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宣传(1 / 1)

在为了一口吃食卖命当兵的年代,军人的荣誉恐怕无从谈起,步兵属于军需官账本中的可消耗物资之一。正逢乱世的卡拉迪亚,平民百姓厌战已久,而贵族们却为了口中所谓的正义,不断的带来新的苦难。人的心理是十分矛盾的,有时候脆弱不堪,有时却又坚韧顽强,战争除了带来外在的创伤,更是对人内心的摧残。

眼前的残疾老兵身上,弗莱特能感受到那种明显的,或者说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沙场余生的冰冷气场,但短暂的接触后,他看得出战争必然对老者的心理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却又明显被克服了。而战胜这些问题的就是希望,作为禅达兴盛的见证者,城镇的日渐繁荣让老兵看到了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这种安定的生活值得用性命去守护。弗莱特感觉的到老兵眼神从子侄辈身上划过时的欣慰神采,人都会为子孙后代考虑,老兵那一代人的牺牲换来了后辈的平安。战争的记忆难以忘却,心中的创伤却可以愈合结痂,禅达的现状让老兵感到幸福。可这种安宁在阿拉西斯二世的冒险举动下,随时都可能被打破,最令弗莱特恐惧的是,禅达大多数人都觉得那个即将打破宁静的人是位贤明的统治者,能够维持住禅达的和平安定,在人心的希望力量加持下阿拉西斯二世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异邦人,你过来。”老兵看到弗莱特已经洗的差不多了,坐在马夫宿舍门廊下的栏杆上向他招手。

其实在发现围观者有增加趋势的时候,弗莱特就已经穿上了裤子,只是眼看晌午了天气仍然不错,便将亚麻衬衣随意搓洗了几把,拧过后搭在肩上,此时他光着膀子,原本裹伤的芦苇叶已经解下。他肋下的伤口在炎症消退后,已经重新结了一层薄痂,想要彻底长好,恐怕还要一到两周时间。仍是刚才递洗漱用具给弗莱特的那个少年,似乎是老兵的孙辈,作为辅助马夫驯养马匹的学徒,新手上路阶段难免磕磕碰碰受些小伤,他在祖父的吩咐下取来了一个两指长宽的木盒。老人示意弗莱特上前,为他查看了伤处,然后打开木盒,里面是墨绿色的药膏,用一根楔在盒子旁边的柳木棍为他涂了些,因为语言的问题他很久后才弄明白那药膏是蓍草做的,虽然效果还可以,但第一眼看上去真的很像鸡屎。

“老人家,谢谢你。”弗莱特很意外,但了解到对方的善意,于是赶紧道谢。

“处理的很及时,幸运的家伙。”老兵点点头,话语中藏着几重意味,弗莱特的伤口稍有偏差,剑尖便会从肋骨的间隙刺入,看上去一穷二白却又受到了不错的救治,甚至被伯爵选中召见,经历过生死的他认为值得庆幸,弗莱特却认为是接连走霉运。

战争中得来的阅历让老人从弗莱特的伤口上得到不少信息,为他上药既是出于好心,也是为了验证判断。但老人没有就伤口的来由继续询问,拖着伤残的肢体能够活到现在,看待事物的眼光也变得淡泊起来,在他看来什么都没有健康、安稳的活着重要。一个伤残老兵却是城堡管家,这样的职位在外人眼中恐怕是分外眼红,可实际上自哈瑞克之后,城堡再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总管了。所谓的总管其实就是首席大臣,在领主的委任下有着极大的权力,而老兵只不过是负责打理堡内庶务的仆役头子。

无论伯爵为人如何,又谋划着什么,在老兵看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封建军队中,优待伤残老兵的事可不多见,因为土地带来的人身依附关系,农奴很难逃避封建主的征召,但这时的军队不重视训练,主要靠少数贵族骑士作为精锐战力,农兵便自然而然的成了炮灰部队。抚恤十分微薄甚至没有,一个伤残的士兵对于团队来说,已无法发挥战力,更会增添拖累,如果不是封建军队中多为同乡和亲朋,伤残者是很难活下来的。岑达尔家族的长期优待,消除了老兵内心那种被群体抛弃的恐惧,不仅没有因残疾被以异样眼光看待,反而得到旁人的艳羡,他很满足这样的生活。

作为跟随老伯爵起家的老卒,阿拉西斯二世的成长经历,独臂老兵大多都知晓,对其性格了解颇深,从行为举止的一点端倪上便能揣测出其心思的大概。这看起来或许让人不解,但一个数次受伤却能活下来的底层步卒,可能是只靠运气吗?从战争中养成的感觉是极其敏锐的,因为战阵上变化迅速,一点小的差异就可能是丧命的根源,反应迟的早死了。以往的所知让他很清楚,如今的伯爵并不是个善于隐忍的人,近来行事有异必然是有所图。他并不关心权力争斗的结果,只是不想家人受到波及,但作为岑达尔家族两代人用来建立善待士卒好名声的招牌,他早已身在局中不得解脱却不自知。

来到禅达快两个月,弗莱特的山羊胡已经能抓成一把了,上唇的胡须几乎将嘴唇遮掩,这让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许多。通过对这些时间所了解到的各种线索的串联,他对阿拉西斯二世谋划的根源有了个全面的认识,这位现任伯爵所走的道路与老伯爵完全不同。老阿拉西斯是依靠军队、王室支持以及新兴的资产阶级进行统治,十分精简干练却紧握要害,而阿拉西斯二世则因为城镇执政权的分割,转而拉拢底层的市民,通过民意的支持在一些时候胁迫议会让步。乃至于他因为从中尝到了甜头,野心也随之增长,企图以对海寇的战事胜利,来胁迫周边领主许以商业便利和王室出面背书,成为不受北地统领库林家族辖制的大诸侯,在王室依靠大诸侯统治北方的局势中分得更多利益。

在这个过程中,阿拉西斯二世渐渐明白了一部分父亲临死前开设议会的用意,民众的胃口远比那些贵族和商团容易满足,也更容易因为两者间的利益对立被煽动,而手握精兵的他则以此从中平衡。看破这些后,他并不满足于此,因为这种权力争夺造成的内耗不利禅达的发展,繁荣的商业活动带来的利润惊人,商路沿途的领主们迟早会因为金钱像禅达一样进行态度上的转变,所以时值独一份阶段的禅达正处在发展的大好时期,而不是在各方互相掣肘中沦于平庸。

所以弗莱特结合禅达近期的举措,还有那些聚集在城堡外的“诗人”,他很快便明白了伯爵的意图。阿拉西斯二世正在筹划一次攻势,借拖延已久的演武为由头,进行一场大规模的舆论宣传,在毁除与海寇私下达成的秘约开战前,提升个人威望并达到统一内部思想的目的。能够治理一方的没一个是省油灯,治安官哈瑞克在与议会成员的纠缠中恐怕早就看出了端倪,他和议员们都希望伯爵能够出动精锐维护商路安全,只是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伯爵与海寇暗中的勾当。尤其是巡逻队在河滩遇袭一事之后,商人们为了加强防备,进入禅达的外来武装人员增多,频繁引发冲突恶化治安。

哈瑞克出身底层佣兵,却是在禅达初具雏形后才加入岑达尔家族麾下,在已故老伯爵的看重提拔下,眼红之人着实不少。伯爵直属的岑达尔家族私军,一部分来自最早追随老伯爵的“铁栅连队”后代,一部分来自禅达竞技场选拔出的佣兵,由于哈瑞克曾经的竞技场冠军身份,在年轻人中拥有不俗的影响力。比如其手下那几个亲信,斯塔罗斯的父亲曾是“铁栅连队”的弓弩手,但在老阿拉西斯入主禅达并使其兴盛后,便渐渐放弃了刀口舔血的生活,归于田园并在城里开了间裁缝铺。罗尔夫和马拉凯则是竞技场收养的移民孤儿,从小就接受斗士训练,托马斯则是落魄的骑士后代,其父与哈瑞克是战友,同样被老阿拉西斯选拔进私军,但在托马斯年少时便阵亡了。

由此不难看出,哈瑞克在军队、市民、商人、移民等阶层中都有影响,同时又因为旧主的关系,可以说是联结阿拉西斯二世与各阶层的纽带。可是如今阿拉西斯二世通过民意的拥护,已经逐渐凌驾于议会之上,表现出的做法说不上是独断专行,而是用利益或者大势来迫人让步。岑达尔家族旧有封臣、“铁栅连队”出身的旧部、商人势力、移民社群首领在议会席位中各自占据一部分席位,阿拉西斯二世却能走底层路线迫使这些人为了保住屁股下的座位投出赞同票,哪怕许出的前景只是画在虚空中的大饼,这份能耐也算是不一般了。这就像是刷信用卡,刷爆对于坐领禅达的阿拉西斯二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的拥护者甚至他自己都觉得偿还能力足够。

哈瑞克本就能力不俗,再加上老伯爵的知遇之恩,以及意识到自己这个纽带正渐渐失去原有作用。所以他很早就在维持禅达的同时,为自己寻求退路,在与阿拉西斯二世的会话中,他从来不是一味强硬的对抗,而是在表示支持的前提下保有自己观点。而阿拉西斯二世在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事中,也需要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副将,两人看似因权力的冲突处于对立面,实际上却是互相求同存异的状态。

作为对老兵好意的回报,弗莱特虽然腹中饥饿,却并没有闲下来,而是帮老人的孙子刷起了马。出于马对陌生人的不习惯,在少年的阻止下他没能上手,只是用两个约十升的皮桶子帮忙拎水,先与马儿们互相认识。这个过程中,他通过思考已经明白该怎么应付伯爵的召见了,民众对阿拉西斯二世的支持并不全面。哈瑞克在征召村民时,弗莱特便发觉了这种民众心中潜在的疑虑,但想要建立人们对领主的信任,这无疑是需要时间的。可阿拉西斯二世的谋划马上就要图穷匕见,缺少的恰恰是时间,于是寻求其它解决的方法就很迫切了。

像背风村这样新形成的移民聚落,税赋不高又有土地耕种安身,村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他们不想打仗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打仗。因为眼前的贫困一些人或许想要冒险,但联想到家人便又打消了念头,对他们来说现在的日子要比家乡和逃难途中的经历好过多了,处在可以忍耐的境地。他们背井离乡迁来禅达,就是为了远离战争和随之而生的苛政,无论战争的原因是什么,他们都是下意识的厌恶,尤其是发动战争的人。而阿拉西斯二世因为与海寇的秘约,他会选在恰当的时机毁诺,以海寇们最擅长的突袭还制其身,取得一场在他看来必胜的战争,只要能赢得胜利,之前的欺瞒即使暴露,也将不再是问题。战争爆发前,每一方都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是获得最终胜利的一方,可结果却从来难料。

交通不便,村民们寄希望于领主的接纳,虽未发生抗税,但对于税吏,想来也没什么好脸。波拉克河入海口东岸,乱石岭一带的山区及其北部的费尔辰湾西海滩,地形复杂的小半岛上散布着大量村落,伯爵需要一些人手去乡村间为他宣扬美名。没什么比一个异邦人的现身说法更吸引眼球了,只要手段得当,不说迅速赢得民众信任,至少能打消一部分顾虑,在战争发生后减少领地内发生变乱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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