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去一个夜宵摊帮忙。以前是为了多挣点,改善生活,现在则是为了救命,至少自己在没找到工作前还是得在夜宵摊前好好干。
华灯初上的一个巷子里,已经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摊子。这个巷子的拐角处就有一所大学,晚上学生就爱来这里逛街、吃东西。
凌雪来到一个关东煮的摊子,把包放下,快速地系上围裙,便站到摊前帮忙。
这个摊子的主人叫阿兵,是一个小县城来的“上漂”一族。凌雪和他是在火车站结识的,当年两人同坐一班火车,凌晨到的上海,因想省下住宾馆的钱,两人便都决定在火车站的长椅上凑合一晚。就这样两人相识了,于是两人便闲聊到天亮。
上海这座城的诱惑太多,机会太多,但艰难也不少。阿兵放弃了他的木工手艺干起了流动小吃的摊位,虽不稳定,但收入还不错。而凌雪则固执地选择了和文字有关的工作,因为当年的她用笔记下了那么多彩的青春,她舍不得放下。可现在,她却只能放下。
阿兵的夜宵摊生意不错,人来人往。两人一直忙到近凌晨两点才得以休息。凌雪坐在摊桌前,解下围裙,整理下被汗浸湿的头发。阿兵拎来两听啤酒,带来些关东煮。
“怎么样,累了吧?”阿兵放下东西坐在摊前,笑着望着凌雪。
“还好,下午好好睡了一觉,倒也不觉得累。”凌雪开了听啤酒。
“你下午不是要上班吗?”
“辞了,不干了。”听着凌雪轻松的口气,阿兵一愣,他可是清楚地记得当时凌雪是多么渴望找份与文字有关的工作,即使拿着比这个城市的低保还低的工资的时候,她也是一脸满足,怎么说辞就辞了呢?看着一心吃东西的凌雪,阿兵不想再问。
“没事,辞就辞了,反正那份工作也不好,你就先安心在哥这干。”说完就起身去招呼刚来摊前的顾客。
凌雪望着阿兵忙碌的身影,又望望远处的霓虹,心中顿时涌出一股疲惫。自己当初固执地来到这座城究竟是对还是错?
接下来的日子里,凌雪每晚都会来阿兵的摊子上帮忙,白天就会去各种地方应聘。想要在这个城市扎稳脚跟,就一定要敢拼,这是凌雪的人生信念。
那天,当凌雪赶到阿兵摊前时,她发现原本人潮拥挤、热火朝天的巷子里变得非常安静,只有几个穿着黄衣服的人在清理着地面的垃圾。
阿兵的摊子呢?凌雪赶紧跑到阿兵租的房子。那里,因为价格非常便宜,再加上阿兵认为自己是个男人,活着糙点也无所谓,所以居住的地方比凌雪住的地方环境更差。
凌雪好不容易找到阿兵,彼时阿兵正吃着关东煮,喝着啤酒。
“哎呀,这么潇洒啊。”凌雪踩过一个包装箱,也坐到桌前,接过阿兵递过来的啤酒。“摊子怎么了?”
“干不了了,城管过来说上海要办世奥会,大学城也说要扩建、规范,以后不准我们摆摊了。可附近的店面别说买了,就是租我也租不起啊!”阿兵闷了口酒。
作为为数不多的知道阿兵情况的凌雪自然知道阿兵的难处。他家里有个生病的母亲,一个只会在地里忙活的父亲,土砖做的房子里还在供着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妹妹。他怎么舍得额外的支出?
凌雪不知道怎么劝慰,也闷了口酒。
“小雪,我想回家了。家里给我说了门亲,女方不嫌我家穷,我想回家看看,然后好好做木工,安稳的过日子。”阿兵看着酒瓶,声音低沉地说道。
“好。”好半晌,凌雪才拍拍阿兵的肩膀说道。
阿兵听到凌雪的话语,望了眼凌雪,凌雪却转头望向了远方.......有些东西不能给予便只能狠心些。
三天后,凌雪送阿兵去了火车站。
从这里开始也要从这里结束。
“小雪,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啊!我都可以回家开店了。”阿兵接过凌雪买的零食一阵抱怨。
“阿兵哥,没什么,留着路上吃,哪够你回家开店啊?回去后好好生活,我们一起加油!”凌雪努力挤出笑脸。
一阵沉默。
“小,小雪,你,”阿兵打破沉默,他明白有些话现在不说,这辈子可能就没有机会说了,“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声音诚恳且沉稳。
凌雪愣了愣神,随即抱歉的一笑。两个孤寂的心在陌生的城市里是很容易产生火花的,可是凌雪却一直只把他当哥哥。
“对不起,阿兵哥。我,我一直.......”
“不用对不起,我早知道你只把我当哥哥,只是我有些不甘心罢了。以后我不在上海了,你要照顾好自己。”阿兵摸摸凌雪的头,像哥哥一样地嘱咐她。
时间又一瞬间静默下来,嘈杂的候车室里只有他们的心里空空的。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柔美的播报员的声音。
车要走了,人也要分离了。
望着阿兵走过走过拥挤的人群,走入检票口,凌雪的心空落落的。他很怕,很怕阿兵哥会回头喊他。她害怕离别,就像当初那个人拎着行李抱着自己依依不舍却仍决然地离开一样。如果要走,请痛快地离开,好吗?
所幸,阿兵没有回头。
少了离别的不舍,她只当阿兵去很远的地方去旅游,可好?
回去的路上,凌雪孤身走在街上。望着橱窗里各色的饰品、衣服,凌雪从不羡慕。凌雪固守在这座城只是为了曾经那懵懂的青春时有人的一句话,他说他会在上海给她打拼出一个家,一个永不分离的家。那样的承诺太重,也太深入人心。凌雪为那句话沉沦。
既然生活都是如此艰难,为什么不继续守在这座城?即使少年不再,但人总得有为之奋斗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