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将缸里的酒喝个底朝天后,放下酒缸,笑道:“痛快,痛快!”范卓叹了口气,然后哈哈大笑道:“自我出道以来,尚是首次有人让我上三十斤。痛快,痛快!我范某算是心服口服了。”
萧峰想不到范卓如此直率,丝毫没将输赢放在心上,甚为其折服,道:“喝酒就是图个痛快,何必计较于得失,范帮主你这人够痛快,这朋友我可是交定了。”
范卓眼睛一亮,笑道:“说得好!萧老弟这位朋友,我范某也交定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范某能帮的就尽量给您办。”
萧峰叹道:“范兄真是够朋友。”
坐下之后,萧峰续道:“我听说川外眼下传着我在巴蜀面见李阀使者的谣言,范帮主耳通八方,不知此事真伪如何。”
范卓淡淡一笑,起身走向窗口,道:“确有此事,在萧相尚未进入巴蜀之际,传言便已开始在巴陵传出。”
原来柴绍所言非虚,萧峰道:“李秀宁是不是在巴蜀。”
范卓讶然道:“此事虽密不透风,但对我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她昨晚已返回关中。”
萧峰不禁动容,心知已落入了别人设计的圈套,沉吟良久之后,道:“多谢范兄如实相告,还请范兄帮个忙。”
范卓道:“兄弟客气了,但说无妨。”
萧峰道:“希望范兄为我安排一艘快船,我想即可出川,而且此事决不能让香玉山及巨鲲帮的人知晓半点风声。”
范卓愕然,但此事极为简单,当即一口答应。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船只没有在江陵停留,而是继续东下,向巴陵进发。
船只使至石首时,岸上蹄声轰鸣,赵蛮、许让率十余骑追至,然后只身登船。
对于两人的到来,萧峰不禁凛然,皱眉道:“你们是怎么知晓我的船今日抵达此处。”
赵蛮许让均面面相觑,赵蛮首先奇道:“萧相何以由此一问,不是你派人送来亲笔信,告知我二人在此接船的吗?”
萧峰动容,面色大变,道:“信呢!”赵蛮道:“属下给许兄弟看过之后,立即焚烧了。”
萧峰震惊道:“我从未写过任何书信给你们,你们确定是我的亲笔信。”
赵蛮动容道:“与萧相先前的书信似乎没有差别,可能是属下书读的少,分不出来。”萧峰不禁皱眉,心知已遭人算计,望向刘仁轨道:“以范卓之明智绝不至于出卖我,难道是柴绍。”
刘仁轨摇头道:“范卓确不至于开罪萧相,该是李阀中人无疑。李阀手底下能人众多,稍微模仿一下萧相的笔迹,骗过赵将军该不是难事。哎!萧相此番避人耳目,火速回来,原本是向陛下禀明原委的,如今私会镇将更是道不清了。”
萧峰叹道:“李阀耳目如此之广,实教人心惊。小轨是否还记得在白帝城遇到的那个秦川,此人实有可疑。”赵蛮与许让均不知两人在谈论什么,但已知道此事极为严重。刘仁轨点头同意道:“萧相从离开夷陵之际,便已开始落入别人的计算之中。此番回到巴陵处境极为不妙,一切就看陛下肯不看信萧相了。”
萧峰想到当年以自己与耶律洪基的结拜之情,尚且拔刀相向,不禁摇了摇头,心知伴君如伴虎,心下一横,道:“此事还是早做打算,你我即可返回巴陵,赵将军许将军则静候我将令。”
赵蛮、许让此刻已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表态道:“愿听萧帅调遣。”
萧峰道:“以后我给赵蛮将军将令,只写萧,许让将军的则写峰,除此之外,皆不可信。”
两人正容道:“记住了。”
船抵巴陵,萧铣闻听消息之后,亲自带领文武百官在城外迎接。
其中自然不会少了张绣、雷世猛等人,其中有一人,便是打了胜仗从岭南回归的董景珍。
董景珍年约四十,是瘦高个儿,方脸大耳,脸上线条分明,下巴兜起突出,眉浓发粗,长相继为威猛。身为大司马,位列三公,身兼潭州总管,出镇长沙,拥兵十余万,与张绣、萧峰二人为现今大梁最具权势的三人。
萧铣哈哈大笑,道:“如今谣言四起,都道萧相已背离大梁,但我却坚信我与萧相的兄弟情深。”
萧峰下船之后,立即行礼道:“下臣执意赴蜀探查军情,造成陛下困扰,实是惶恐,还请陛下宽恕!”
萧铣亲自将他扶起,笑道:“萧相何罪之有,此番归来,必是带回巴蜀最新的消息,看来我大梁进取巴蜀,指日可待!”
一时间群臣轰动,均为大梁不日进军巴蜀欢呼。
大梁进军巴蜀的消息,也随之很快以巴陵为中心传开来。
晚间,萧铣又设宴为萧峰接风,席间不少人对萧峰推崇有加,但也多是溢美之辞。
萧铣意气风发,问萧峰说道:“萧相自出师以来扫平江北诸城,可有把握拿下襄阳啊?”襄阳素为南北咽喉,军事重镇,萧铣此时提起,可见北上之心急切。
萧峰闻言一愣,说道:“战场之上,难有万无一失,何况襄阳非比江陵、夷陵等城。陛下若此时挥兵襄阳只怕会引起北方诸侯的反感,还请三思。”
萧铣闻言,叹了口气,随又笑道:“我也是随便说说,自杜伏威攻克竟陵后,转而经略东南等地,使我大梁压力剧增。”
杜伏威乃是江淮霸主,所率江淮军纵横不败,隐为南方第一霸主,任谁也不敢惹分毫。
萧铣喝下一杯酒,忿道:“那江夏的周法明依附李密,也全然没将我大梁放在眼里。”
这江夏连接汉水与大江,地位非比寻常,也难怪萧铣有此感叹。
董景珍冷道:“李密目前眼里只有洛阳,何况远在荥阳,便是我们攻打江夏,他也使鞭长莫及,陛下若下决心,微臣愿为马前卒攻下此城。”
萧铣哈哈大笑,道:“董帅勇气可嘉,不愧为我大梁三军首将。然取江夏,还得看李密洛阳之战的结果如何。”
宴会后,萧铣赐予了萧峰大量的金银绸缎,以及各色美女,萧峰知道这是一种笼络手段,自然是来者不拒。
出宫之时,萧峰特意向萧铣解释了巴蜀之行的目的。
萧铣叹道:“萧相既见了石青璇,内伤可有痊愈。”
萧峰故意显出一副痛苦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叹道:“此事不可强求,又加上朱粲与李阀的人从中作梗,属下只好匆忙返回巴陵。”
萧铣故意拍了拍萧峰的肩膀,丝毫没有察觉萧峰体内的真气,眼**出复杂的异光,叹道:“贤弟不必伤心,我定会为你寻找良医医治。”
萧峰道:“多谢陛下!”
萧铣道:“如今你功力已失,以后还是多留在巴陵帮我处理政事。”
萧峰道:“一切听陛下吩咐?”
萧铣点了点头,道:“你此番入蜀,想必有些收获,不知巴蜀是否真的可取。”
萧峰道:“蜀民人心思安,但人心齐结,加上巴蜀易守难攻,若是强取,只怕难有作为。”
萧铣叹道:“我也就说说,此事用兵巴蜀不如用兵北上,你旅途劳累,暂且回去休息吧。”
回到萧府,尚未靠近府门,自然而然的生出感应,朝出门处瞧去。清减不少、但出落得更标致的小鹤儿挟着一团香风,奔了出来,与走到府门的萧峰搂作一回。
她又哭又笑,却没有半句话可有条理的说出来。众人大感尴尬,均想不到小鹤儿对萧峰如此情深。
小鹤儿热泪滚流道:“我还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到萧大哥!唉!”忍不住又投入萧峰的拥抱里,痛哭失声,尽显真情。
萧峰见她似梨花带雨,心痛道:“小鹤儿不要哭了,这么多人,好难看的。”
小鹤儿含泪,有若雨后天晴般“噗哧”娇笑道:“见不到萧大哥,才难看呢!”
萧峰愕然,随诡异的笑道:“小鹤儿长大了,我该为你找个夫君了,说着回头望了一眼刘仁轨。”
刘仁轨一凛,心想:“看我干吗,跟我有关系。”
小鹤儿顺着萧峰的目光,往向刘仁轨道:“你是谁。”
刘仁轨当即施礼道:“小生刘仁轨,如今在萧相跟前做个跟班,见过小姐。”小鹤儿失笑道:“人鬼,你这名字真是奇怪,哪有人这样取名的。”
刘仁轨无语。
萧峰终松了口气,当即上前,来到李琰跟前施礼道:“拜见嫂嫂,出门多日,让嫂嫂挂心了。”
看到萧峰平安归来,李琰早已激动不已,道:“平安回来就好。”
萧峰看着她身旁的一双儿女,尴尬笑道:“嘿,回来太急,竟忘记买礼物了。”
年纪小的小女孩萧怡囔道:“四叔都把我忘了,我以后不理你了。”萧峰愕然,抱起她放在肩上,往府里面走起,大笑道:“明早,四叔就为你买好不好。”
小女孩终究少年心性,朝着萧晔坐了个鬼脸,哼道:“你听到了吗,四叔说给我买礼物,可没说给你买。”
萧晔不高兴道:“四叔教我武功,可没教你,哼!”
小萧怡竟毫无征兆哗啦大哭起来,抓着萧峰的头发闹道:“我也要学。”
萧峰哈哈大笑,只觉小孩子当真是喜怒无常,不可琢磨,更不可得罪,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