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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禅达意志(1 / 1)

当下流行一种说法,说是拼爹拼脸的时代,可封建社会才更加的拼爹拼脸,中国古代的科举也存在暗箱操作等种种潜规则,但总算是寒门眼中攀爬权力金字塔的一条捷径,只是卡拉迪亚可没有这一套。正所谓乱世用重典,古人的律法或者说是代代相传的习俗规范,所囊括的范围十分广泛,细到了生产生活的各个方面,讲究的是勿谓言之不预以及杀一儆百,以现代人眼光来看可谓毫无自由。可实际上,在生存的压力面前,为了得到群体的庇护,大部分的人都选择了接受,甚至自发的去进行维护。

结束与弗莱特的交谈后,贝琳达的思路被打开片新的天地,利用领民对岑达尔家族统治的认可,将来自不同地域的移民融合成一个新的民族——禅达人。这并非没有先例,岑达尔私军的家眷就已完成这种转变,他们追随岑达尔家族后落户禅达,子孙辈生于斯长于斯,对禅达的一切习以为常,再去审视周边的领地时心中常自豪不已。而被利益与禅达捆绑在一起的议会成员和市民也正在转化过程中,贝琳达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她的目的是为赢得伯爵看重,但总归是希望禅达能持续的繁荣稳定。她亲自向阿拉西斯二世汇报,数个钟头后一个名为“禅达意志”的计划便被敲定,但阿拉西斯二世之前一系列的谋划落定就在演武这几天了,没有工夫再去分心旁顾。于是她按照吩咐找上了治安官哈瑞克,其实阿拉西斯二世也是想尽量支开哈瑞克和城邦议会的注意力,免得最后关头出岔子。

两头牛拉着一辆开放式的四轮大车正驶往农兵营地,两侧栏杆向外倾斜,将码放好的粮食夹在当中,伯爵的旗子绑在车夫一侧的栏杆上。赶车的是年轻的马夫斯特朗,他旁边坐着哈瑞克委派来的警卫斯塔罗斯,由于长辈在“铁栅连队”时期结下的同袍之谊,他们之间也很是熟稔。弗莱特坐在车尾,手挽着车栏背靠粮袋,小腿悬空晃荡着出神,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营地中的同伴,他们能否接受他为伯爵效力的举动?

“禅达意志”得到了哈瑞克的全力支持,这有利于领内秩序的稳定,他迅速召集议会成员,大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通过了这一计划。先简单平整出土路将散步的移民聚落连通,只需少量钱粮便能雇佣村民,使他们的口粮得到保障,只要度过夏秋两季,大多数临时聚落的位置便会稳定下来。在每周征税的同时,加派游方艺人进行宣传,消除移民心中的疑虑。这样无论是平乱还是剿匪都能减少军队浪费在行军上的时间,还能增加村落间的交流,总之是利大于弊。

弗莱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他在心中说服自己,理由是因为厌恶阿拉西斯二世不把底层人的命当回事的做法,可总有一个声音冒出来指责他是出于私心。死在河滩上的那些农夫,他甚至不知道姓名,即便其中有同伴“小山”的两个兄长,可对他来说也还是很陌生,没什么感觉。他真正在意的是,若非提前离开,死在河滩上的人中就会有他,这才是他对伯爵印象恶劣的根源。可他连自身温饱都没着落,只能被动的走一步算一步,与车前不知实情愉快闲聊的斯特朗和斯塔罗斯相比,他深知倚在背后的物资将是沾染许多人鲜血的买命钱的开端,努力压制下良心上的不安,他只想先在这个世道活下去并且活出个模样。

以确保演武庆典的运行为名,在阿拉西斯二世的命令下,农兵营地暂时被划归贝琳达的父亲港务长加斯特指挥,他也是出自“铁栅连队”,但为人却比较精明圆滑,通过女儿的裙带关系运作成了油水丰厚的码头管理者。演武结束时的庆典上,伯爵会向平民免费供应面包、酒水,包括农兵在内的平民充当起了快乐的搬运工,而弗莱特在内的五人众加上斯特朗和斯塔罗斯则离开了喧嚣的集市,前往为伯爵宣传的第一站,“老好人”所在的村子比奇维尔。其实就是河滩村的意思,但以此命名的村子在卡拉迪亚不计其数,用卡拉德语中的上尤河滩村来形容又太过繁琐,按照习惯人们一般会称之为禅达的比奇维尔。

这是个位于尤河码头上游约三十里处浅滩的移民聚落,或者说是棚户区,大多数劳力都以在码头和集镇做工为生。由于乱石岭对地质的影响,当地土壤以山里被水流带到两岸的碎石形成的砂壤为主,岸边适宜耕种大麦的土地寥寥无几,远离水源的话又难以灌溉,与背风村一样缺少提供畜力的大牲口。因为距离禅达较近,只有不到半天的路程,加上不少人集镇上务工,海寇袭击一事早已被村民得知。

对于弗莱特为禅达伯爵效力,罗洛、老乔伊和“老好人”倒还能接受,依附于强者本就是乱世中的生存法则之一。唯独“小山”心怀愤愤,认为这是背叛,但当一行人到达比奇维尔后,他很快便改变了看法,他的两个兄长在河滩上丢了性命,但他们选择应募仅是为了混口饭吃,因此他谅解了弗莱特的做法。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气氛笼罩整个村庄,死难者都是未经军事训练的普通农民,面对海寇几无还手之力,根本就是场一面倒的屠杀。对那些失去壮劳力的家庭来说,这等同于灭顶之灾,进入草木凋零的冬季后,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死亡,移民们大多有着相似的逃难经历,因此哀伤低落的情绪很快传染开来。

而弗莱特一进村子就以伯爵发放抚恤为名召集村民,当看到死难者的家人因为几十斤粮食和一点盐巴跪倒在泥地中对伯爵感恩戴德的情形时,原本想要阻拦的斯塔罗斯选择了沉默,伯爵不缺这点粮食,却从未想过要抚恤农兵。弗莱特一方面是在为阿拉西斯二世市义,另一方面也是为“老好人”开脱责任,一进村子他便发觉了“老好人”的不对劲,于是他告诉村民是“老好人”向伯爵请求来的抚恤。村民们请“老好人”领头应募,可同去之人全部遇难,唯独其一人幸存,这让村民们怎么看?即便牵扯上信仰,拿上帝眷顾来做解释,村民也不会接受,盖因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只有“老好人”也死了他们心里才会觉得平衡。

“谢谢。”离家后的二十多年里,“老好人”见识过太多的死亡,为了活下去他一直都在逃,逃离危险逃避现实,但尚未泯灭的良知却一直在折磨他,面对村民们哀痛欲绝的面孔,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不安,虽然他只是向弗莱特短短道了声谢,但其中意味却是极重的人情,遭遇海寇袭击这些日子以来,他心中的枷锁终于得以开解。

“这点粮食尚不够他们一月所需,聊胜于无罢了,他们中不少人可能都难以活过冬天,我不知道此时给予他们希望是对是错,或许不久后他们会沉浸在更大的失望中。”受村民的感染,弗莱特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一言便将众人拉回现实,只有四个共同经历的同伴知晓他的意思是指即将发生的战事,斯塔罗斯和斯特朗却以为是粮食的不足。

作为治安官哈瑞克派来的监督者,斯塔罗斯只在意此行任务是否达成,弗莱特以牛车上剩下的物资为伯爵雇佣比奇维尔的村民,在禅达夏集结束前用三个月时间,平整出一条村子直达集镇的夯土路,伯爵将在工程期间持续提供一日两餐。看着眼前兴高采烈的比奇维尔村民,如果没有提前知晓阿拉西斯二世与海寇的勾结,恐怕五人也会跟着雀跃不已,但他们却不约而同的因此事对其感观更加冷淡。

在比奇维尔待了一夜后,第二天中午回到农兵营地后弗莱特便通过斯塔罗斯请辞,理由是相比一个肤色不同的异邦人,人们更愿意相信熟面孔,也就是本地人嘴里说出的话。于是原本负责监督和领队的斯塔罗斯接手,他则退居幕后不再过问参与,因为在村庄间奔走的缘故,斯塔罗斯收获不少人望。在禅达沦陷、阿拉西斯二世流亡卡拉克里亚后,他凭借在岑达尔私军余部和乡村间的人望为基础组织起一支自由连队,在库林家族为首的失陷部分领地的北地贵族暗中资助下继续抵抗海寇。

哈里斯等游方艺人也开始大举出动,宣传的核心便是统一思想的“禅达意志”,同时也为演武进行造势。矮个子“诗人”因为精通多种乐器,工作区域被划分在外城集镇,演武时作为替换的乐师,他打听到弗莱特的所在,趁着来农兵营地表演宣传的机会拜访。听着哈里斯眉飞色舞的向围绕身旁的农兵介绍着什么是“禅达意志”,知悉始末的弗莱特却缄口不言,作为暂时自由的代价,他需要隐瞒计划的真相,将首倡者的头衔让给阿拉西斯二世,否则四处宣扬只会招来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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