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楼道里的廊灯没有开，只有小区步行道上的路灯透过高高低低的灌木照进来，昏暗中还带着暧昧的味道。
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散步的人，四周很安静，只听见灌木丛中蛐蛐的低鸣。灌木丛的那一边是一片花木，春日里开了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花，夜晚的灯光下已经无从观赏它们的鲜艳与美貌，但那隐约的，若有似无的香气却顺着暖春的风一点点送过来，萦绕在鼻尖，挠得人心里发痒。
莫乔的呼吸越来越近，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年轻男孩子鲜活的、热的气息蹭在祁慧的颈项间，她愈发地口干舌燥。
半暗半明中，莫乔的眼睛仿佛愈发地明亮，俨然燃着两团小火簇，祁慧知道那是什么。这是她喜欢的男人，这个壁咚是她想象过很多次甚至期待已久的场景，她不仅不想躲避，还想扑上去！
于是，她脑子一空，完全不假思索地伸出胳膊抱着莫乔的脖子就亲了上去……
祁慧明显听到莫乔抽了一口冷气，然后他的反应比她还要凶猛。虽然莫乔骨子里并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情节，可是，亲热这种事，尤其是第一次，作为男人的他怎么能落于下风。他像一只不肯示弱的野兽将祁慧紧紧束缚在怀中，脑子里最后一丝理智牢牢地控制着他的手，他不希望在祁慧的心里留下粗鲁下流的形象，只能靠着一张嘴攻城略池，勇往直前……
祁慧也不知道他们俩在楼梯间拥吻了多久，本来脑子就迷迷糊糊的，被莫乔这么一亲就更成浆糊了。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莫乔的身上仿佛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像燃烧着的焰火一般，就算她是只飞蛾，也想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他们俩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才终于分开，气喘吁吁。
“太晚了，”祁慧道：“我，我要上去了。”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哑，声音低沉又暧昧，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可经过她这嗓子一说，竟然听出点动作片小电影的味道。
莫乔“嗯”了一声，依旧没动，两只胳膊像铁箍似的牢牢地环着她的腰。
“真要走了。”祁慧摸摸他的脸，强忍着想再要亲吻的欲望，“再不回去，一会儿我爸的夺命电话就要来了。”
话刚说完，她包里的手机就开始疯狂地大闹起来，莫乔无奈地长叹，不情不愿地松开了钳制。祁慧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是祁爸的来电，她没有立刻接通，而是突然垫脚凑到莫乔脸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转身一溜烟地逃了……
莫乔“……”为什么每次都要抢他的戏？
祁慧挂了电话去敲门，祁爸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今天怎么这么晚，干什么去——”他的话说完就噎住了，险些咬到了舌头，一脸惊讶地指着祁慧问：“你嘴怎么了？”
祁慧面不改色地扯谎，“吃火锅辣的，眼泪都辣出来了。”
祁爸果然没怀疑，“跟你说了多少次得吃清汤，那玩意儿上火。你看你这嘴，都给辣肿了。幸好明儿是周日，不然看你怎么上班。”
“明天上班啊，学校补课您忘了。”祁慧一边说话，一边倒了杯凉水喝了，方才狂跳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
祁爸还不肯回屋睡，继续问：“跟谁吃的？怎么弄这么晚回来，下次可不能这么晚了，晚上多危险呐。女孩子单身一人还是不行，我说你什么时候找个男朋友啊……”
祁慧哭笑不得，“您催着我找男朋友就为了晚上能有人送我回家呀？”
“那要么你晚上就少出去。”祁爸理直气壮地道：“没看最近新闻嘛，多少单身小姑娘出事儿的。还有些更不得了，男朋友就在身边呢，根本没用。你以后找男朋友可得睁亮了眼睛，千万别被人骗了。男人嘛，长相不重要，难看点也没关系，重要的是得有担当……”
祁慧不服，“长相怎么就不重要了，俗话说相由心生，人的品性好不好有时候就表现在脸上。您的老思想是不对的，别一看人家长得好，长得帅，就觉得靠不住。事实证明了，那些品性差、坏事做尽的人常常都长着一张丑陋的脸。”
祁爸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了，“我说你是不是有情况啊？跟人谈上了？”
“没有。”祁慧义正言辞地否定，“真要谈了还能不带过来让您掌掌眼。我这是提前给您打个预防针，同时试图改变您的一些不当想法。”
“我的想法哪里就不对了？”
“哪里都不对！”祁慧正色道：“我就举个例子，您看您长这么帅，潇洒有风度，还是公认的好男人。再看我姨夫，哎哟我打小就觉得他那长相不大正派，幸好表哥随了我大姨。”祁慧的姨夫，林振球的亲爹林付岚私生活方面不大检点，跟个小三牵扯了好几年了，只是碍着身份不好离婚罢了。
“你给我住嘴。”祁爸急道：“长辈们的事儿也是你能插嘴的吗？”
祁慧不屑地“哼”了一声，“他自个儿没个长辈的样子，谁能尊敬他。”
“反正你千万别在振球面前提这事儿，知道吗？”祁爸再三叮嘱道：“他一向要面子，这要是哪天说破了，该多不好意思。”
“您不会以为表哥到现在还不知道吧？这事儿就是他跟我说的，不然我哪知道这些。”
说来也奇怪，祁慧跟她大姨之间的感情并不算特别深厚，但和林振球的关系却好得不得了，几乎像亲兄妹一样。上次她生病林振球去看她，祁慧几乎可以肯定他送来的病号餐是餐厅外卖，毕竟她长到二十多岁，几乎从来没吃过大姨亲手做的饭菜。可就算是心里头如明镜似的，祁慧也不会说破，毕竟，她和林振球的兄妹感情是真的。
一提到这事儿祁爸的心情也不好了，不耐烦地朝祁慧挥手，“别说了，去洗澡，赶紧休息。看看都多晚了。”
祁慧“哦”了一声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又被祁爸叫住，“等一下。”
“干嘛？”祁慧的心里忽然一慌，难道又看出什么来了。
“痔疮膏在电视柜抽屉底下。”祁爸正色道：“一会儿自己拿，别三天两头地问我要。”
“我哪有！”祁慧咬牙切齿，“我就没有痔疮！明明是你自己要用，还非赖到我身上，哪有你这么当爸的。”
祁爸就当没听到，“一会儿记得用啊。早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少吃火锅少吃火锅！”
祁慧高呼，“我没有痔疮！”
…………
莫乔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王童竟然还没睡，听到外头的动静，精神抖擞地从房间出来。莫乔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笔，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欣慰，“怎么还没睡？”
“做试卷呢。”王童甩了甩胳膊，“马上就期中考试了，要是考不过五班，不是给小祁老师丢脸吗。”
莫乔满意地点头，“行啊，懂事了。快回去继续做吧，别太晚。”
王童“哦”了一声，却没急着回屋，而是好奇地问：“哥你今天干嘛去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莫乔眉一挑，嘴角瞬间温柔，“哪里怪怪的？”
王童被他那一笑惊得手里的钢笔都快掉了，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看了十几秒才猛地一拍脑门道：“哎呀妈呀，出大事儿了，我哥这是怎么了，笑得这么□□，不会是发情了吧。”
莫乔在他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说了一个字，“滚”。
王童却愈发地觉得他可能猜对了，一时间他也顾不得做卷子了，蹭蹭蹭地追上来凑到莫乔衣服上使劲儿嗅，“烧烤、啤酒、咖啡……咦，你平时不是不喝咖啡的吗，是谁说那玩意儿一股子潲水味儿来着。真谈恋爱了，跟谁啊？”
莫乔哭笑不得，“你这鼻子真是比狗还灵啊。”
王童正色问：“那你交待不交待？”
莫乔的目光陡然凛厉，王童立刻告饶，可怜兮兮地往后逃，“不说就算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写作业去，期中考试要考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童扒拉着房门不肯回，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问：“要是我考得好呢？”
“前十？”
王童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那个……这个要求也太高了点吧，咱们得循序渐进，前二十怎么样？”
“前十！”
“那我要摩托车。”
莫乔没作声了，眯起眼睛盯着王童看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道：“可以。”
王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好几秒，忍不住再确认，“我说要摩托车。”
莫乔笑得很淡然，“我说可以。”
明明是他想要的答案，可不知道为什么，王童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兴奋。没错，他最近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成绩提升得很快，就连小祁老师都说了，只要考试发挥正常，他很有希望冲击前十，所以才会刚刚的对话。什么前二十都是故意用来麻痹莫乔的，虽然得到的结果显示他的麻痹策略已经凑效，可是，王童始终有一种不是太妙的预感。
大魔王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就算他现在突然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恋爱中，王童也不认为他哥会失去理性。
那么，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
洗漱完躺下，莫乔把刚刚与王童的对话发给了祁慧，祁慧大惊，“你不会真打算给他买摩托车吧？”
莫乔淡定极了，“放心，到时候把他往卖大圣手办的地方走一圈，他立刻就知道怎么选了。”
祁慧想起来了，王童还是一个疯狂的大圣迷。
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