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志杰回京三日后,就走马上任,三万大军分批尽数编制到守卫皇城的御林军。城郊军营内,将士们点燃篝火,大家围坐在一起,正在喝酒聊天。
“安将军,你明日就要上任了,以后飞了高枝,可别忘了我们兄弟啊”只见说话的那人,刚说完话就拿起酒坛子咕嘟咕嘟往嘴里灌酒。
“慕容峰,你他娘的少喝点!嘴里又没把门的。安将军是那样的人吗?不是!”出声制止的那人,一双手上充满老茧是手立即拍向慕容峰。
刚进去的半口酒又立马吐了出来。大眼一瞪,立即骂道:“雷武,少他奶奶教训老子!老子酒量好着呢!安将军都不生气,要你出什么头!”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谁也不肯先低头认输。其他人也乐得看热闹,两人打闹是常事,他们早就习惯了。
安志杰端着酒杯,与其说是杯子,不如说碗更加合适,笑着举了举杯,一口灌下。大声喊道:“各位兄弟,我安志杰不是英雄,更不是狗熊。我们是生死兄弟,过命的交情,就是把我自己忘了,也不会忘记你们”
众将士齐声大喊,“好!好!好!”
眼眶含泪,正如他所言,战场上交过命,那就是生死兄弟,不用多废话。“喝酒!”
三巡过后,众将士都喝得差不多了,各自回营帐休息。安志杰、慕容峰、雷武三人坐在火堆前,一人拿着一根木枝拨弄眼前的火柴堆。
“刚刚老哥喝多了说了几句瞎话,老弟不介意吧?”慕容峰嘿嘿一笑,道。
安志杰笑着摇头,说道:“慕容老哥,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其实我也不喜欢去当那个中郎将,军人应该保家卫国,开疆拓土,而不是守着皇宫,守着那些女人”
两人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诧异的望着安志杰,“兄弟,慎言啊”
“我信得过二位兄长”安志杰却是一笑,神情有些黯然的说道。
最初得到支援武昌的命令,两人多少是有些慷慨激昂,内心都在窃喜,这等好事居然让他们赶上了。乱世武将,盛世文臣。生逢太平盛世,武举的升迁反而要比文官难得多。好不容易碰上个立功的机会,他们如何不兴奋激动。可一听到竟然派个刚刚得到武状元头衔,从未上过战场的新生蛋子领到,他们顿时又低沉下来。这不是明摆着要将到手的功劳送给这个雏儿嘛,自然不会乖乖听从他的指挥。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仗着老兵的身份,一而再地损害他的威信,路上也多次给予他难堪,他也并未在意。直到两人故意延误到达武昌的时间,他知道后,立即将他二人当着全军的面梃杖五十军棍。他们心里更是气氛,以为他借口惩罚他二人立威。直至武昌一战,他们二人才对他心服口服。原来看似文弱无骨的白脸书生,实则是一头会打仗的猛虎。
要想娶得战场上的胜利,将领的决策占有很大比重,否则将士再勇猛终究是做了无用功。到头来是白忙一场,还会连累将士性命。
“兄弟,老哥只有一句话送给你,人要学会掂量自己的分量,更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不是人人都可以随心所欲,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痛痛快快地活着”慕容峰长叹一声说道。
雷武将手中的火柴棍扔到火堆里,拍了拍手,说道:“是啊,安老弟,我们兄弟出身草莽,走到今天这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经历过多少事儿。慕容兄弟说的是对的,你还年轻,难免会心高气傲,这算不得好事,也说不上坏事,年轻人嘛,总要有个冲劲儿。我们兄弟相信,安老弟你雕琢几年必成大器,但是眼下却不得不收敛锋芒”
实话难听,可说得在理。他知道自己斤两,也不会冲动到皇帝面前多嘴多舌。笑着回答:“多谢二位老哥,志杰明白”
他们脸上带笑,可向下弯的嘴角,微皱的眉毛,都表明他们此刻内心是高兴不起来的。一向大大咧咧、嬉皮笑脸的慕容峰,也都没有了笑容。
“相处数月,如今要分开竟然会舍不得,心真他娘的变软了!”慕容峰小声骂道,充满难为情目光瞥向他二人。
闻言,两人却是对视一笑。雷武拍着慕容峰结实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小子也学会煽情了!”
“别他娘的笑了!烦死了!”慕容峰被雷武打趣,脸上挂不住,起身拍拍屁股,骂咧咧的走了。
直到慕容峰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火光中,雷武方才止了笑,脸色变得严肃,低声说道:“安老弟,你被派到羽林卫,我和疯子一个被派到领军卫,一个被派到威卫,而三万兄弟也被分成三拨,我们各领一队。再看看你我的职位,是不是京城要出事了?”
安志杰眉头微皱,脸色也变得凝重,摇摇头,说道:“二位兄长的资历,远比小弟要深得多,如今却与小弟平起平坐,小弟倒是有些过意不去。若非家里的关系,只凭武昌一战,小弟可不够格当上中郎将的职位。只是兄长所言京城要出事,不瞒兄长,其实我也不知道。此次左右千牛卫合并,父亲倒是跟我提过,皇上早就有意为之,只怕其他戍守皇城的兵卫也会如此。这么一看,倒像是皇上故意将你我三人分派”
雷武也慎重的点点头,说道:“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也说不通。皇上看重你,不难理解。我和疯子出身草莽,然而当兵的年头都赶上我活着年头了,如今已到不惑之年,靠着武昌一战才做到中郎将的职位,从哪方面来看,我们都不应该被皇上看重啊”
雷武的疑惑,他也曾想过。回想那日回家见父亲时,父亲对他所言,他的困惑立即烟消云散。说道:“兄长所言差矣,我虽然不了解当今圣上,但是朝堂上那些事多少也知道些。不说别人,就说我安家,我父亲安盛一介寒门学子,无论是背景、财力、势力都远不如京都城那些大家族,却为何偏偏是父亲坐上丞相之位?没有皇上的扶持,我是不信的。既然皇上能扶持一个寒门书生,为何不能倚重能征善战的草莽?只怕皇上也是看中二位兄长身后没有复杂的背景。何况二位兄长是有本事的人”
安志杰的解释,他倒是能接受,而且这样也最容易说得通。笑着说道:“行了,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回去睡吧,明日还有的忙呢”
“嗯”他点点头,刚想嘱咐他,关于领军卫那边的事情,转念一想,依着雷武的聪明,即使不知道领军卫里面的情形,必然也会处理得好。半张的口随即又闭上。
一夜无话,翌日,三人话别,各自率大军从三个城门口进城,去往各自的兵卫府。虽说三人都有皇帝的圣旨,但都是外来汉,初进兵卫府的大门,难免会受到人家的刁难。慕容峰和雷武自不必说,没有强悍的背景只能忍着。安志杰外有安丞相在背后撑腰,内有安贵妃以及安妃两姐妹在宫中坐镇,那些原属于左千牛卫的人每日戍守宫廷,对安妃的名头了解的很,自然不敢太过分,因此也没受多大委屈。倒是原属于右千牛卫的那帮人一个个不怎么买账,对他横眉竖眼,愣是正眼都不瞧他。他暗自摇头,什么也没说。
靠着关系做到中郎将职位的空降兵,人人都在背地里这样嘲讽于他,他岂会不知。只是他也不能见人就跟人家解释,也只好随他们去。
明德宫内,三妃走后,安欢颜便派杜鹃去打听椒房殿花苑的事情。得到的情报和三妃说得也差不多。按照常理说,三妃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怎么还会好心来给她报信?她不得不怀疑她们的动机。
立即又唤来张石,吩咐道:“你派人去三妃那里盯着,看看这几天她们有什么动静。今晚你去椒房殿一趟,看看那个花苑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奴才立即去办”张石躬身告退。
她还是不放心,转头对杜鹃说道:“午间休息的时候,你去找哥哥,问问他先皇后忌辰那日,他是否当值?”
望着那娇嫩的小脸上显露出的疑惑,杜鹃小心说道:“主子,是否多虑了?”根据她打听回来的情报,以及三妃的话,她觉得三妃应该没有别的心思,不然为何平白无故的告诉她这些事情。
听得杜鹃的话,她眼睛微眯,嘴唇尽抿着,低沉着声音说道:“我总觉得三妃应该不会那么好心特地来告诉我先皇后的事情,我必须小心谨慎一些”
俗话说小心无大错,杜微慎防也是应该的。杜鹃也赞同的点着头。
人的运气好坏,全看老天爷站在哪边。尽管安欢颜一再地慎终承始,却始终没有调查出半点线索。经过张石一夜的探索观察,花苑只是一个普通的花圃,除了是先皇后常去的地方。三妃那边也平静地如一汪死水,一点也不像再进行阴谋诡计的模样。偏偏明日又不是安志杰当值。
她不禁头痛,明明内心感到不宁,就是不知道她们到底要怎么对付她。她也曾想过,既然三妃邀请她去花苑,无非就是想在那里动手,可张石查了整整一宿什么都没查出来。
“花苑?花苑?花苑?...”安欢颜小声嘟囔着,心里思考着,自己要是三妃,又会选择什么样的手段。花苑在椒房殿,椒房殿是先皇后的住处,难不成她们想通过先皇后大做文章?
正在思忖着,杜鹃来报,福贵已经到了殿外。思绪被打断,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只好作罢。
福贵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灿烂的笑脸,迎向安欢颜,“奴才叩见娘娘”
“福总管请起,杜鹃奉茶”安欢颜同样回以笑脸,说道:“可是皇上派你来的?”
“娘娘英明,正是皇上派奴才来的”将手里的锦盒递到安欢颜面前,说道:“娘娘,皇上说,明日是先皇后的忌辰,锦盒里面的糕点是先皇后爱吃的,特地让奴才来告诉娘娘一声,明日万不可忘记了”
安欢颜眼神示意杜鹃接过,微微一笑,说道:“皇上有心,本宫记下了”抬手指了指他身边最近的椅子,“福总管,坐下说话吧”
“奴才谢娘娘”笑着回答,也不客气的坐下,将手中的拂尘换向另一边,又接着说道:“娘娘若是不嫌弃,关于先皇后忌辰一事,奴才想多句嘴”
福贵进宫多年,又在元辰熙身边伺候,对皇后的事应该比其他人要了解得多。安欢颜巴不得他能张口说几句,于是笑容变得更灿烂,说道:“福总管肯指点是本宫的福气,怎么还会嫌弃。福总管有话不妨直言”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福贵对安欢颜有了一定的了解。你敬她一尺,她尊你一丈。若是你得罪她一根手指头,她敢要了你整条胳膊。虽说不上是睚眦必报之人,可也不是善茬。
当下也直言说道:“娘娘,皇上素来看重先皇后,因此明日绝不能出任何差错。六局尚宫办事稳妥,又有经验,想来不会出事。不过,只怕有些细节她们并不知道”
“哦?福总管请说”果然,里面必有她不熟知的猫腻。
“按照往年的习惯,明日的忌辰,皇上会在椒房殿的正殿与各位娘娘共同缅怀先皇后,但并不让奴才等人伺候。过后,各位娘娘不得在椒房殿逗留,必须立即退出椒房殿,这是其一。第二,娘娘千万不要靠近那座花苑”福贵正色说道。
“为什么?”安欢颜疑问道。第一条勉强尚不能让人理解,第二条就更有些不讲道理了。
福贵抬头看了看大门外,起身走到安欢颜身边,弯着身子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具体原因奴才不能多讲,但奴才绝对是为了娘娘好。另外,明日的酒宴,桌上的东西,娘娘最好一口也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