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政争(1 / 1)

对那些凭借国王宠信立足宫廷的家臣来说,派系倾轧远比战阵上的刀光剑影要险恶的多,毕竟实权职位有限,而盯着这些位子的人却有的是。

时值老国王伊斯特瑞奇去世,入继王位的旧地亲王哈劳斯又是领有帕拉汶和特瓦林堡的大诸侯,其手下自有一帮亲信、封臣,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水涨船高的附庸自然渴望得到提拔。而苏诺四郡的直领家臣为了保住手中职权,则极力支持艾索娜执掌朝政,甚至刻意挑拨这对夫妇的关系。

宫廷中因此波澜暗生,任职王家情报总管近三十年的凯恩自然不乏政治嗅觉,只是他并不想卷入这场由王位交替引发的权力争夺。他虽份属先王旧臣,但因为出身、职务等原因,与苏诺四郡的王室家臣关系向来不亲近,属于独来独往的孤臣。加上伊斯特瑞奇国王是病情突发后恶化离世,权力的转移难免有些仓促,艾索娜对他并无足够信任,没有上位者的力挺,他在宫中的处境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心中因此萌生出退意。

可是派系斗争中人随势动,稍有不慎便会成为牺牲品,凯恩想要安全退休,却因置身局中而身不由己。作为国王耳目,他手中掌握着庞大的消息网络,对旧家臣派系来说就好比哨探。这些人虽然也有消息来路,但比起国家体制支持下的情报机构,那绝对是小巫见大巫。外围警戒要是不能保障,旧家臣派系在政争中必然要处于下风,况且这种手头现成的资源绝对是要利用起来的。而在旧家臣派系诸人眼里,凯恩在宫廷中为王室效命多年,比起手中从未拥有过权力的人,更应该知道权力所能带来的利益,绝不会甘心被旧地亲王领的人夺权。

旧家臣们心里都很清楚,新王为了稳住局势,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有大范围人事变动,以免宫廷中人心惶惶,但三、五年内从贴身侍从开始更新换代却是必然。这段时间正是他们用来反击的最后机会,一旦失败他们的职位无疑会被那些帕拉汶和特瓦林堡来的新面孔所取代,但对宫廷中的资深旧家臣来说,自哈劳斯与艾索娜两人出现热恋苗头时,便已开始着手布局,一个政客要是沦落到临阵磨枪的地步,那就已经是失败了。

年事已高的“第一剑士”老吉姆能够屹立不倒,除两代先王信任外,其能力也是无人可以取代。作为苏诺四郡王室家臣势力的首脑,他不仅要满足各家私利,还要维护王室利益,协助御前会议维持中枢运转的同时,更通过职权对直领诸邑话事人进行力量统合,借贸易维持人口稠密的苏诺地区粮价稳定,使得近五十年来民变在苏诺几乎销声匿迹。

这个过程中,以权谋私在所难免,出于职责凯恩必须向国王打老吉姆的小报告,但双方都知道这事只是走个过场,国王不在乎家臣小节有亏,反而更因为手中握有把柄而用得放心。由于知晓凯恩的身份,老吉姆并未将他打小报告的举动视作冒犯,因为那背后是国王的默许,但这份两个保持距离的高阶家臣之间的默契,在旁人眼中就显得两人势同水火,而凯恩因为职务原因结交其他臣子可谓禁忌,因此在宫中几乎不为人知,老吉姆却是众人环绕。为了向凯恩示好,老吉姆在将私酒引入王室直领时,看似无意的将对他亦师亦父的克莱布之子托尼拉了进去。这种举动虽然隐秘却没能瞒过耳目众多的凯恩,为人谨慎的他虽用制止托尼的方式进行了拒绝,却凭着情报机构拥有的特许通行权,通过合作商会的名目给予了对方便利。

乌克斯豪尔地区有着斯瓦迪亚平原最好的黑土地,但粮价却一直偏高且波动极大,反而是受战火波及的东斯瓦迪亚,除边境一带粮价稍高外,支撑边郡粮食供给的和风高地诸郡的大麦价格仅为乌克斯豪尔的三分之一左右。乌克斯豪尔人的嗜酒在卡拉迪亚都是出了名的,如果你碰到一个整天浑身酒气的芮尔典人,不用问就能知道是来自乌克斯豪尔。还有个在平原上广为流传的笑话,两个芮尔典人聊天,乌克斯豪尔人向苏诺人抱怨粮价高,苏诺人一边心中暗忖:都城人口密集但粮价却要稍低,多亏了乌克斯豪尔的支援。一边却又故作好奇状问对方:你们的粮食呢?醉醺醺的乌克斯豪尔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道:换酒喝了。

玩笑话当然做不得真,麦酒毕竟只是嗜好品,而不是生存的必须品,农夫们种植大麦收获后酿酒是为换取更高的收入,但他们自己却不见得去喝,原因很简单,不舍得。能够整天喝到醉醺醺程度的乌克斯豪尔人,肯定不是种麦的农民,这片肥沃的黑土地上兼并严重,如今已几乎找不到自耕农了。

自下乌克斯豪尔的温科德郡东部出喉关后,便是阿哥尔隆山岭北麓的大片沿河谷地,其郡治阿哥尔隆堡坐落在山岭脊线的东南麓,守卫着进入维鲁加大谷地的北谷道。罗多克西海岸海上贸易繁荣,尤以赛尔弗河口、洛克提群岛和五趾湾为最,罗多克同盟借着繁荣的经济将触角伸入斯瓦迪亚平原乃至北地,想要撇开芮尔典王国单干,不想总是花钱去填这个无底洞。而为了追求商业上的利润,进而通过金钱攻势来扩张影响、谋求独立,大量有罗多克同盟背景的资本进入斯瓦迪亚平原,购进粮食弥补山区并出口到蓝宝石海对岸换取黄金。

而老吉姆维持粮价的手段,除了控制苏诺四郡的粮食输出外,便是通过乌克斯豪尔引进粮食。但王室财政不丰,对苏诺地区商会的支持有限,在采购价格上很难与罗多克同盟竞争,于是才不得不以私酒为名目来增加筹码,毕竟王都周边有着卡拉迪亚最为密集的人口,麦酒不愁没有销路。可实际上造成麦酒的粮食却极为有限,大部分都被用来平抑苏诺四郡的粮价,从而在芮尔典王国与萨兰德人、库吉特人于边境上连年爆发冲突时稳住王都周边。而随着草原征伐后十几年来外部局势的暂时稳定,没有了粮饷负担后私酒贸易渐渐变得名副其实起来,为王室财政的良性循环贡献颇多,甚至有余力通过南北贸易支援北地的库林家族。

可人非圣贤,岂能没有私心,否则老吉姆的幺儿埃德蒙德也不会成为艾里邑的邑宰。已经年迈的老吉姆心知自己必然有卸任的那一天,但他希望通过私酒贸易这个名目,维持住家族与王室的联系,而王室为了稳定王领民情,提拔埃德蒙德进入宫廷任职则是必然。

七年前(1242年),黑地亲王迪林纳德和温科德堡伯爵法拉德两兄弟为争夺在家族内的主导权(见第85章),互相封锁了对另一方的商路,甚至各自召集附庸在临郡安格哈尔东部的切尔文邑附近晒马对峙。这不仅急坏了中、下乌克斯豪尔六郡内的商人,更让已对黑地亲王领的粮食输入形成依赖的苏诺周边顿时局面紧张,离家后的乔纳森和托尼恰好赶上这事,通过黑地亲王领的大金主佩德罗.梅尔(见第87章)从中调解,而梅尔家族的首领世代都是王国情报机构在这片地区的负责人。凯恩作为王家情报总管并不想过多涉入与外臣的往来,何况还是王室旁系的近藩,但监察并维持苏诺地区秩序也属于他的职能范畴,于是他为了扫净乔纳森和托尼或者说是情报机构的参与痕迹,转手卖了老吉姆一个人情,通过在底层宫廷侍卫中的人脉将事情捅给对方去收尾。

由老吉姆派出的正牌皇家财务使大大震慑到了佩德罗.梅尔,梅尔家族长期担任黑地亲王领的地区情报负责人,早已赚了个盆满钵满,到了佩德罗这里已是黑地亲王的大债主,时常进出布莱克菲尔德堡的财政顾问。但近十年来与库吉特人的战事爆发后,芮尔典王国虽是被动防守却并无颓势,反而在1234年和1236年两次成功狙击了库吉特人的入侵攻势,其中更是算计了罗多克同盟一把,想要洗白家族的佩德罗并不想在这时冒头。而黑地亲王一系对王室向来忠诚服命,上代亲王康拉德还曾为1236年库吉特人劫掠维鲁加谷地的事,主动为伊斯特瑞奇国王背锅。

梅尔家族在布莱克菲尔德堡宫廷中的能量有限,佩德罗当时更被老吉姆的出手惊到了,“第一剑士”和他上司凯恩的关系明显和情报系统内部所传闻的对立不符,他以为两人是故作疏远暗中却早有勾结。在佩德罗看来,国王身边的亲信重臣有三种人,除了红袍子(有过皇家骑士团御卫队履历)出身的御前会议成员和白袍子(精选带剑侍从)出身的家臣团外,还有隐藏在暗中的灰袍探子(王家间谍种子),想要脱离情报系统对他那时的身家地位来说并不难,只要利用黑地亲王的庇护再谋划一番便能成事。可一旦牵扯出随侍国王的簿记官,那与进了国王的视野有什么区别,抄家灭门不过是给黑地亲王传句话的事,而黑地亲王肯定也很乐意就此无债一身轻,顺带着再捞点外快。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一直谨慎任职的凯恩最想避免的事,最终还是没能避免,与老吉姆打的几次交道很难择干净了。小心翼翼至伊斯特瑞奇国王过世,他心头的重压才得以放下,趁着新王登基的机会他打算就此告老,任职期间的积累足够他更名换姓和家人过上小康生活,在人口众多的苏诺隐匿踪迹对情报系统出身的他来说根本不叫事。可他选择的时间点却大错特错,这并非因为他缺政治嗅觉,而是当局者迷,他单纯的认为卖过人情便是上了保险。可急于谋求脱身的他却忽略了一点,一旦他离开宫廷手中没权,谁还会认他的人情。

更重要的是,旧家臣一派正处在想尽一切办法死保饭碗的点上,凯恩却想撂挑子走人,这让其他人怎么想?即便他的本意并不是向新国王卖好,可由于政争导致的敏感过度,用非友即敌来形容那种环境真不是夸张。何况凯恩的孙女卡特琳娜就在艾索娜身边侍奉,别人或许不知道,熟知宫中人事的老吉姆却是知道的。女孩进入宫廷的日子与哈劳斯成为艾索娜军事教师的时间相差无几,或许这真的可能有巧合的因素,但屹立宫廷多年的老吉姆已经习惯于将人心想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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