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叫醒了,是白天顶撞老乞丐的那个姑娘,她也是乞丐中的一员。
她带着两个草鞋,和自己的乐观来的,她说:“傻子你看,在人家这白吃白喝也不好,我就想着。拿着草绳编了两双草鞋,一个送先生。一个送明家少爷。你看,我用了三天编好的,因为我不好嫁人嘛,所以编的烂,你替着试着穿穿看,不好穿我再改。”
“他们不会收你的鞋。”傻子说。她不解的看着傻子,然后突然笑了。
“是啊是啊,他们都是大善人,大善人不收穷人东西,不像衙门。”她这样说,她是乞丐中很聪明的姑娘,但是她也没有上过学,更不要说,理解“反清复明”是什么意思。他从没这么想说一句话,但是他忍住了。
我为什么要诋毁她感激的人,让她带着这份感激和恩情不好吗?反正我们这群人如果不来到这里也未必能活到今天。外面是饥寒交迫,还有那群不讲理的官兵打骂。这里有吃的,有住的,还有可以吊死在佛前下辈子投胎做有钱人。
老人都这么说,除了这里以外,其他地方的佛是不准乞丐来跪拜的。是啊,就算取了我们性命,他们也算我们的恩人。
“我有预感,我快死了。我想吃个饱饭再死。”他说,说完仰望着天空,到底有没有极乐世界的存在啊。
“那我也死,正好死前能尝到鱼肉的味道,其实我偷过,那鱼好腥,没咬两口就被抢走了。天天跪着,腿都坏了,跑也跑不快。等等,我不能死,我的草鞋还没送到恩人的手上。反正你是傻子,你也不懂。”她笑了笑,把半个馒头偷偷塞进他手里。
“我想吊死在佛前,这样下辈子就能当个有钱人家了。到时候收你当丫鬟!天天做小鞋。你一会要帮我个忙,我腿烂了站不住,你得拿个凳子把我吊上去。”他一边吃着馒头,一边看着天。他说话的时候没看她,这是他们的默契。
“万一,老人的话不灵了怎么办?”她认真的说。“老人的话,肯定是灵的,不然怎么传到今天。”他这样说。实际上是在安慰他自己。
那天晚上,五时的时候,那个叫做明城的大少爷并没有来,臭烘烘的乞丐们还在那里老老实实的等着。已经快到了七时,她扶着他,让他跪在了凳子上。“不行,你太重了,我弄不动你。”她说,放下手上的绳子,他叹了口气。
“我去叫人帮忙,今天的人应该不会来了吧。你等一下!”她说,急急忙忙的往那边赶。
“站住!”冲进门的官兵们冲了上来,他们手里提着刀。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搜身去找身上有没有反清复明的字样。但是他们没有,而是直接砍了过来。
他就那样呆滞的跪在凳子上,看着她倒在血泊中。她死的很安逸,只是一刀从脖子上砍了过去,没有发出惨叫,就那样的倒下了。不甘的表情就停在了她的脸上。是我的错吗?如果我说出来,大家就不会死了吧?他看着不断走进的官兵,院里也不断传来惨叫的声音。
“哦?佛前上吊,用不用我来帮你啊?”那个官兵奸笑的说,那绳子将他吊了起来。不一会,他停止了呼吸。现实和电影不同,不会有英雄最后一刻赶来救助那些穷苦人,他们的下场都是那种十分悲惨的。
“这群人意图造反,幸好明家大少爷及时举报,才抓到这帮歹人。就这样上报!”官兵说。那顿晚宴的事情很显然是骗人的,骗这群乞丐们不要乱走,在这里等着受死。
是我错了吗?他自问,尽管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将死之时,他渐渐暗淡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她头发长长的,穿着洁白的衣裳,一双有神的大眼睛盯着他。在那之后,他变成了一种叫做伯蓝体的全新生命。
“现在我们不再是无力的乞丐了,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呢?”那个长头发的女孩问他,他的变化把旁边的官兵吓破了胆,晕死了过去。那一个头上,长着两张脸!一个是之前死掉的乞丐,另一个是一个陌生的女孩。
“当然是杀了他们,这群狗仗人势的官兵。除了欺压我们绝对干不出其他事。”他感受得到,体内不断膨胀的强大力量。那是伯蓝晶石在改造他的体质。之后,那个熟悉的乞丐街道横尸遍野,官兵,乞丐,还有很多辨明不了身份的路人。那时候的他和她一样,对于自己强大的能力十分着迷。他们那时候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惩恶扬善”,以自己的价值观来衡量善恶,恶的人就动用自己的力量将其杀死。
但是很快,他厌倦了。世界上那么多的坏人,就算曾经的好人也难免有变质的一天。就算有着强大的能力那又如何,依然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他放弃了,从此想做一个平凡的人。就算有时候面临即将换代的危险,他也不会动用隐藏的能力。但是她不同,她依然乐此不疲的再做“陈恶扬善”的事情,对于他放弃这件事,表示反对。两个人的意见很快发生了分歧。
“既然这样,我们的换代就不要分时间了。干脆一人一世,尽量不要干涉对方。”她说。她从来都是一个慷慨的人,她甚至会把自己宝贵的生命分给一个过路死去的乞丐。
当然,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想必也有自己的打算吧?张小淡想着,满月依旧挂在天上。他的不适却已经消失不见,布娃娃从窗户上跳了下来,两人对视着。
“可以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下我吗?”张小淡问,他用手拿起布娃娃放在桌子上。布娃娃眨巴着眼睛,却不说话。他摇摇布娃娃的胳膊,她终于不耐烦的说:“那是因为淡淡,你和他很像,你知道他是指谁,但你又不认识他是谁。”
他应该就是伯蓝吧?很像我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