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风没有立即回答韩江明的问题,而是站起身子,双手背后,缓缓走到门前,抬头仰望,许久之后方才说道:“重锦、江明,对于现在朝中的局势,你们怎么看?”
背对着身子,韩重锦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猜得出来,此刻他并不轻松。心里暗暗叹息一声,说道:“长风兄,我们韩家势力还在,你不必忧心”
“正因为我们的势力不减,才是我所担心的地方”韩长风紧接着他的话说道。
“莫非长风兄担心我们韩家会惹来皇上的嫉妒,从而对我们下手?”韩江明猜测如此,随即说道:“虽然有这个可能,但是现在的皇上可没有这个实力”
“话不要说得太满。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你们都清楚,难道你们就一点都没察觉出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吗?”
闻言,韩重锦倒是双眉紧蹙,抚摸着下巴沉思,缓缓道:“长风兄这话提醒了我。有几件事发生的太过蹊跷,让我不得不怀疑”
“什么蹊跷?怀疑什么?”韩重锦问道。
“首先,便是徐家造反一案,你们想想徐家世代镇守江陵,虽说权大势大,未必不会有反叛的心思。但是,从现在的角度来看,更像是有人逼迫徐家造反”
“是啊!现在想想确实如此”韩江明犹如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大腿喊道:“江陵水患,年年发生,倒是常见,但是皇上竟然不让徐有章去赈灾,反而派出户部两位侍郎,然后发生动乱,徐有敬出兵镇压,被皇上处置,紧接着安盛被派去江陵,又处置了当地牵连在内的不少徐姓官员。后来,徐有章被参,徐家被流放,我们三家都是出了力的,最后便是镇国公造反,徐家彻底没落”
“正是,水患、动乱、出兵、被参、流放、造反,一步步将徐家逼到角落,逼得他们不得不反,最后以正当合理的理由出兵平叛。我们的皇上走了一部好棋啊!可怜我们被当成了棋子都还不自知”韩长风叹道,那语气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听得这话,他们感觉到身后一股股凉风吹来,阴寒入骨。
连一向脾气暴躁的韩江明都收敛了锋芒,蜷缩着身子,谨慎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徐家有兵权在手都被皇上处置了,我们会不会也...”说着比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韩江明的恐慌,他们都理解,何况连他们自己也都是心有余悸,只不过没表现出来而已。
“现在还不会,正如我刚才所说,如今的朝廷并不安稳,皇上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动我们,而且,不止我们韩家,苏家、叶家也是皇上要处置的对象,如果我们能联合起来,说不定就可以反过来压制皇上”
“压制皇上?长风兄,你这个主意未免太过了些,眼下还是想想如何自保吧”许久不曾说话的韩重锦,听到韩长风的话,不免觉得他有些疯狂,出声劝阻道。
“好吧,此事暂且不提,接下来,你们行事要小心谨慎一些,不要让皇上拿住我们的把柄。重锦,你代我写封信,把京都城的情况报告给父亲,问问他老人家的意见”
“是,我知道了”
“另外,宫人被害一案中,牵扯在内的,包括我们的人,都给我秘密处理了,不许留下活口,也不能让人抓住我们的把柄”韩长风眼中划过一丝锋芒,那么犀利,那么冰冷。
“我们的人好说,那些死者家属呢?也要处置吗?”韩江明问道。
微微沉吟片刻,道:“他们就先不要动了,我谅他们也不敢把实情说出去”
“好,我马上去办”
大理寺衙门,陆庭信和陈师爷正在处理冯正的案子,听到皇上的旨意,不满一惊,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大人,皇上这是要弃了乐家了”
陆庭信放下手中的文件,点头赞同,道:“果然如此啊,就是不知道安相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闻言,陈师爷倒是起了别的心思,上前一步靠近书案,轻声说道:“大人,依卑职看,这应该不是安相的意思”
“哦?听陈师爷这话,莫非你觉得那日来的人并不是安相的手下?”陆庭信眼眉一挑,身子微微向前倾,睁大眼睛疑问道。
陈师爷重重地点着头,分析道:“大人您想,安相爷一向和乐正绫走得近,但乐正绫性子刚正,做事从不看人脸色,所以比较得皇上看重,估计这也水安相接近他的缘故。这次宫人被害一案,虽说是他捅出来的,但显然乐正绫不是真正的幕后人,所以依着安相往日的行事作风,应该不会对乐正绫下手才是。可偏偏就在案子交到刑部之时,我们接到柳香报案,更有那位神秘人出言警告不得接这个案子”
“所以你认为,那人是和乐正绫有仇,但是又和安家脱不了关系”陆庭信接着说道。
“对!卑职认为除了宫里那位,应该不会有别人”
“这样也说得通,那皇上的旨意到底什么意思,小翠一案的原委再清楚不过了,为何皇上会下这样的圣旨,实在令人捉摸不透啊”陆庭信感叹道。
“这卑职也不得而知”
“好了,不提这件事了。阮将军已经撤销报案了,没有理由再关着冯正了,去通知他的家人,让他们把冯正领回去吧”
“是,卑职这就去办”
唐闻道在御史台听说皇上的旨意后,便急着回了唐府,拉着妻子韩氏就要往韩府走。
“夫君,这是要去哪里?”韩氏不明所以,问道。
“娘子,皇上处置乐正绫的圣旨已经下了,御史大夫一职肯定会出缺,虽然为夫职位较低,暂时还不能胜任大夫一职,但肯定会从霍林海和魏署中选择一人,那么中丞一职也会空缺。所以我们得赶紧去韩府,去求求韩尚书,他是吏部尚书,只要他肯举荐,那为夫就能坐上这中丞一职”唐闻道满脸喜色,好似中丞一职已是囊中物。
“夫君,非是妾身不愿去,而是去了也没用”韩氏垂头丧气,好似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
见状,唐闻道面露不悦之色,连语气都变得十分低沉,道:“怎么?娘子不愿为夫升官发达?这般晦气模样可是给谁看的!”
见他生气,韩氏急忙解释,道:“夫君误会了。你我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妾身怎么会不想夫君高升呢”
“那你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去了也没用?莫非是因为宫人被害一案,韩尚书认为我办事不力,心里对我起了偏见?”唐闻道不解,疑问道。
韩氏摇头,解释道:“夫君,妾身虽是韩家旁支,对韩家却是再了解不过了。宫人被害一案,夫君出了力,看在这个份儿上,韩长风也不会不管夫君的,但是,如果夫君主动上府去求他,而且还是中丞一职,那么妾身只能告诉夫君一句话,他不会应允”
“为何?我不明白”
“夫君应该明白,妾身嫁给夫君的理由”
韩氏的一句话,让唐闻道醒了过来,叹道:“原来如此啊!”
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模样,韩氏心里非常内疚,劝慰道:“夫君也别气馁,就算妾身的背景帮不了夫君的忙,但妾身相信,夫君能够凭着自己的努力达成自己的愿望。而且,妾身也不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虽然妾身出身旁支,但毕竟在韩家待了十多年,无论是韩家还是叶家、苏家、安家,妾身多少都是知道些的,而这些应该多多少少能帮得上夫君”
闻言,唐闻道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眸光异常亮,问道:“娘子快快说来”
“韩家祖籍洛阳,地处中原,经济发达,文化昌盛,是多朝古都。韩家在洛阳经营多年,势力早已达到鼎峰,虽说比不上苏家在江南的影响,但也在伯仲之间。当初韩氏先祖帮助元家打赢了天下,便替元家守在那里,所以韩家的根基不在京都城,而是洛阳”
“我明白娘子的意思了,为夫在这里多谢娘子指点”说着便躬身作揖,好似求师一般。
宫人被害一案、御史大夫一案彻底结束,安欢颜又恢复了平静的生活。明德宫内,刘瑾瑜给安欢颜请完平安脉后,就由丁香和小月陪着说话。
“主子,听杜鹃说,皇上要带您出宫,您去不去啊?”丁香一边剥着葡萄皮一边问道。
慵懒地靠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脸上有着淡淡的微笑,道:“嗯,我也在考虑中,正好你们给我出出主意”
“奴婢跟杜鹃的意见一样,还是出宫散散心为好,这些日子我们总是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情,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出宫玩几天”
听杜鹃说俏皮话,安欢颜已经习惯了,如今丁香竟然也学会了她的性子,她倒是十分诧异,道:“难得能从你口中听到这番话,怎么?不想在宫里待了?”
丁香摇头,面上浮现黯然之色,说道:“奴婢身为奴才,在哪里都一样,但是主子就不一样了。在府里的时候,虽然也会受到别人欺负,但是不比在宫里,那不是欺负,而是伤人,而且还是致命的”
“小月你也是怎么认为的吗?”安欢颜却是看向小月,笑着问道。
“奴婢未进明德宫之前,只是一个下等的洒水婢子,宫里的勾心斗角还轮不到奴婢身上,所以没有那么深的体会。不过,出宫休养一旦时间对主子的身体也有裨益”
“好吧,那就出宫好了。不过,也不能把你们都带走,总要留下一个人看家的,谁留下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