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客栈,萧峰立马向董家酒楼走去,希望能在这洛阳最为繁华的酒楼,听到关于和氏璧的消息。
萧峰踏入天津桥头的董家酒楼时,十多道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酒楼内一如往常般挤满人,闹哄哄的气氛炽烈,占了一半都是来自各地的商旅和江湖人物。
张眼来瞧他的人都现出惊异之色,又和身旁的朋友交头接耳。
包有些女孩子在向他频抛媚眼。
萧峰心知准是昨夜在曼清院露了一手,顿然使他成了“名人”。
单是他们敢公然与独孤阀、曲傲等各大势力为敌,谁再敢小觑他。
“原来是萧帅,让小人先领萧帅到楼上的厢房好吗?”
伙计态度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萧峰淡淡道:“我只是一个人来,想还是在大堂比较热闹些。”心想:“我萧峰今次就坐在这里,看看到底有谁想找我麻烦。”
萧峰在一张空台上坐好之后,即要了十斤白酒,两斤牛肉,一只肥鸡,弄的人人动容,萧峰自斟自饮,好生痛快,十斤喝完,又要了五斤。
正饮至一半,脚步声响,从楼上走下一个身穿汉人便服年,约三十的健硕胡男,向萧峰的桌子走来,腰间佩着一柄草原上常见的弯刀,萧峰一瞧之下便知此刀钢质绝佳,没有个百十斤也有个六七十斤,此人走的步履稳健、轻松自如,实不让人小瞧,早已暗暗戒备。
那人走到萧峰跟前抱拳以汉语道:“在下突厥阿力达,兄台酒量过人,我家突利可汗请兄台移步楼上再喝,不知意下如何!。”
原来此人是刚抵洛阳的‘龙卷风’突利的大批随行高手之一,他们此番南下正是为了跋锋寒。
突利在上面二楼订了间厢房约见曲敖,见下面萧峰如此酒量,便差人下来相请。
萧峰暗赞他汉语说的好,他本就是爱交朋友之人,若换了平时早跟他去了,但他此时酒意已过,而且因和氏璧之事惹下了麻烦,实不愿连累他人。
而且他已一夜没睡,又奔跑于洛阳与洛口之间,早生倦意。微微一笑道:“兄台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很快就要离开了,还请见谅!”
阿力达微怒,心想:“突利可汗是何等身份,请你喝酒已算给瞧得上你。”说道:“兄台竟以这等借口来搪塞,我答应了可汗,是一定要带你上去的。”当下右手一伸,抓住了萧峰的左腕。
萧峰见他右肩微动,便知他要向自己出手,却不理会,想试试他手段如何。任由他抓住手腕,腕上肌肤和他掌心一碰到,便觉阴寒异常,知道对方练的是至阴内力,当即将一股真气运到手腕之上,笑道:“阁下是条汉子,我很是欢喜,不如跟我在此喝上几碗酒?”伸右手斟了两大碗酒,说道:“请!”
阿力达人连运内力,却见萧峰泰然自若,便如没有知觉一般,心道:“你别得意,待会就要你知道我的厉害。”说道:“喝酒便喝酒,有什么不敢?”举起酒碗,一大口喝了下去。
下料酒到咽喉,突然一股内息的逆流从胸口急涌而上,忍不住“哇”的一声,满口酒水喷出,襟前酒水淋漓,跟着便大声咳嗽,半响方止。
这一来,不由得大惊失色,这般内息逆流,显是对方雄浑的内力传入了自己体内所致,倘若他要取自己性命,适才已是易如反掌,一惊之下,忙松指放开萧峰手腕。
不料萧峰手腕上竟如有一股极强黏力,手掌心胶着在他腕上,无法摆脱。阿力达大惊,用力一摔。萧峰一动不动,这一摔便如是撼在石柱上一般。
萧峰又斟了碗酒,道:“老兄适才没喝到酒,便喝干了这碗,咱们再分手如何?”阿力达又是用力一挣,仍然无法摆脱,左掌当即猛力往萧峰面门打来。
萧峰暗道:“草原人果然悍不畏死!”掌力未到,萧峰已感到阴寒四漫,当下右手推出,轻轻一拨。
阿力达这一掌使足了全力,到知掌力来到中途,竟然歪了,但其时已然无法收力,明知掌力已被对方拨歪,还是不由自主的一掌击落,重重打在自己右肩,喀喇一声,连肩关节也打脱了。
却听门外传来一声音道:“阿力达兄弟,你怎么刚到洛阳,便跟闻名天下的萧帅交上手了。”
萧峰闻得是曲傲的声音,心道:“这人当真来的不是时候。”
阿力达乃是突利手下数一数二的好手,恼怒已极,那知萧峰是谁,但又苦于右手手黏在萧峰手腕之上,无法得脱,左手也不敢再打,第三次挣之不脱,当下拔出弯刀,只是电光般的一闪,向萧峰劈来,萧峰哪能让他打中?右手食指伸出,将刀身弹开。
萧峰心想:“这人和我无怨无仇,也算条汉子,何况正主还没见面,却又何必杀他?”突然间内力一收。
阿力达陡然间掌心黏力已去,刀身又被萧峰一弹,无法把持自己,立向后退了数步,当真死里逃生,到鬼门关去走了一遭又再回来。
曲傲此时已带了三个徒弟跨入了门内,只听楼上传来一声长笑,显示了此人内家气功已是出神入化,接着听那人说道:“在下突利见过萧兄,早知是萧帅在此独饮,该亲自相请,还请萧帅见谅!阿力达!还不给萧帅陪个不是!”
突利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像萧峰这样身份的人会在下面这种地方喝酒。
萧峰心想:“这突利果然不简单。”哈哈笑道:“突利兄言重了,萧某不过是一介匹夫,那能当的起突利兄如此大礼。”
接着向阿力达兄弟道:“来!我们再喝两碗。”接着亲自倒了两碗酒。萧峰如此说,众人那还不明白并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阿力达生出受宠若惊的感觉,草原人向来佩服的是强者,当下向前拿起碗说道:“你是真英雄,我佩服你。”
萧峰哈哈一笑,只听一声碗碰声,两人仰头喝了下去。
曲傲跟突利都不禁对萧峰生出佩服之心,心想此人年纪轻轻便在南方群雄之中取得一席之地,果具枭雄之姿。
曲傲说道:“萧兄真是英雄了得!阿力达兄弟在草原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想不到萧兄坐着便.....唉!”说着便向上面楼走去。
曲傲有意惹是生非,萧峰岂能听不出来,说道:“曲老前辈言重了,萧某的这些手段怕是入不了毕玄老前辈的法眼。”
听到毕玄两字,突利等人都不禁一震,脸上都露出骄傲的神色。
萧峰一番话连曲傲也不禁心折,心知口上气势已散,也没了出口的意思。
那边突利对萧峰大有好感哈哈笑道:“萧兄可否给小弟一次机会,让小弟下次与你好好痛饮一番。”
萧峰对这突利本没有什么恶意,笑道:“此事回头再说吧。”
心下却在想,这突利莫不是在此宴请曲傲吧,不禁一震。
果然听突利说道:“曲老师,可是让在下久等了。”
曲傲轻轻回了句抱歉话,转回头向楼梯下面的萧峰道:“萧兄昨晚一掌,威力绝伦,出人意表,不知可有名头。”
突利不禁一震,能得他这位武学宗师如此评价,当然不是一般的武功。
萧峰淡淡回道:“萧某此掌法叫‘降龙十八掌’,让曲老前辈见笑了。”
曲傲赞道:“好个‘降龙十八掌’,若有机会,曲某真想见完十八掌,哈哈,如果说宋缺是当今第一用刀大家,那萧兄定是当今第一用掌高手。”说完随叹了口气,显是惋惜之意。突利及在场的武林人物都不禁为之动容。
萧峰对这种赞誉之话,早听腻了,应道:“曲前辈过誉了!”
便是此时一阵长笑在门外远方响起,道:“萧峰不过一区区马贼,曲兄未免太瞧得起了。依我王薄之见,也不过是一欺世盗名之徒。”
听得王薄之名,各人无不动容。
在众人期待下,一人现身门外,含笑往内来。
这人年在五十许问,身材修长,腰板笔直,唇上蓄着一把刷子似的短髭,清俊的脸上有种曾经历过长期艰苦岁月磨练出来的风霜感觉,这或者是由于他下眼脸出现一条条忧郁的皱纹致加强了感染力。双目则精光烁烁,深邃严肃得令人害怕,与他挂着的笑意显得格格不入,形成极其怪异的特别风格。
以擅于作曲而名闻全国,被誉为辽东第一高手的王薄,竟大驾亲临。
曲傲回过身来,向王薄微微一笑,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王兄可亲自验证!”接着发出一声呵呵笑声。
见王薄目光扫来,萧峰抱拳施礼道:“王老前辈首举义旗,为反隋第一人,萧峰久仰已久,向你请安!”
王薄显然对萧峰这番恭维之语,大为顺耳,当下点了点头,抱拳淡道:“算你识趣!”
萧峰心知王薄此举必暗含内劲,当下运气至双拳,只见两股内力一撞,二人身子同时微微一晃。
王薄暗暗一惊,随冷道:“昨晚听留阁英雄宴,老夫没能给你送贴,确是底下人照顾不周,但萧帅今日不来见我王薄,是瞧不上我,还是做贼心虚呢!”
萧峰道:“今早王公让人请我,在下当时有事推辞了,确有失礼!刻下让王老亲来相询,在下愧不敢当,请受萧峰一拜。”
萧峰正要下拜。
王薄虽自负江湖前辈的身份,但若真让萧峰这等手握重兵军阀向他鞠躬行礼,却也不敢受他此大礼,忙道:“你萧峰眼下一方霸主,南方诸侯畏你如虎,王某何德何能,不能受你此礼。”便要一旁,刚欲移动,一股奇异的劲气,已封死移路,欲动不能。
萧峰一躬身,算行过了礼。
王薄身体一轻,知道对方收回劲气,如此强迫别人受礼,也算奇行,不禁沉声道:“萧峰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能亲来见你,非是以江湖辈分压你。你这一鞠躬,江湖同道均误以为我王薄倚老卖老,逼迫你萧峰一般。”
萧峰回复冷漠的神情,冷眼扫了王薄一遍。
他的眼光利若鹰隼,王薄感到自己的衣服一点蔽体的作用也没有,身体内外的状况完全裸露在他的观察下,已知非其敌手。
萧峰负手缓行,悠悠地在王薄身旁走过,直至他身后三步,才转过身来,眼神像利剑般刺在王薄背上,道:“王老以前辈身份亲来见我,我已一拜还礼,现在轮到我向王老解释和氏璧之事了。”
王薄愕然转身,迎上萧峰如炬的目光,冷道:“今早你从城外回来归来之是,有目共睹,王某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萧峰道:“萧某坐拥襄阳,此刻却舍下大军冒险北上,无非是为和氏璧,这一点天下共知。而昨晚我萧峰也确实如此做了。”
王薄动容,在场的江湖豪客亦不禁议论纷纷。
萧峰缓缓踱步走回原处。
王薄不敢相信此时眼见之景象,一方面他清楚看到萧峰踏行的每一个动作,但事实却更清楚地告诉他,所有这些看似缓慢的动作,都是在一眨眼间的功夫内完成。
高明如曲傲、突利两大域外告诉,亦不禁大惊失色。
萧峰回到原处,转身微笑道:“昨晚萧某确实去了静念禅院,也看到了有人在静念禅院众高手面前带走了和氏璧。”
王薄沉声道:“萧帅智比天高,语含玄机,恕我并不明白。”
萧峰脸色一寒道:“萧某的意思是和氏璧不在我手上。”
王薄不怒反笑道:“以萧帅的武功,竟也无功而返。”
萧峰冷道:“王老既为了空大师追查和氏璧一事,想必亦知和氏璧之事。若对萧某之言尚有疑虑,不妨相问。”
王薄城府深沉,毫不动怒,傲然道:“和氏璧非常人所能驾驭,本人对此事也略知一二。萧帅既说和氏璧不在你手上,王某亦决不为难。”说着转身消失酒楼。
萧峰回过头来,突利已跟曲傲携手进了厢房,萧峰也不愿久留,踏出门。便遇到了一群突厥武士,赫然是拓跋玉跟淳于微师兄妹。
为首的是已男一女,男的年在二十五、六间,头扎英雄髻,身穿武服,外加一件皮背心,样貌俊俏,肩头挂着一对飞挝,颇有点公子哥儿的味儿,乍看又似弱不禁风。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肩上挂着的飞挝处,这种奇门兵器江湖上罕有人使用,两挝形如鹰爪,中间系以丈许长的细索,一看便知极难操控。
拓跋玉开口笑道:“原来是萧兄,许久不见。”
淳于薇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你昨晚在听留阁大战神威,连曲傲都对你心生畏惧。用中原人的话说,你真的把我的魂都带走了。”
萧峰哑然失笑,道:“拓跋兄,淳于小姐,别来无恙!”
拓跋玉感慨万分,笑道:“多谢萧帅当日对我手下的十八骠骑手下留情,不然在下当真无颜返回草原面见师尊。”
萧峰笑道:“拓跋兄言重了,对了!拓跋兄是否来见突利王子的,如此萧某就不打扰了。”
拓跋玉叹道:“那就就此别过了。”
萧峰离开董家酒楼,步入天街,此时已是日落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