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干嘛？”
付卿的脑中冒出了要不要回答一个“要”字的想法，但很快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冲碎了。
这种感觉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付卿没有回答宫琪琚，他走下楼道，倚着水泥围栏，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然后缓缓吐出来。
这是南教学楼的边缘，这一侧挨着在建的科教楼，除了有老师偶尔抄近道从办公楼过来之外，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经过。
闭上双眼的付卿听到了轻柔的脚步，慢慢地来到他的右侧，停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看向右边。
今天的午后没有太阳，清凉的天光在少女精致的脸庞上勾勒出了一层温润的光晕，让付卿想起了好几年前夏天的清晨，被第一缕晨光叫醒的感觉。
躁动的心绪突然平静下来。
付卿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女孩，心中再无一丝波澜。
宫琪琚闭着眼睛，嘴角微微勾起。
科教楼的工地在开学之后就停止施工了，微风迎面吹过来，带着湿润的草木气息，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琪琪。”
“嗯？”
宫琪琚有些疑惑地睁开眼，朝付卿看了过来。
“其实，你叫我出来……原本是想让我做……帮你挡下陆彪吧？”
付卿短暂地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挡箭牌”这个词。
女孩儿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陆彪喜欢你，如果你让他以为你已经跟我在一起，至少在解决我这个障碍之前，不会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而绝大部分男生，会很乐意做好这个障碍的角色。”
“父亲，我……”
琪琪只有在羞恼的时候才能读对他的名字，要是换做平时，付卿只是会心一笑，但此时听到女孩儿弱弱的语气，他觉得有些刺耳。
付卿感到自己的心绪再次波动起来，他做了个深呼吸，尽量让语气平稳下来。
“上周二，陆彪带着4个人在路上堵住我，警告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女孩儿睁大了眼睛。
“事实上，在前一天的晚上，他就想带人堵住我，被我甩掉了。”
“那，那你有没有……有没有……”
宫琪琚的脸红了起来，手指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你想问我有没有挨打？他们没有打算听我的解释，冲过来抓住我，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我……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女孩儿眼眶有些发红，付卿心中突然有些不忍，没有再卖关子，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如果我没有一点本事的话。我虽然不能一挑五，但躲开他们的拳脚还是能做到的。”
看着女孩儿突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付卿心就像夏天的汽水一样，涌上一阵莫名的欢喜。
不过，想到这次的事情，付卿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前两次，被我侥幸躲过了，那这次呢？如果照你想的那样，他以为我跟你在一起了。新仇旧恨，你猜他会怎么做？”
宫琪琚怔怔地看着付卿，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浓厚的水汽在女孩儿的眼里集聚，很快就要溢出来。
“对，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
眼看眼前的姑娘就要哭出来，付卿也没料到，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心中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就像拧上盖的汽水瓶，被清凉的气泡填满，心中所有的躁动渐渐平息，甚至感到了一丝，满足？
终于，瓶盖拧开了。
付卿突然笑了起来。
他抬眼看了一下楼道，伸出手在女孩儿的头上揉了揉。
“傻孩子……没关系的，为了你，就算挨打我也认了。”
“你别这样，老师看见怎么办？”
宫琪琚紧张起来，眼中的洪流在突破堤坝之前就失去了动力，只在脸上留下一道短短的痕迹。
“我怎么会怪你呢？毕竟，我是……”
付卿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宫琪琚一听这熟悉的开头，甩掉付卿的手，两颊鼓了起来，她断定付卿后面绝对没什么好话，一定又是“我是你父亲”呀、“买橘子”呀……之类的话。
“毕竟，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突然听到出乎意料的话，女孩儿的脸上顿时飞起了红霞。
不同于之前的积雨云，这次是火烧云。
宫琪琚伸手捂住脸，有些不安地望了望身后的楼道。
“你，你说什么胡话？老王居然还相信你，没想到你跟陆彪是一路货色，哼！”
付卿看着女孩儿的样子，再次笑了起来。
宫琪琚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
“好啦，你怎么能拿那个憨货跟我相提并论呢？我拉你过来可不是为了表白，而是……怎么说呢？在我的眼中，你是一个……嗯，非常温柔、非常可爱、非常纯洁的女孩子……然后，你突然拉我出来当挡箭牌，我一时之间有些……感觉有些奇怪。”
“我在你心目中就是偶像剧里面那种傻白甜啊？”
宫琪琚白了付卿一眼，却掩饰不住地翘起了嘴角。
“也没有啊，人心中的理智和情感有时候是矛盾的，虽然我也知道你也有自己的倔强和坚持，也有生气的时候，也有女生都有的一些小心思，但是这些在你温柔可爱的光环之下，全都不重要了，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是……吗……？哼！你们这些男生都是大猪蹄子，讲起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骗到手就始乱终弃。快说，你是不是想泡我？”
宫琪琚拉长了声音，想要绷着脸质问付卿，眼睛却弯成了月牙。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尽管付卿在长期的思考和自省中学会了诚实面对和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在说出这样的话时，他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红。
破功了，毕竟还是太年轻啊……他为自己的表现感到有些惭愧。
宫琪琚睁大了眼睛，指着付卿的脸，噗嗤笑出声来。
“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都像刚刚那么冷静呢？原来你也会脸红啊。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相信你咯……”
看着宫琪琚傲娇地扬起脸，眼中的笑意快要溢出来。
付卿笑了起来，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破功就破功吧，年轻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别的气氛。
自然轻松，寂静欢喜。
付卿心中一动，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就像上次在东安寺的斋堂里，作为一颗种子在泥土中萌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