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达迟迟不对沈叠箩动手,秦氏等的就有些不耐烦了。
最近朝中事多,沈达每日直至深夜才回府,那时候秦氏基本上都睡熟了,而每天天不亮沈达就走了,秦氏跟沈达每日也说不上很多话,见沈达疲惫的样子,秦氏心里着急,却又不愿意多拿那些话去催他。
她没法子催沈达,就只好在许嬷嬷跟前抱怨了。
“本宫真是不知道国公爷是怎么想的,早前跟本宫说得好好的,还叫本宫放心,说他一定会惩治沈叠箩那个臭丫头给咱们国公府出气的,可结果呢?这都一个月过去了,这惩治的事儿连个影儿都没有!”
许嬷嬷闻言,低声道:“主子,您说,这国公爷不会还对沈叠箩念着父女旧情吧?不然的话,又怎会迟迟不动手呢?”
“这倒不是,”秦氏摇了摇头道,“国公爷对沈叠箩已经厌恶至极,不可能对她还存有什么父女之情的。本宫这些年的心思也不是白用的,再加上沈叠箩自己作死,国公爷不喜她,早就把心里那一点的父女之情给耗尽了。”
秦氏道,“本宫略略问过国公爷,国公爷跟本宫说,现在不是动沈叠箩的最好时候,他原先的计划不能用了,他得寻个更好的法子才行,说是要等一个好时机才能动手。其实国公爷的心思,本宫也明白。先前皇上那样偏袒沈叠箩,本宫就觉得奇怪了,后来瞧着小九的事情出来,虽说小九做得不对,但也是事出有因啊,何况皇上素日里那样疼爱小九,为了沈叠箩,居然狠下心那样处置,这就说明皇上心里当真是偏袒沈叠箩,要想动她,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旦弄个不好,不能伤了她不说,反倒咱们自己弄了一身骚。得不偿失啊。”
许嬷嬷闻言,便又劝道:“主子既然心里这么明白,又何苦这样悬心怄气呢?国公爷也没有同主子说不出气不是么?主子且耐心等等,国公爷心里既然对沈叠箩不存什么父女之情了,那要出气是迟早的事儿,毕竟,国公爷心里也跟主子一样,对沈叠箩憋着一口气呢!”
秦氏天天这样操心,本来她的样子就不显年轻,如今这样操心着急,眼见着人就显了老态了,跟沈达站在一起,倒像是比沈达老上一轮儿似的。
许嬷嬷看在眼里,却又不敢说出来,只能这样浅浅的劝着。
秦氏却听不出许嬷嬷口中的劝慰之意,她叹道:“本宫如何能不悬心呢?为着原先那件事,本宫心里就恨着那个臭丫头,要单单只是这个,本宫也等得,偏这里头还有和月的婚事,这臭丫头也搅合在里头了!”
秦氏想起自己最近听到的那些传闻,心里头就不爽。
她替女儿看中的夫婿人选,就只有七王爷一人。
七王爷在几位王爷之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龙章凤姿,容色英俊,这样的人物,又没有王妃,配她的和月是最合适不过了。
但她也知道,这样的人物,那正妃的人选必定也是很多的。她就听说宝贵妃一直很中意她娘家侄女申家嫡长女申菡萏做媳妇。
秦氏为了打探宝贵妃的口风,还特意入宫去见过宝贵妃几面,可宝贵妃从没有给过她准话,就连宝贵妃是不是要定下申菡萏做媳妇,她都没能从宝贵妃那里打探出实话来。
没能得到宝贵妃的实话,固然是可惜,但秦氏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似乎又给了和月成为七王妃的机会。毕竟,只要宝贵妃不定下申菡萏的话,那她的和月就是有希望的。
原本秦氏以为,和月只是跟申菡萏在竞争而已,可最近到处都在疯传说七王爷看上了太医院的沈叠箩,为了她甚至天天往太医院跑,成天围着沈叠箩转,而申菡萏要成为七王妃的消息却突然没有了,就连赐婚名单上都没有七王爷和申菡萏的名字了。
这种种迹象,都让秦氏看到了不妙。
秦氏不清楚宝贵妃为什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但是她觉得,这件事肯定跟沈叠箩脱不了干系。
而沈叠箩的存在,也给和月成为七王妃造成了阻碍,秦氏就觉得,要沈达想法子借机惩治沈叠箩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难不成,还要让那个死丫头祸害自己女儿的婚事吗?
想到这里,秦氏下定了决心:“为了和月,本宫不能再等了!今儿晚上本宫等着国公爷回来,当面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要是还没准备好,那本宫就出手。这件事,本宫是不催也得催了!”
许嬷嬷想了想,又道:“这倒也是可以的。不过,以奴婢浅见,主子既然在宝贵妃娘娘那里得不到准话,何不进宫去求皇上呢?这赐婚到底还是皇上赐婚,只要皇上肯给大小姐赐婚,宝贵妃娘娘那里是如何想的,其实也并不重要。”
秦氏道:“你这主意原先倒是可行的。但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本宫倒不敢进宫去见皇上了。毕竟那生意本宫还在做,若是一个不小心触怒了皇上,只怕又是得不偿失。”
秦氏言罢,沉吟片刻,又道,“不过,嬷嬷你这也不失为一个主意。这样吧,嬷嬷你把外头那利钱收进来,咱们暂时先不做那高利贷的生意了。先把这事儿收一收,也好让本宫有脸面去见皇上,先把和月的婚事定了才是最要紧的。”
许嬷嬷依言,应了秦氏的话。
晚间,秦氏等到沈达回来后,就把这事儿同沈达说了,还催了沈达。
沈达笑道:“夫人不必着急。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不日就会发动。先前我一直在寻找时机,正好如今这时机到了,而且,就算事发,皇上也不会知道这事儿是我指使的,也怪不得我的头上。夫人放心吧,这回,沈叠箩定会栽个跟头的!而且,事情出了以后,她也没脸再见人了!”
沈达这话正中秦氏心怀,她转而高兴起来:“夫君既然都预备好了,那本宫就放心了!”
“夫人就放一百个心吧,这事儿肯定能成的,”
沈达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等于是去了一桩心事,他其实也挺高兴的,这人一高兴,自然话就多了,只听他又道,“今儿我跟皇上提了阿辰的婚事,皇上说,他不替阿辰赐婚了,让咱们自己去替阿辰寻一门婚事,我琢磨着,这是个好事情。御赐的婚事虽然好,可到底不是咱们自己做主,如今阿辰的婚事我们能自己做主了,自然是要挑个门当户对,且样貌性格都配得上咱们门第的媳妇才行。”
“不过这事儿,还得夫人来办,夫人相看好了,提前与我说一声,咱们两个都定了,就直接给阿辰定下就好了。”
沈达的这个消息,倒是让秦氏有些不高兴了:“皇上不肯给阿辰赐婚,怎么不早说呢?如今阿辰都二十一了,生生给拖了这么几年,要是皇上不想赐婚,早些说出来,本宫早就给阿辰寻好媳妇了,没准这会儿都生了好几个小孙子了,哪像现在呢?”
沈达笑道:“皇上一时改变主意,这也是常有的事。夫人就莫要为了这种小事气坏了身子!咱们阿辰那么优秀,又那么有出息,自然是不愁找不到媳妇的。咱们把风放出去,想与咱们家结亲的大有人在,只要明年定下婚事,夫人很快就能抱上小孙子了!”
秦氏想了想,也觉得沈达说得有理,她也只是一时气不顺而已,她一想到可以自己亲自挑选媳妇,这心里头还是蛮高兴的,自己选媳妇,总比皇上赐婚得好,不然的话,皇上赐婚得来的媳妇,终归不是自己满意的。
而她的儿子又这么优秀,这么大了,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好多人家都还是想把女儿嫁过来的,她啊,还真是不愁给阿辰挑不到好媳妇。
想到这里,秦氏的心定下来了,只不过,这儿子的婚事定了,她又琢磨起女儿的婚事来了。
“夫君,既然你跟皇上提了阿辰的婚事,不如也提一提阿月的婚事吧?”
秦氏道,“本宫去寻过宝贵妃,可惜在她那儿没听到准话,而且本宫听说皇后娘娘呈给皇上的赐婚名单上没有小七的名字,而且,本宫还听到些传闻,说小七跟沈叠箩有些不清不楚的,本宫担心会影响到阿月的婚事。”
沈达却没有秦氏这么担心,他嗤笑道:“夫人所说的传闻,我也听说过。其实在我看来,这真的没什么。沈叠箩再是厉害,再得七王爷欢心,又能如何呢?她是咱们国公府逐出去的弃女,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可能成为七王爷的王妃,就算她要进王府,那也只能是侍妾,连侧妃都当不上,夫人压根不必担心。”
“咱们阿月的身份高,进门就是王妃,难道还怕压不住一个侍妾么?就算沈叠箩进府,那也得向咱们阿月低头。何况,我早就做了安排,只要那件事一出,沈叠箩别想进王府了!夫人只管放心吧,区区一个弃女,不可能阻碍阿月的婚事的!”
沈达拍着胸脯保证道,“夫人放心,过两日等沈叠箩依计划离了金陵,我就去找皇上提一提阿月的婚事,看看皇上是个什么意思。依咱们阿月的人品气度,当个王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氏听了这话,心里就放心多了。接下来,她就该专心替阿辰挑选媳妇了。
*
沈叠箩在成为军医房监理后,那些天里都在看军医房中众人的履历和人事档案,她心里正琢磨着如何振兴军医房的时候,军医房中却来了一桩事儿。
这事儿是朱绍钧通知她的。
“阿箩,为师昨儿刚接到外一营主将的报告,外一营刚刚经历过换防,原先的将军兵士换防到蓟州去了,现在换来的是原先在北方边地上的驻军。因为他们一路行军,路上经历过不少的地方,按规矩,是要请军医房的人去看诊体检的。”
朱绍钧怕沈叠箩不晓得,还给沈叠箩科普,“外一营是驻在金陵城外的。他们主要是负责金陵城外围的防卫,跟城防内营是相对的。”
沈叠箩笑道:“师父,这是个好事儿啊。”
沈叠箩这些日子看军医房过去的资料,已经了解了很多关于军医房的过去和现状了。
在朱绍钧离开军医房任主院开始,军医房就开始衰落,原本,金陵城内外驻军都是有军医房派出去的军医随军驻扎的或者是定期巡视看诊的,但因为军医房衰落,金陵城内外驻军都不再请军医随军了,而是军中自己出银子在外头请大夫随军或者看诊。
军医房每年年底的考核就是因为从无出外看诊记录,所以才会年年垫底的。
因此,在沈叠箩看来,这次外一营让军医房的人前去看诊体检,这就是军医房的机会,如果这件事办好了,会为军医房以后重新出诊奠定基础和提供机会的。
“好事是好事,”
朱绍钧道,“不过,阿箩,为师还是有些担心的。给外一营看诊体检,他们点名要你这个新任的军医房监理带队前去。为师总觉得这件事很奇怪。还有就是,你虽入了军医房,皇上虽准了你为官,但你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虽然你曾经对为师说过,不会因为性别而模糊了自己的使命,但这到底是你头一次去军营,那里都是男人,为师还真是有点儿不放心你啊,怕你被他们给欺负了。”
“要不然,你跟七王爷说一声,让七王爷陪着你一起去吧?有七王爷在,相信外一营的人不敢对你如何的。”
现在自己的这个小徒弟也知道七王爷的心思了,朱绍钧倒也没什么顾忌了,为了小徒弟的安全,朱绍钧直接就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沈叠箩倒是没有朱绍钧的这些担心,她笑道:“当初皇上准我为官的时候,动静那么大,自然朝野上下都是知道的。他们点名让我这个新任的军医房监理过去看诊体检,我也不觉得很奇怪啊。至于别的,师父就不用担心了,我心中有分寸的,再说了,我这一身的武功,能打得过我的人又不多,我怎么可能被他们给欺负呢?师父不必担心啦!”
“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是针对我的,也没有关系啦,我自己能搞定的!师父只管放心好了。”
她敛了几分笑意,抿唇道,“至于说要七王爷陪着我去,我看就不必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总是要我自己处理的,靠七王爷撑腰算怎么回事呢?旁的事情也就罢了,军医房的事情,我还是不想让他帮着我解决的,要不然,我也太无能了啊。”
朱绍钧想了想,觉得沈叠箩说得倒也在理,便点点头道:“那也行,那就按照阿箩你说得办吧。你去后,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就派人回来告诉为师,为师一定会帮助你的!”
沈叠箩笑起来:“多谢师父!”
朱绍钧又道:“对了,外一营有五百人,你自己一个人去肯定是不行的。叫你去是主持大局,但体检的话,还是得男人来,所以这回,你得带一些人过去。阿箩,你想好带谁去了吗?”
这话出来,朱绍钧心里却在想,军医房拢共就是那么几个人,带谁去几乎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哎,军医房的人还是太少了些啊。
沈叠箩沉吟片刻后答道:“我带董双去吧。也就只有他能跟着我出门了。其他的人都不方便。不过,我们两个人也还是不够的,原先军医房中那十几个学徒还是不错的,这回我都一并带过去,凑足二十个人,应该就可以的。剩下的新近的那二十五个医吏,就先让他们在军医房里待着吧,这一次就不带他们去了。”
朱绍钧叹道:“这些人里,也就董双能跟你出门了,那你就带着他去吧。他年纪虽小些,但事情还都做得不错,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肯定能帮你不少的。”
沈叠箩点点头,拿着朱绍钧之前给她的报告看了一眼,而后才道:“师父,外一营的主将在上头说,体检看诊之事不宜拖延,我这会儿就回去跟大伙儿说一声,让他们准备起来,明天我们就出发了。”
朱绍钧道:“好,你去吧。记得啊,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沈叠箩抿唇一笑:“恩,师父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
这回沈叠箩出城往外一营去,秦非邺在得知消息之后,原本是想跟着一起去的,可太子的病情忽然反复,好了一些的咳嗽复又犯了,秦非邺担心太子,思量再三,还是没有跟着沈叠箩前去,留在东宫里继续照看太子了。
太子的病虽然有所反复,但却没有之前病发时那么严重,所以,见秦非邺以照顾自己为由不跟着沈叠箩出城,他还是蛮意外的。
“小七啊,不跟着沈姑娘一起去外一营,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呀!沈姑娘一个人往男人窝里去了,身边还跟着十几个大男人,你小子就真的能放心嘛?孤跟你说啊,这是你的机会啊机会啊!这是贴身护花的机会啊!”
“既然你说沈姑娘都松口了,要你等着她回心转意,要你等着她忘了她心里的那个人,孤就不懂了,你怎么就不趁胜追击呢?你这回跟着沈姑娘一起去,说不定就抱得美人归了啊!”
“再说了,孤也没什么大事儿啊,不就是咳嗽一两声么?回头就好了,孤的事儿啊不重要,你追媳妇的事儿才重要呢!”
太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觉得自己先前白替他说了那么多的好话,这小子纯粹就还是不解风情啊,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利用!
“大哥,沈姑娘是去做正经事的,我了解她的性子,我这回要是跟着去了,她肯定会嫌我碍事儿的,我也不想妨碍她,何况,我已经跟萧正说过了,让窦森带两个人暗中跟着她,保护她,如果遇到她处理不了的情况,他们会出面的,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秦非邺微微勾唇,笑道,“而且,我已经答应她了,会给她时间的,我也不想逼她。再说了,我也是真的放心不下大哥啊。我还是留在大哥身边陪着大哥的好,不然我总还是不放心的。”
太子道:“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那也行,那就随你好了,反正你在沈姑娘身边放了人,料想她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外一营的驻扎地离金陵也不是特别远,一天的时间也就到了,若是她有事儿,传信回来你再赶过去,也还是来得及的。”
太子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啊,孤听说这回跟着沈姑娘去的是军医房的一个医士,听说是个蛮年轻的男孩儿,也就比时彦大了两岁,比你还小了三岁呢,据说长得还蛮清秀的,这么个清秀少年跟着沈姑娘去,小七你真的放心啊?”
“孤听说啊,当初小九对沈姑娘动手的时候,就是这个小少年跑出去给你报信,你才进宫来救沈姑娘的。孤听说自从沈姑娘进了军医房,这小少年对她就冷漠得很哪,怎么偏偏那天晚上就那么不顾自身的安危跑去救沈姑娘呢?小七啊,你说,这小少年不会对沈姑娘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吧?”
秦非邺抿唇:“董双跟我说,他是怕沈姑娘一时鲁莽伤了九妹,而连累军医房,所以才来寻我的。”
“啧啧啧,”
太子咂舌道,“小七啊,这种鬼话你也相信啊?就算他是为了军医房,那他心里就不能也为了沈姑娘么?他表面是上说的冠冕堂皇,可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呢?孤觉得啊,他就是喜欢沈姑娘才会这么做的!孤听说啊,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跟沈姑娘的关系就好了起来,两个人常常有说有笑的,你最近不是不陪着沈姑娘值夜了嘛,孤听说啊,你走后,一直都是这个小少年陪着沈姑娘值夜的啊!”
太子啧啧叹道,“沈姑娘虽然年纪还小,但她生得真的是花容月貌啊,这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胚子啊,军医房那里男人最多了,看见这样的美人儿天天在眼前晃悠,有几个人能忍住不动心的?”
“小七啊,你可长点心吧,你别以为就你惦记着沈姑娘,孤觉得啊,这军医房上下,暗地里不定还有多少人心里头惦记着沈姑娘呢!”
太子这一番话,成功的把秦非邺说的黑了脸。
他原先以为,也就是小丫头心里头的那个猛虎算是他的情敌了,如今被太子一番话说的,他现在感觉好像全世界的男人都成了他的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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