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顾以薇一睁开眼就觉得自己嗓子疼脑子疼哪都不舒服。本来想要翻个身找个舒服的姿势,只是刚挪了个位置身子就腾了空,直接滚到了地上。
因为沙发高度和自身懵逼状态的原因,顾以薇摔得不轻,这也令她瞬间清醒,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哀嚎。
怎么还睡到沙发上了?
对,昨天喝大了……不对啊,说好了跟季芳菲睡一起的,总不会是这小两口耐不住寂寞睡一起,把她踢出来了吧?太过分了!
她努力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环境好像有点熟悉,再仔细想了想,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景苑。
顾以薇脸色有些垮,说好了去她家的,就为了不打扰他们就不远万里的把她送回来了?
过分……
“顾小姐您醒啦。”
厨房方向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一个面色和蔼的阿姨端着托盘往她的位置走,边笑边说着话。
“阿姨您……好。”
顾以薇的表情有些僵硬,怎么说这也是在她住的地方,这人,她也不认识啊……
“哦,是周先生吩咐我来这儿一趟的,好照顾照顾您。”
乍一听到这个姓氏,顾以薇怔了一下,片刻之后,开始莫名的有些紧张。
那位阿姨把托盘放在她面前的桌上,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这醒酒汤是周先生特意吩咐的,我掐着时间差不多,您也该醒了。”
“谢谢。”
“哎呦,这是哪的话。”
阿姨抹了抹围裙,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您好,床装好了啊,我们先走了啊!”
“说了多少回了小点声,小点声!”
从二楼下来的两个青年男人手里拿着工具打了声招呼,声音不小,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顾以薇这一大早上看到家里这么多人,她还都不认识,整个人都有点缓不过神来。
“装……床?”
虽然坐在地上,但顾以薇努力让自己的姿势看起来正常,直到那两个小哥出了门,她才疑惑开口。
床挺好的啊,为什么要换床?
“也是周先生吩咐的,您也知道他爱干净。”
顾以薇平静了三秒,随及捂住了脑袋。
她记得她好像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喝醉之后酒品不太好,吐在了床上……可是,那不是个梦吗!?
她甚至还记得梦里她吐完回头时周岑的神色,他一向面瘫,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
“不是吧……”
“您说什么?”
顾以薇此时恨不得躺在地上打两个滚以平复心绪。只是碍于颜面,她忍住了,
“没事,没什么。”
如果那个梦是真的,那她……骂了周岑,弄脏了他的床好像隐约还抱了他的腰。如果那个梦是真的,那她……哪还有脸见周岑啊~就连那个特意新换的床,她还哪有脸往上躺啊!
顾以薇面对着一大早上接二连三的噩耗与暴击,却不能嚷点什么发泄情绪,只能咬着牙,在阿姨慈爱的目光下,把那碗热腾腾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浑浑噩噩了一上午,顾以薇捡着阿姨出去买菜的空档,溜出了景苑。
她不能坐以待毙,尤其看着家里那张足以躺五六个人的新双人床,她就格外难受,换个床单就能解决的事周岑换了一整张床。以她对他洁癖晚期的了解,要是等到他晚上下班回来,指不定还要怎么批判她呢。
关键再加上抱着他不撒手那事,她也实在不好解释。
所以在那之前,惜命要紧。
连她自己都觉得,她求生欲从来都没有这么强过。
去公司的路上,顾以薇越想越绝望。早知道就不该喝那么大,现在想想自己那酒疯耍的,实在是太没水准了。
等等,她明明记得自己在许凡车上睡得好好的,怎么就回了景苑呢?
没有过多的犹豫,她给季芳菲打了个电话,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如果季芳菲见过周岑了,那周岑又是以什么理由带她回景苑的?如果季芳菲知道了什么,那她都知道了多少?
顾以薇的心顿时更乱了,纳闷这一天天的怎么什么糟心的事都跟周岑脱不了关系。
电话接通,是一声男音。
“许凡吧?”
顾以薇反应过来,率先开口,
“嗯,芳菲她还在睡。”
还在睡?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了。宿醉之后季芳菲这后遗症也忒厉害了点,这是要睡一圈啊。
“她,她从昨天晚上睡到现在?”
“她中间醒了一次,吃了点东西。”
“这样啊。”
顾以薇放了心,起码确定昨天季芳菲没什么意识,什么都不知道。
“找她有事吗?不然我叫她起来?”
“啊?那个,不用不用。我打电话问两句,谢谢昨天把我们接回来啊。”
闻言,对面的许凡明显顿住了声音,片刻之后才重新开口,
“昨天,周总把你送回去的?”
“……”
话落,片刻的安静,犹豫了半晌之后才开口的许凡有些着急,忙着解释,
“我是想打个电话的,只是怕不方便。不好意思,我问多了。”
顾以薇平复了一下心虚,笑着开口,
“没事,这事还指望你能先不告诉芳菲呢。”
“……”
“拜托了。”
“这个好说,等你想跟她说的时候再说吧。”
“好,那我先挂了啊。”
“嗯,再见。”
公交车上的人不多,顾以薇靠在床边,悠悠的松了一口气。
等她想跟她说的时候……这件见不得光的事,顾以薇是打算永远瞒着的。大概等一切都结束了,这件事就能被永远埋起来,就能永远不用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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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段时间,顾以薇所在的公司,状况不少。
先是财政上出现了危机,然后陆续还有几个元老级的员工不由分说的跳槽。以至于上下人心涣散,每个人都有些无所事事的。
“顾以薇,你帮我把会议内容整理出来吧,最好顺手再打印几份,放我桌上就成了。”
不知道是第几次的颐指气使之后,顾以薇心态有点炸了,明明都是一样的职位,都是一样量的工作,凭什么就这么吩咐她啊。
她承认她工作兴致比她们这些不打算干了的人好一点,那也不带这么使唤人的吧。
“我这也忙不过来。”
“你这儿有什么可忙不过来的?”
“……”
站在她办公桌前的女人呢微微蹙起眉,唯一的耐心似乎被消耗殆尽,
“不想帮你就直说呗,浪费时间。”
顾以薇嗤笑,从电脑前抬头,笑得那叫一个亲切友好,
“不想帮,你可以走了吗?”
“你!”
“不想干就别在这吊着了,浪费时间。”
她学着她的语气,里面多了些嘲讽。女人显然被气的不轻,但常年坐在办公室里的人跟顾以薇不同,不会大胆到跟人吵嘴架甚至动手。
所以她只是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踩着高跟鞋离开了顾以薇的办公桌。
顾以薇嗤笑,白皙的手指继续敲着键盘,懒得在这样的事上再浪费时间。
自打进公司以来,认识的人倒是不少,只是真正能聊到一块儿的却一个都没有。加上前一段时间杨子昂来公司看过他一次,人人都传她来这种小公司工作只是玩玩,没什么工作效率。
这种话传着传着难免传到当事人耳朵里,顾以薇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连这次说什么即使公司倒闭了她也没什么损失,所以这么不着急的话也传到她耳朵里,她都没有过多在意。
公司出了事,她总不能也急着找下家找业务,恨不得领导先把上月工资开出来,然后拿钱就走人吧。
这些比她在公司时间还长的人呢,现在反倒连装都懒得装一装了。
下午五点,顾以薇准时下班,拿着东西就出了办公楼,没去看以下午那个想吵嘴架姑娘为首的,那一群人的神色。
去公交站的路上,顾以薇走的极慢。
此时路上的人很少,稀稀疏疏的树影落在脚上,肩上,留了些阴凉。
工作也好,生活也罢,让她糟心的事,也太多了。
准确的说,她现在在努力的拖延时间,即使自己心里清楚,见周岑这一劫,早晚她都是躲不过去的。
怎么解释好呢,这事好像也没法解释。拿出点诚意,以后床单归她洗?不行不行,这对她来说太困难了,不实际不实际……
走了一路,她总感觉身后有脚步声跟着、她走慢些,脚步声就轻了,她走快些,脚步声就近了。刚开始觉得是巧合,可直到到了公交站,脚步声依旧在她身后。
想着又是杨子昂那个混蛋的恶作剧,顾以薇就一肚子气,上次从她身后把她勒成那样,她还没算账呢!这次,还敢来!
猝不及防的一个转身,顾以薇敏锐的看向身后。
只是意料当中的杨子昂并没有出现在视线里,静谧的林荫路上,只有几个路人。当然,还有一个被她猛然回头而吓得顿住脚步的老伯。
她疑惑的回过头,本来以为胆子这种东西越练越大,难道这次是她太敏感了?
“顾以薇!”
身后又有人叫她,声音沙哑苍老,带着些许的颤抖。
她蹙着眉头回头看,隐约觉得是那个王八蛋想耍她,躲在一个地方不出来。
可身后依旧没有人,更没有躲藏的地方。
有的只是那个穿着布衣服的老伯站在刚才的位置,眸色怔然的看着她。
顾以薇反应过来什么,视线终于落在那位老者身上。
他大概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的胡渣都苍白了一半。穿着一身蓝布衣裳,看起来样子老旧。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顾以薇笑着开口,言语里有着客气与恭谨。
老者没说话,又走近了些,才重新开口,
“就是……以薇吧?”
顾以薇怔怔的点头,努力的在记忆里搜寻,都找不到关于这个人的半点记忆。她,认识他么?
“没错,长相没太变。”
他自顾自的低语了一句,脸颊的轮廓因为脸上苍老的笑意而变了变。
离得近了,她竟然觉得他的五官透着一股熟悉感,却还是想不起,她在哪见过他。
老者的长相并不是慈蔼的类型,只是此时说话时,多了些垂询与玩笑的意味,
“这么多年了,都认不出来了……”
记忆里的一个名字,渐渐与这张脸重合。即使体态身形和样貌都变了,可五官的样子,他眸子里的神色,并没有变。
顾国森,她该尊称父亲的人。
顾以薇的第一反应,就是退后了几步,面色苍白而怔然。
不知道是因为不确定,还是因为太过肯定而引来的过分惧怕。她的眼眶都有些泛了红,脸上的神色不再像刚才那般平静。
她不停后退的动作,顾国森看在眼里,他微微沉了眸子,然后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语气尽量温顺,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一直都是他在说话,她从刚开始的疑惑到现在的怔然,一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过得好吗?
她该怎么说,你在的时候,很不好,你走了之后,表面很好,但说到底,只是更坏了。
顾国森看出她的异样,面色微微有些凝重。神色上好像也有些许的担心。
但这些看在顾以薇眼里,却让她多了更深的畏惧。
以前就是这样,她一旦沉默,或一旦多说,他都会伸出那双大手,不顾及她是个孩子,不顾及身旁有什么人……
此时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时的痛意,身上的瘀伤疼,心里也疼。疼到最后,成了麻木。过后想起,却是加了倍的。
“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再过来。我是听说你从国外回来了,就特意来看看。”
他的话令顾以薇稍稍回了神,不断颤抖的双手努力握紧。
“我过得,很好。”
顾国森笑了笑,声音苍老低沉,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似乎有什么变了,顾国森以前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似乎有什么没变,起码她现在看到他时,依旧惧怕。顾以薇此时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不停的告诉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没有任何再次伤害她的能力。
她是一个三十岁的人了,是个中年人了,不是小孩子了。
过了这么多年,一切都该变一变了。
“以薇,有些话,我还是想说,好不容易出来还能看见你,可不能辜负了。”
顾以薇的手捏着手机,踩着高跟鞋的双腿努力的想要站的笔直。
“你说。”
“回一趟家吧,慢慢说。”
“……”
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顾国森就微微垂下了眸子,
“毕竟以后,我怕我没这个机会再跟你聊上几句了。就算成全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
顾以薇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因为当年的事顾国森到底怪不挂她,也不清楚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因为时间太长了吗?
还是说她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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