩草原,南方是横贯整个卡拉迪亚的安提托罗斯山脉,西斯瓦迪亚和乌鲁恩草原北方分别有切尔贝克山脉和庞图斯山脉为屏障,可东斯瓦迪亚北部除了一座孤零零的战神峰外,与波拉克尼亚之间再无阻碍,每到冬季冷风便由此南下肆虐。由于缺少地势的阻挡、缓冲,每年都有因寒潮而破产的农民,雪上加霜的是东斯瓦迪亚因为与敌境相接,自卡拉德帝国布鲁图斯王朝时起就频繁的被战事波及,从萨兰德人、库吉特人到不服王命的波拉克尼亚诸侯,如今也许还要加上暗中谋求自治的罗多克人。
“老好人”在来到北方前曾有过加入十字军的经历,他年轻时执拗的幻想着建功立业、扬名天下,但直到家族破灭又流浪多年后才看出与十字军相关的一些门道。芮尔典王国承袭卡拉德帝国制度的同时,也继承了所有的烂摊子,只是王朝初年帝国大军征伐四方不断扩张领土,国势处在上升阶段、强盛时期,卡拉德帝国原本严重的土地兼并问题经过一场权力洗牌后被重新分配,这些隐患暂时得以平息,但在近四百年后的今时今日,王室瑞尔提家族的统治随着严重的土地兼并问题已来到末路。广袤的斯瓦迪亚平原也被称作“卡拉迪亚粮仓”,富裕的粮食产出就是王室的统治核心,王室正是通过对平原产粮区的控制,掐住了南、北各路诸侯的脖子,让他们不得不跟随在瑞尔提家族的狮纹旗之下。作为一个领土中有着大量平原的国家,骑兵自然而然的受到重视,重装骑兵正是芮尔典王国引以为傲的利刃,可供养合格战马的耗费却是庞大的,尤其是在财源匮乏的王朝末年,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早在卡拉德帝国布鲁图斯王朝中期,萨兰德人就在其伟大先知的领导下,通过先知开创的“一丝蓝”(取谐音,防和谐)教为纽带,为其内部的统一奠定了基础,并在称雄蓝宝石海(的)南岸和整个阿普阿哈尔沙漠后向卡拉德帝国发起试探,逐步蚕食乌鲁恩草原。从那时起,曾经辉煌无比的卡拉德帝国在经历了黑夜时代的寒季打击后,尚未得到太多的喘息机会便又继续走起下坡路。萨兰德人的举动已经危及帝国对斯瓦迪亚平原产粮区的控制,而在迪斯它高地一带更有帝国难以舍弃的重头利益,大规模的天然盐矿。双方互有攻伐,战争持续经年,使得大量的土地被荒废,东斯瓦迪亚逐渐需要外来的钱、粮、物资来填补缺额,庞图斯山脉上的三座堡垒便建于那时,作为输送兵员和物资的中转站。斯瓦迪亚平原的东、西之分也从此开始变得明显起来,西斯瓦迪亚人抱怨因东部的战事被频繁的征粮征税,东斯瓦迪亚人则因支援的力度不够所付出的牺牲感到不值。这种情绪上升到统治阶层,渐渐演变成芮尔典王国御前会议上东、西部贵族的互相指责和争吵,双方之间更因此结下怨隙。
而在北方,外来民族也在压榨芮尔典王国的最后一丝元气,这从王室对库林家族的支持力度越来越弱就能看得出来。王室与波拉克尼亚诸侯间的矛盾,简直就是斯瓦迪亚平原东、西部贵族矛盾的翻版,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粮食。北方人与诺德人之间的争斗从芮尔典王国建立一直延续至今,可从南方输入的粮食越来越少,北方的军事行动本就受气候限制,再没有足够的粮食供给用来联合作战,各地领主单打独斗之下,根本防不住擅长突袭的诺德人。何况来到卡拉迪亚的诺德人,大部分人都是渴望摆脱亚穆拿本土冰天雪地生活的普通平民,但因为少数海寇的恶劣行径,遭致芮尔典人同等的仇视。这些在多神信仰影响下崇尚复仇和战死的诺德人,在遭受不公的待遇后,再经一些野心家的煽动,便开始了在卡拉迪亚的劫掠之路,他们在海岛和山间建立聚居地,每年开春到雪落之间,附从在正牌海寇的队伍中烧杀抢掠,一些贪图财货的部族首领也会时不时带着精锐部众跨海而来。
及至近些年维吉亚人翻越艾斯伯格山脉迁徙而来,饱受诺德海寇之苦的北方诸侯已经不敢再额外树敌了,当时实力不强维吉亚人同样动作谨慎。维吉亚人对卡拉迪亚并非一无所知,诺德人劫掠夏洛奈的时间更早,不少维吉亚人甚至有着一部分诺德血统,通过诺德人两个被雪山隔绝的大陆,彼此间早就有了交流。不少维吉亚人早有迁徙之意,但却因为缺乏有组织的行动而不敢冒险单独越过雪山天险,直到雅姆斯拉夫带领他的部族来到维吉亚高地定居。他们占据的地区过于偏远又非要地,反倒因为与周边聚落交换生活必需品,给北方带来了一些商业上的活力。
波拉克尼亚地处内陆,比起海岸线漫长且有数条大河流入海口的切尔贝克、维尔米亚、卡拉克里亚三地,受诺德海寇影响的程度要轻上许多,只是除海寇之外另有多如牛毛的雪原盗匪为害。好在每年入冬后不仅波拉克河封冻,严寒之下就连土地也冻得发硬,大大限制了这些不法之徒的活动空间。而且波拉克尼亚地区丰富的铁、皮毛、木材和鱼类资源,让波拉克尼亚诸侯在南北贸易中掌握了主动,加上通过官方渠道从斯瓦迪亚地区输入的粮食几乎断绝,他们早已不满王室的统治。但同样因为粮食和气候,他们也无力南下斯瓦迪亚平原,他们只想摆脱芮尔典王国这条即将沉没的破船闭关自守。
而在西南,罗多克地区两面,不,在山外领地失陷后已经可以说是三面濒海了,这里没有丰富的自然资源,也没有斯瓦迪亚平原那样肥沃的土地,只有连绵不绝的山脉。由于山地居多,土壤多岩石,汲水不便,除放牧、捕鱼外并不适合开辟麦田耕作,但对于橄榄和葡萄来说却是无比适宜。通过与外界的商业活动,出口葡萄酒、橄榄油、奶酪、布匹等等,再依赖进口的粮食养活人口,罗多克地区很早就从自然农业转变为商业型农业,并通过对香料、丝绸等奢侈品的中转贸易的垄断,率先开始了向资本主义社会的过渡,当然这个过程是非常缓慢的,这一点从罗多克同盟的发展历程便能看出。
来到禅达生活了几年后,对比新旧见闻“老好人”才琢磨出来,卡拉迪亚的十字军运动其中蕴藏着满满的阴谋。南方新兴的资产阶级,也就是罗多克同盟,虽然富有但在芮尔典王国却没有与之财力相符的政治实力。为了获得更多话语权,他们先是在内部鼓吹独立,以此要挟王室做出让步,但铁骑在手的王室则态度强硬。战场上打不赢,谈判桌上自然也没有底气,罗多克同盟不得不暂时蛰伏,进而吸收外来技术改进锻造工艺,并在暗中利用财势对王国的政局进行扰动。通过对好大喜功的教宗的贿赂和怂恿,促生了向萨兰德人收复失地的运动,一边通过商业网络煽动无地贵族加入,一边借机扩张商业势力,大发战争财。斯瓦迪亚平原腹地人口过剩,各家贵族之间沾亲带故,百多年前的十字军虽然失败,但幸存返乡的人却带回了萨兰德人领地上的富庶情形,这引发了更多的人加入,就如同诺德人对北方沿海的劫掠。可王室很快就发觉了这其中的不对,十字军与萨兰德人在卫耶哈至卡拉夫一带反复争夺毫无寸进,王国秩序反而因大量非官方组织的十字军沿途劫掠而逐渐崩坏。所以王室才企图将战略引向北方,但却为时已晚,宗教和财富所带来的盲目狂热,不是那么容易引导的,直到库吉特人的入侵打断这一态势,从这一点来看,伊斯特瑞奇国王当初或许是有意让出不受掌控的乌鲁恩草原,由库吉特人隔开芮尔典王国与萨兰德人的直接接触。
卡洛曼六世和伊斯特瑞奇父子两代芮尔典国王,从北征开始,到借库吉特人之手算计罗多克同盟,再到联合北地贵族沿切尔贝克半岛两侧开展海上贸易,这一系列的举措都是为了抗衡罗多克同盟。而在萨兰德,局面则与唐末五代十国时有些相似,由于继承者人选引发的纷争,苏丹之位更迭时往往因王位争夺爆发混战,掌握军队的权贵和大将被各方争相拉拢,野心滋生之下军事政变接连不断。当代的艾扎尔苏丹便是马穆鲁克出身,他虽名为苏丹,但控制的区域不过是卫耶哈—沙瑞兹—卡拉夫—提里姆萨一线,手中最大的倚仗就是直属的马穆鲁克常备军团,兵变上位的他虽然得到各地权贵承认,但并不得人心,奉他为王只是在十字军前赴后继的攻势下,萨兰德人内部暂时达成妥协的权宜之计。萨兰德权贵们需要手握重兵的艾扎尔顶在前线上,以分担大部分军事压力,而艾扎尔则假意不敌将大军收拢在沙瑞兹城,有意纵容十字军攻克卫耶哈,威胁卡拉夫堡,借十字军之手清洗原有的教、俗权贵势力,然后出兵收复失地,提升威望的同时达到对这一地区的真正掌控。随后库吉特人入侵卡拉迪亚,横扫萨兰德人在乌鲁恩草原的势力并侵占领地,艾扎尔的实力则由此在安提托罗斯山脉东段以南一家独大,各地实权贵族面对强敌再难对其掣肘,更需仰仗其军事实力来抵抗库吉特人。
“老好人”在想明白这些后,只觉得年轻时的他是那么的可笑,数个政治势力的角逐中,不知有多少人像他一样成为时势下的牺牲品,比起那些化作枯骨之人,从意气少年沦落为行尸走肉的他已经算是幸运了,至少他还活着,那些消磨的时光只当是交了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