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蓝的课程安排很多,甚至没有固定的休息日,每个学生的假期几乎都不一样,安娅翻着看上去让人生无可恋的课表,庆幸着学校并不强制出勤,只要通过最终的考试就可以,甚至说能通过魔法公会等级认证,是否有毕业证都不重要。
毕竟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看重学历,只要有阶位和成就,其他就都是次要的。
尤其是对于出身贵族的魔法师来讲,许多基础类课程在家中就已经学过,安娅淡定地拿笔刷刷刷勾掉了课表上的一大半必修课,虽然她是以火系魔法师的身份被录取,其他系的课也都可以旁听,本来就是走后门入学,弄到所有专业的课表也并非难事。
她有太多事情要做,将时间都回归课堂显然不太可能。
安娅在之前已经看过魔阵公会的设计原型,她开始和接下来会一起共事的几位同僚进行讨论,几乎天天往公会那边跑,按理说为了保证学习质量,迦蓝的学生在开学期间不能随意出入,然而公会着重强调了她的重要性,直接让魔法学院的某个副院长给她写了批准。
于是刚开学安娅就成了特例,看门的人都知道她的情况,每天看着金发姑娘来来回回,从一开始的这是谁变成了哦那个龙骑士又出去了。
安娅堂而皇之地翘掉了前两天的课,不想第三天女主就来敲门了。
“我也不想打扰你,”苏黎站在门外看着面色不善的少女,无辜地耸了耸肩,“初级火系魔法的讲师看你每天都旷课,又听说我住你对面,让我来问问你。”
“哦,”安娅眨了眨眼睛,回身带上门,“你已经问过了,可以走了。”
她的临时坐骑正停在房子前面,浑身漆黑的高大骏马安静地站在原地,他皮毛光滑,身材健壮,鬃毛仿佛流溢着火光。
苏黎下意识想起她的独角兽曾说见到了梦魇,那种最差品种也是九星仙兽的邪恶生物,他们以梦境为食,可以吞噬人的情绪,而且,能让他们成为坐骑的,无一不是血统黑暗而且高等的种族。
然而梦魇通常被描述为通体漆黑,背生双翼,头顶有尖角,这匹马看上去似乎不符合后面两点。
安娅忽然想起一件事。
首先,按照女主的说法,她恐怕也去上了那门课。
原著里苏黎进入迦蓝以后选的什么年级和专业来着……
“等等,”少女抬起手,“你是说,初级火系魔法这种东西在你的课表里?”
苏黎的目光还落在她的坐骑身上,“……有问题?”
问题大了!
安娅心里有些惊恐,“你是用哪个系的天赋被录取的?”
苏黎的眼神微微一闪,“我应该有很多系的天赋吗?”
安娅确实是说漏嘴了,她不该知道这件事,不过表面上还是非常冷静,“我应该通不过这学校的天赋测试吗?”
两人静静对视了几秒钟。
“……火系是其中之一,”黑发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毕竟那曾让我印象深刻。”
安娅觉得苏黎应该不会以全系魔法师的身份被录取,毕竟如果真的那样,帝都恐怕要炸了,而且学会控制在测试时展现的天赋也不是难事,至少对于主角来说肯定不是。
“既然如此你该知道我早就不需要学初级了,”她反讽回去,“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回味这件事,我要走了,等我有空自己去给那位讲师阁下解释吧,或者你可以给他讲讲你的亲身经历。”
苏黎没有接话,只是看了一眼她的马,“漂亮的魔宠。”
“是啊,某个人的礼物而已。”安娅挑起眉,而且准确来说那不是魔宠,霍兰迪送她的时候连带着一份只差签名的主从契约,龙族会嫉妒自己骑士的其他契约者,然而不包括奴隶在内。
最常见的灵魂契约对于双方来讲都是平等的,如果有一方死亡,另一方很可能也会遭到重创,而双方也都可以背弃这个契约,不过都会感到非常痛苦。
本命契约在灵魂契约之上,理论上讲每个人都只能签订一次,双方生死相连契约无法解除。
安娅依稀记得女主好像有过这个契约,大概是和她最真爱的后宫,当然现在估计还没有出现罢了。
主从契约就像这个名字,契约双方是主人和从者的关系,但是契约等级分为几种,或者说不是那么固定,譬如说通过文字形式的话,完全可以自行改变其中的某些内容。
安娅不知道女主有没有看出这是一匹幻化过后的三星神兽金翼梦魇,梦魇通常都有幻术天赋,而且非常聪明,他并不愿展露自己的真实外表惹来麻烦,而且因为同样热爱幻术,又能感受到新主人体内的血统,他和安娅相处的很好。
梦魇亲昵地蹭了蹭少女的脖子,安娅摸着他的脑袋,轻盈地跃上了没有鞍具的马背在晨曦里驰骋而去,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却还能瞥见在阳光下宛若燃烧的金发。
不难发现,和她妹妹相似的是,这两个人作为贵族出身的魔法师,没有经历过战争和特殊训练,身手似乎都太敏捷了。
哪怕是那些职业为佣兵甚至杀手的魔法师,都很难做到这种程度。
再次回到迦蓝以后,安娅看着课表真的去了一趟初级火系魔法的课堂。
魔法学院的教学楼是一整座占地面积很大的哥特式建筑,从外面看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尖顶塔楼都属于各位导师的办公区域,楼层里的环廊连带着无数呈放射状排列的小教室,而且内部非常明亮,虽然是玻璃花窗的设计但是全透明并没有彩绘图案。
她很快找到了自己那间教室,鉴于考虑了迟到可能会碰上的尴尬情况,安娅提前来了许久,本来想和这门课那位不满意自己特立独行的讲师谈一谈,这种事她也能理解,就像大学里有的人会点名有的人不让在课上睡觉有的人什么都不管一样。
火系魔法这门课分为初中高三个阶段,初级的学生包括一二三阶魔法师在内,当然中级就是四阶高级就是五阶,毕竟到了魔法使阶位就可以从学校毕业了。
来了以后安娅发现自己被女主耍了。
身边的同学认出了她,很殷勤地主动上来攀谈,安娅很快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唯一一个被点名的,另外几个二阶三阶出身贵族的魔法师,也堂而皇之地翘掉了这门课,出身平民本来就对贵族有些意见的讲师非常不满,只是借此机会发泄一下而已。
自己真的不来他也做不了什么。
安娅回头扫了一圈,很好,看来女主也深暗旷课不旷第一节的原则,现在这不是就没来了。
她记得女主也是经常逃课躲在房子里或者其他什么地方修炼,这种升级文常见的老梗其实也很容易理解,毕竟天才总是不能走寻常路的。
这不是在自夸……安娅想着,她和苏黎的情况不同,许多学校教授的内容她是真的知道。
和她交谈的Beta少女微微红着脸,“阁下,如果我可以请教您,能否告诉我您是怎样和您的飞龙相处吗?”
安娅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后者的脸更红了,“我,我的祖父去世了,他是龙骑士,他恳求那位阁下和我签订契约,我们已经是伙伴关系,然而我不知道该如何……”
“首先你应该尽量发自内心喜欢那位阁下,每个龙族大概都有自己可爱的地方,”某个蠢龙除外,“记住你们是平等的,不要将这契约看做对方给你的施舍,因为你也会尽全力尊重他,保护他……去和他交流,首先要互相了解,才能喜欢上对方。”
少女愣了一会儿,从没有人对她这么说过。
“也许很多人都说要你敬畏龙族,少说蠢话,”安娅摇了摇头,“去想想他们中有几个是龙骑士,我们为什么要听他们指手画脚。”
“确实,”少女笑出声来,“不过得以和您结交,我的亲人们大概已经能原谅我做的所有他们认为是错误的事了,辛西亚·科尔穆恩,向您致敬,阁下。”
安娅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姓氏,“寒月城的科尔穆恩?”
不久前教廷的军队扫荡了北境,将赛诺比恩家族为首的雪妖们一网打尽,他们能随便找个理由就堂而皇之做出这种事的很大原因,科尔穆恩的族长,寒月城的侯爵本人并不在领地,剩下的人没有那个魄力和本事阻止教廷入境罢了。
“是啊,”辛西亚叹了口气,她的瞳孔仿佛闪烁着某种冰蓝的冷光,像是雪原里沐浴在星辉中的银月石,“我们家只是旁系,卡特琳娜大人,我是说侯爵阁下,她大概算是我的……我曾祖母的堂姐。”
安娅想到她刚说自己的祖父去世了,时态和现在很接近,不知道和教廷的那次行为有没有关系,科尔穆恩家族常年和北境的各类黑暗种族联姻,他们之中几乎没有纯血人类的存在。
她还想在说话,卡着点来的讲师走进了教室。
那个讲课的人出乎意料的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岁的样子,他很快开始接着上节课继续讲解火球术,从魔力的凝聚到发音方式到音节的变化如何影响释放速度,内容倒是非常细致。
然而安娅觉得魔法不该依靠这样的讲解,因为每个人的具体情况不太一样,赛琳就从来不会要求她的姿势和发音细节,这些理应依靠反反复复的实践领悟出适合自己的东西。
现在她明白为什么提到东大陆的魔法教学,克莱尔总有些不屑一顾。
辛西亚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那个讲解者只是一个五年级的学生,不过已经通过了魔法使的考核,准确来说在实习阶段。
不过如果他真的只有二十几岁,又是平民出身,能达到五阶已经相当不错了,而且这样来看,说不定还是那种免学费被录取的。
“科尔穆恩小姐,”青年脸色不太好看,“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说得更大声让我们所有人都听到呢。”
安娅注意到他看向辛西亚的目光隐约有种厌恶和不屑,很好,看来还是个种族主义。
有不明觉厉的一年级豆丁还因为这话而发笑。
“没什么,”辛西亚平静地看着对方,显然她也不怎么喜欢受气,少女微微弯起嘴角,“你可以理解成我们在互相分享自己与龙族的故事,我不觉得让别人听见这些会有什么意义。”
安娅很小声的补刀:“可以为自己不是龙骑士而徒增伤感。”
她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见,反正讲台上的人是听见了,青年气得发抖,“给我滚出去站着!没有我的话不许离开!”
他看着金发姑娘耸了耸肩,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不急不慢地走出去,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给我站住!站住!”
他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这样无视自己,这个传闻中出身高贵年纪轻轻就是龙骑士,还在决斗中阴差阳错不战而胜的Alpha,如今在帝都几乎是无人不知,然而在他看来,除了长相外一无是处罢了,如果不是有那样的家族和背景……
青年脸色愈发阴沉,他最恨的就是这些贵族因为出身而瞧不起自己,这个格里兰斯很显然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有刚才那个卑贱的混血杂种,科尔穆恩家族全都是些肮脏的黑暗种族后代,教廷怎么就没把那些人都杀光呢,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少女的背影,手边的火元素逐渐旋转起来。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感到遍体生寒,令人颤抖的冷意窜上脊背。
青年整个人浑身一震,猛地摔在了地上。
安娅抬起头,有人站在朝阳下看着她,琉璃色的浅瞳里熹光闪烁。
“巨大的惊喜,”金发少女眨了眨眼睛,她们有几天没见面来着,“在这里遇到您……日安,公爵小姐。”
霍兰迪微微皱着眉打量她,“……我第一次明白,看见别人要伤害自己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