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很多不会说话的人,但是能顶着殷戈止这恐怖的眼神还乱说话的,就徐怀祖一个。
风月都觉得背后发凉啊,很想说少爷您自个儿找死能不能别带上她?她还要好好过日子的啊,不想这么快死!
结果徐家二少爷后知后觉地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师父不喜欢风月姑娘?”
这压根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啊!风月呵呵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子:“少爷,厨房里还有两盘菜,您不如陪奴家去端?”
“好啊。”瞧着气氛是不太对劲,徐怀祖溜得飞快,拉起风月就蹿出去,走得远了,才皱眉问:“我说错什么了?”
风月叹息:“你们师父一向看不起妓子,奴家这样的身份,您怎么敢说成您二位的师娘?”
看不起吗?徐怀祖皱眉:“看不起他还偏留你在这院子里做什么?”
风月耸肩:“大概因为奴家做菜比观止好吃。”
“可是……”徐怀祖皱眉:“我就觉得师父挺在意你的,你俩在一起也过得不错,开个玩笑而已么?”
“您还是歇会儿。”风月摇头:“别再开玩笑了。”
点头应了,徐怀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师父是个十全十美的人,想不到也有瑕疵。”
“嗯?”进了厨房把菜放在他手里,风月问:“什么瑕疵?”
“就是对感情之事。”徐怀祖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扯这些身份啊什么的,多折腾人啊。”
微微一顿,风月失笑。
感情之事分明就是这世上最难应付的,比骑马打仗难多了。要是一句简单的喜欢不喜欢就能有个结果,那这天下的痴男怨女,可都解脱了。
不过徐家这少爷还小,想来也没经历过什么儿女情长,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意外。
“菜凉了,走吧。”
“嗯。”
屋子里气氛缓和了点,几个人尚算平静地用了膳,之后殷戈止就扔了两个徒弟去继续练功,然后拎着风月到了房间里。
“你……”他抬眼,还没开口,对面的人就蹦得老高,摆手道:“您不必教训奴家,奴家可没徐少爷说的那些想法,奴家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绝对不会对您有什么非分之想!”
一口气说完,都不换气的,殷戈止皱眉,冷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那是那是,不然奴家怎么能在您身边伺候呢?”腆着脸笑,风月道:“比起易小姐,奴家实在差远了!”
轻轻白她一眼,殷戈止道:“换个人比吧,她不如你。”
啥?风月眨眼,头一次听殷戈止说这么耿直的话,倒是有点不适应:“为什么啊?您不是挺喜欢她的?”
“喜欢归喜欢。”沉吟片刻,殷戈止道:“但与她相处太累。”
微微一怔,风月耸肩:“也是,毕竟不是谁都像奴家这样能不要脸地哄着您的。”
“你说什么?”
“嘿嘿,没什么。”朝他做了个鬼脸,风月转身就跑:“奴家去看看灵殊。”
话落音,人已经跑得没影,他想再说点什么都不行。
殷戈止皱眉想,这人上辈子一定是只青蛙,喜欢鼓嘴就算了,跳得还快!
不过,跟她在一起,竟是格外地让他省心和舒坦。
勾了勾唇角,殷戈止转身,还是打算去尽一下师父的职责,尤其多关爱一下徐怀祖。
三天之后,选拔大会在校场轰轰烈烈地展开了。殷戈止带着两家少爷,并着丫鬟风月和随从观止,安静地站在人群之中。
“来了好多人啊。”风月小声嘀咕:“都快赶上每年各家送闺女进宫的阵仗了。”
观止低声道:“赵麟一案在民间颇有影响,本来这种比试是不会让百姓围观的,但太子殿下特赦,邀了文武百官,也放了百姓在栅栏外头看,以求公正。”
这么一来是挺公正的,但……看了一眼候场台上站着的众多老将,风月摇头,这些人可是输不起的啊,更何况在这么多人面前输。要赢比赛不难,可赢了就要得罪一大片人,划算吗?
临行前殷戈止就拉着两个少年嘀咕了好一阵子,具体嘀咕了什么风月不知道,但看徐怀祖一脸兴奋,安世冲满眼担忧的样子,那多半就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正想着呢,就听得那台上的叶御卿突然道:“殷殿下也来了?听闻带了爱徒,可是打算与在场各位一较高下?”
换做平时,这种问话,殷戈止会高冷地给个眼神,然后沉默。但意外的是,今儿他回话了,声音还不小:“自然,既然来了,总要带点东西走。”
“哦?”太子殿下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殿下的意思是,您这入门不到一个月的两个徒儿,能从一众老将手上讨得好?”
殷戈止颔首。
“哈哈哈!”叶御卿大笑:“本宫就喜欢与您这样自信满满的人打赌,殷殿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咱们开个赌局如何?”
“请殿下赐教。”
“好说,很简单,你的两个徒儿,要是有一人能进前两名,本宫愿意奉上两百斤天山寒铁。”叶御卿道:“那寒铁一共就这么点儿,今年刚送进宫,还没铸造成器,很是适合两位少爷。但,若是没进,殿下不妨当着众人的面,对本宫行个大礼,如何?”
这话语之间火药味儿极重,听得众人议论纷纷。
要不是知道这俩是什么德性,风月也会被这剑拔弩张的阵仗给吓唬住。可知道这两位的心思,她就只能翻个白眼了。
要殷戈止这样的人对吴国太子行大礼,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后果是什么呢——
“好。”殷戈止应了,转头,目光凌厉地看着自家徒儿们,冷声道:“你们只管尽全力,不用顾忌对手身份和其他,若是有丝毫放水之处,为师便将你们逐出师门!”
“师父!”两家少爷慌了,殷戈止却冷漠地一挥袖子,将他们留在了候场台上。
“这殷殿下可真狠啊,刚收的徒弟,又不是什么没身份的人,竟然这么严厉!”
“这怪得了人家吗?太子殿下打的这赌也太狠了,分明是要人家难堪。就算是质子,可魏国还不是吴国属国,人家的大皇子朝咱们太子行大礼,那不是折魏国的颜面吗?”
“就看那两家的小少爷争不争气了。”
听着四周的议论,风月看着前头走过来的人,忍不住摇头。
太阴险了!这样一来,安徐两家的少爷不管遇上什么对手,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什么尊老啊之类的东西抛在一边,对面的对手甚至能理解他们,输了不会太过怨恨。
敢情嘀咕那么久,就是对戏去了啊?叶大太子也是厉害,想法都能跟殷戈止对上,配合得还天衣无缝。
果然当皇子的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比试开始了,殷戈止拉着她在旁边看,一张脸波澜不惊,眼神也没个起伏。
风月忍不住道:“您好歹紧张一下啊,万一两位少爷输了呢?”
“拿什么输?”殷戈止抬了抬下巴,指着旁边发签定上台顺序的人,唇齿不动,声音极轻地道:“太子的人。”
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台上站着的七八个人,风月咬牙:“这也太黑了!”
“为了速战速决而已。”殷戈止道:“而且,恕我直言,今日来的其他人,都不是有本事的,只是想争个位置享福罢了。这样的人,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对自己的徒弟有信心,并且,安世冲和徐怀祖的弱处只有他能看穿,这些老家伙还嫩了点。
徐怀祖第六个上台,将胡子都白了的老将胖揍一顿,一边揍一边跟人家道歉:“实在冒犯,师命难违啊!”
老将一边吐血,一边摇头:“也委实怪不得你。”
“呯!”老将落地,带着成全的微笑,鼻青脸肿地被人抬走了。
徐怀祖笑了笑,突然觉得更喜欢自家师父了,实在很对他胃口啊!
上台来的人有力气大的,有出手快的,但是徐怀祖觉得一点也不难对付,哪怕用很简单的招式,也能将他们掀下台去。
微微皱眉,他突然觉得,吴国的将领们,除了易大将军和自家老爹,其余的人,能真正上战场的,恐怕不多。是安逸太久了吧?
“请。”最后一个上台的是安世冲,徐怀祖回神,咧嘴一笑:“我不跟你打,我第二。”
脸色一沉,安世冲道:“为何?”
“你昨晚不是落枕了吗?”徐怀祖道:“胜之不武。”
“少废话!”低斥一声,安世冲余光扫了一眼远处观看的人:“这场比试要的就是公正,你闹什么?”
说着,拔剑就朝他命门刺。
堪堪躲开,徐怀祖叹息:“你这人就是太守规矩了,没趣得很。”
说罢,还是提刀迎上他,一招一式,倒比方才认真了不少。
叶御卿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旁边的老臣道:“竟然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本宫是不是损失很惨?”
旁边的老臣拱手笑道:“当真能得人才,殿下的两百斤寒铁便不算什么损失。”
“哦?”叶御卿摇着扇子问:“宁大人也觉得这两人是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