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堂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满脸堆笑,“大妹子,你不说我还真不好提,”他又瞅瞅文光斗,“咱们村就是少条往外走的公路,镇里也操了不少心,可就是修不起来。”
衣谨笑笑,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王玉堂又看看文光斗,“修路上面有补助,村里也不差钱,就是北庄一直使坏,不让修这条路。”于老头和于奶奶也随声附和。
衣谨本来还以为是没有列入规划或者缺少资金等原因,但涉及到两个村庄的矛盾,这属于镇里的具体事务,她就不好表态了,她沉吟再三才说道,“这事我倒可以提一提,不过,决定权还在镇里。”
王玉堂笑着说,“你说一句话,比我们说一万句都管用,好了,那我先走了,你看你,每次回来就住这么几天,”他指了指地上放着的几个盒子,“这是村里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弃。”
衣谨忙说道,“王叔,您太客气了,真的不用了。”
王玉堂笑着往外走,于奶奶和于老头赶忙站起身来往外送,“王书记,再坐会吧!”
王玉堂笑呵呵地说,“不坐了,孙女下午要走,你们快忙吧。”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送走王玉堂,衣谨又对于奶奶说道,“于润儿想去看看海。”
于奶奶有些愣,喃喃自语,“海有什么好看的?”她转头看看于润儿,又改了口气,“行,有车也方便,多穿些,别再感冒了。”
衣谨又柔声说道,“妈,中午龙城市政府有个团拜会,我不回来吃饭了,下午我跟于润儿就回临阳。”
于奶奶面容有些凝滞,于老头一句话也不说,闷头抽烟,气氛有些沉重。于润儿仿佛懂事了一样,拉住奶奶的胳膊,于奶奶把她搂在怀里,脸紧贴着她的头发。
文光斗暗自叹息,他甚至都可以想象到,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两位老人的心情。
终于,于奶奶打破了沉寂,“上马的饺子下马的面,她小姑今天也回来,中午我给润儿包顿饺子,吃过饺子再走。”于润儿象小大人似的点点头。
龙城习俗,下马指游子回家,吃面条能拴住腿,让他在家里多待些日子;上马则指离家外出,饺子形似元宝,意指大吉大利。
看到两位老人家这样,衣谨面上也笑不起来,她嘱咐道,“润儿,中午妈妈不在,你要听话,不要惹爷爷奶奶生气。”
从于家出来,衣谨仍是有些严肃,于润儿也坐在妈妈身旁,却兴致冲冲地看着车窗外面。窗外,雪飘飘扬扬,漫天飞舞,很快,大路两边的麦地上就覆盖了一层白色的“棉被”。
文光斗回办公室取了相机一路疾驰到海边,在海坡村村外的海边停了下来。车刚停稳,于润儿自己拉开车门蹦了下来,“妈妈,妈妈,你快下来,你看,大海!”
龙城的海,冬天是不结冰的,海浪一波波涌来,又一波波散去。白色的雪地、金黄的沙滩、深蓝的大海,天地洪荒,壮阔而宁静,耳边只有风响,只有浪涌,只有银铃般的笑声。
衣谨一扫脸上的凝重,随着于润儿欢快的呐喊,她跟在于润儿身后跑动着,脸上也变得多姿多彩。海边的风吹起了她修剪整齐的头发,发丝从脸上飘过,她雪白的双颊也被冻得白里透红,平添了一些妩媚的气息。
于润儿喊道,“妈妈,妈妈,快看,这里有贝壳。”她摘下手套,兴高采烈地拾起地上的贝壳来。
衣谨好象也被于润儿感染,也跟着弯腰拣了起来。文光斗拿着相机跑前跑后给她俩照像,两人欢快的表情随同这自然风光一起被留住。
天本来还是阴的,可这会,雪突然停了下来,太阳耀眼的金光如同天幕般落下,洒在两人身上,蓝天、白云、海浪伴着偶尔飞过的海鸥,演绎着天地间的祥和与宁静。
镜头里的衣谨很是欢快,她一改往日的恬淡,笑得是那么美丽,文光斗突然发现,自己的镜头一直在追随着衣谨,忙又把于润儿纳入当中。
文光斗在拍着照,也在计算着时间,他的任务是按时把衣谨送到,不能耽搁,他宁肯提前一点,留出机动时间来。
好不容易把于润儿劝上车,小孩脸上冻得通红,却兀自玩弄着手里的贝壳,“妈妈,你看这个好看,这个我要送给馨馨。”她高兴地喊道。
衣谨看着她的样子,也很开心,“小文,谢谢你,这些天太麻烦你了,”衣谨突然对开车的文光斗说道,“记着到临阳,有什么事就过来找大姐。”她的语气很是诚肯,不象虚情假意的客套。
文光斗有些感动,“不麻烦,您千万不要这样说,能接送大姐,我也很高兴。”他说的是实话,发自肺腑。
衣谨也有些感动,“小文,大姐一般不夸人,你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小伙子。”
文光斗笑道,“大姐,您过奖了。”
坐在身旁的于润儿突然指了指窗外,“妈妈,妈妈,你看。”
车子已经开到了海坡村里,文光斗早已注意到村委门前的秧歌队,耳朵里也听到了那热烈欢快的锣鼓声,“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村里的老少爷们听到锣鼓点也开始聚集。
文光斗看看手表,见还有些时间,他就减慢车速,“润儿没看过龙城大秧歌?”
于润儿高兴地喊道,“没看过!我想看。”她转头看看衣谨,衣谨也抬手看看手表,文光斗马上说,“来得及。”
“就看一会啊。”衣谨嘱咐道。把车停下,衣谨自己却拉着于润儿兴致勃勃走下车来。
以前对龙城人来说,没有秧歌不叫年,可是现在,经济发展了,生活水平上去了,传统的东西却慢慢消失了,现在只能过年的时候偶尔看到扭大秧歌的队伍了。
一通锣鼓迅速吸引了海坡村的村民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文光斗眼尖,一眼就到了人群里的林成元和林静。林成元是作为村干部,代表村里来“接秧歌”的。
文光斗看衣谨母女看得入迷,他走到林静身后右侧,拍了拍她左侧的肩膀,林静果然回头往左侧一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她马上又回过头看了看右面,脸上马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眼如弯月,笑靥如花,两个酒窝很是明显,“你怎么过来了?”
文光斗指了指衣谨,“陪领导过来的。”衣谨气质与穿着在一群村民中很是扎眼,大家都不住打量她。
林静笑道,“真漂亮!那来的这么漂亮的领导?”但凡一个女人夸奖另一个女人,那被夸者肯定是超乎寻常的漂亮。
文光斗哂道,“难道领导都是丑八怪不成?”他简单把过年这几天说了说。
林静惊讶道,“你真行,过年也不休息!”她看看林成元把烟酒糖茶摆在从村委里搬出来的桌子上,大秧歌马上就在锣鼓点中拉开帷幕。
乐大夫带领着小伙子组成的锣鼓队打开场子后,姑娘们组成的舞扇队翩翩起舞,箍漏匠和王大娘、货郎和翠花、老头和老婆、丑婆与傻小子、相公与小姐等各种角色也卖力表演着,时不时还与围观的村民进行互动,笑声和锣鼓声响彻了海坡村。
锣鼓太响,林静与文光斗到了衣谨身后,两人只简单点头示意,衣谨的目光又被秧歌吸引住了。
秧歌队的妆都化得很漂亮,女人两腮、额头上都画着鱼虾和蝴蝶,身上的戏服也光鲜亮眼。乐大夫嘴里叼着哨子一手提着拂尘,一手拿着令旗,随着鼓乐,指挥着所有演员。
只见面若桃花的女人扭腰挽扇,上步抖肩,活泼大方;精壮的汉子则颤步晃头、挥臂换肩,爽朗风趣,他们腾挪弹跳,伴随着雄浑厚重的鼓声,让人的心都颤了,血液都沸腾了。
文光斗见衣谨母女看得入神,他悄悄地挤开人群,挑选了几个不同的角度,把这火辣的大秧歌连同衣谨都拍了下来。
一场秧歌下来,于润儿对着照像回来的文光斗说,“叔叔,我能不能跟她们照张像?”
文光斗看看林静,林静急忙跑到林成元身边,林成元也看到了人群中的文光斗,他笑着点头示意,又走到前面跟乐大夫说了几句。
乐大夫一挥拂尘,几个女人就笑着走了过来,照完像,衣谨和于润儿又与乐大夫照了几张,于润儿的小脸上乐得开了花。
镜头里,衣谨也笑开了怀,她笑起来更是好看,文光斗一瞬间都看呆了。
看看时间紧张,文光斗简单跟林成元和林静道了谢,开车
一路飞驰先把于润儿送回了家,然后他调转车头朝龙城市里飞奔而去,路上接到季允祥电话,得知他快到了才放下心来。
到达龙城宾馆南楼,正碰上季允祥,季允祥抢先几步,拉开车门,衣谨笑着说道,“季书记,不晚吧?”
季允祥笑道,“不晚,不晚,大家都刚到。”他看了看文光斗,陪着衣谨走了进去。
文光斗拿出手机,看了看对面,打了个电话给苏玉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