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帮。
宵正准备将煮好的药端给姥无艳,刚出来便撞见了一位发束莲冠的人站在入口处,见宵注意到了自己,将拂尘搭于肩上,温和有礼的欠身询问:“阁下便是宵?”
“奈落之夜·宵。”宵端着药学着对方欠身行礼,抬头看去,好奇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劣者清香白莲·素还真,特来询问有关神刀一事。”
“哦。”宵点了点头,想起藝如尘之前教导他该怎么称呼人:「行走江湖,称呼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素养问题,如果对方是男子,年轻点的称呼阁下、先生,年长点的就叫前辈或老先生。」
「义父,如何得知对方是年轻还是年长呢?」
「看头发的颜色,白的一般都是年长的,叫老先生什么的总不会错的。」
想到这里,宵看了看对方雪白的头发,认认真真的说道:“老先生先进来坐吧,等我忙完了再说老先生所说的的事情。”
老先生……?
素还真看着面前少年真诚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哑然失笑,稍稍欠身应道:“阁下唤劣者姓名便可,要进去相谈自然可以,不知能否将这周围的阵法暂时撤了?”
“老先生直接进来吧,这阵法是义父防止有人打扰闹事设下的,若只是来谈事情的话是不会触发的。”宵歪了歪头,谨记藝如尘所说要对人礼貌的叮嘱,素还真含笑点头,欠身进入:“那便打扰了。”
此子的眼神干净懵懂,神情虽显木讷但一言一行皆大方有礼,定是有人好生教导过,看着不像是会做出夺刀杀人此等行径的人,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也许可以从口中的那位「义父」入手。
“嗯?此地怎有如此多的墓碑?”
“义父说这些人已经死了,失去了行动能力,此处是他们之前生活的地方,在此安眠合情合理,只要晚上不打扰义父休息就好。”
“令尊有心了。”
素还真不免对那位「义父」起了几分兴趣,只是现在还是以要事为先,后面自然有机会见面:“劣者见阁下如此小心这碗药,难道是令尊不小心生病了?”
“不是。”宵摇了摇头,边走边如实回答:“是姥无艳,她为了保护凝晶花被人打断了腿,这药是义父叮嘱我煮的。”
“哦?”凝晶花不是公法庭之人辛苦寻得的吗?怎么会牵扯到姥无艳姑娘,看来此事有些棘手了。
“劣者会些医术,若是不介意的话,劣者可以帮姥无艳姑娘看看。”
“可以。”宵顿了顿,后认真点头道谢:“麻烦老先生了。”
“……不必客气。”
房中,姥无艳正闭目养神,听到敲门声就说了声“请进”,睁眼看到跟在宵后面的素还真,隐隐猜出应是之前藝如尘所担忧之事,心里已有了应对。
“见过素贤人。”姥无艳半撑着身体行了一礼。
“姥无艳姑娘有伤在身,不必多礼。”欠身回礼后,素还真便伫立在一旁等候,姥无艳接过药喝完后,抬头询问来意:“不知素贤人怎会来此?”
素还真答道:“这一切皆源自於神刀,以及他——宵。”姥无艳面露不解:“怎么说?”
“公法庭法家代表法无吾的徒侄因神刀被杀,法无吾大怒,一定要擒宵回去审罪,我是先来了解情况的。”
“这……唉。”
“姥无艳姑娘为何叹气?”
姥无艳看了看门口处,摇了摇头:“此地现在的主人,也就是宵的义父曾告诉过我一些情况,虽然我并不清楚整个事情经过如何,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宵并非故意伤人。”
“既非故意,又为何谎报住处位置,此地还是法无吾告知劣者的。”
“这……”
“我不想连累义父,义父又不想让我独自面对。”宵出声解释道,素还真了然颔首:“原来如此,只不过……宵,你真有杀人吗?”
宵点点头,素还真又问道:“为了什么原因?”宵如实回答道:“他说这是刀客生涯生死的赌局,谁赢谁就得到刀,刀失人亡,赌上性命。”素还真叹道:“但对方言词振振,说你是抢刀杀人。”
“抢刀杀人?笑话。”
冷声嗤笑传来,身着血色斗篷的藝如尘出现在门口处,宵自觉站在身侧的位置,唤了声“义父”。
“若真是抢刀杀人,阁下应该不会来此询问,毕竟……”藝如尘抬手摸了摸宵的发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怕是不愿承认技不如人,于是就强行给吾不谙世事的义子,扣下了如此可笑的罪名吧?”
素还真打量了下面前不知是何样貌之人,听得出对方话中隐隐的不屑和嫌弃,不禁笑了笑:“前辈说的在理,劣者也相信前辈有销毁证据的能力,未动手便表示前辈与宵并不是什么抢刀杀人的恶徒,只不过……”
轻声一叹,神情无奈道:“公法庭在乎的,是被杀之人。”
“啧,虚伪。”藝如尘讽刺一笑,却是抬手示意面前之人入座,略带欣赏道:“阁下倒是个明事理的,吾以为会直接拿着那些所谓的证据,将吾二人捉拿归案呢。”
素还真想到布置在入口处的特殊阵法,微笑着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水,轻轻颔首:“明事理的人不止劣者一个,只是人终究是身亡在了宵的手中,公法庭那边不会轻易罢手,若是前辈信得过劣者……”
“信不过。”藝如尘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低头看着杯中翠绿的茶水,微抿了一口:“而且,谁说人死了?”
“事关自己师侄的生死,就算是技不如人,也不会拿此事在宵身上做文章,除非……”面前的这位前辈,留下了什么出人意料的手段。
“趁早收手,还能留点面子。”藝如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话锋一转:“不愿放弃追究也无妨,那位薄红颜,是公法庭的人吧?”
“劣者听闻绝仙谷谷主只是帮助公法庭找到了凝晶花,应该算不上公法庭的人,前辈与她有过节?”
“呵,此人趁吾不在,入内强取宵悉心呵护的凝晶花,姥无艳姑娘为了护花被她打断双腿,还丢到公开亭用言行侮辱,凝晶花也被恶意毁去。既然公法庭这么义正言辞的要抓宵回去,不如先将夺去的花还回来,再将那毁花伤人的恶徒押送到吾面前好好惩治一番,如何?”
素还真闻言微愣了下,随即明白了话中是何意,不禁笑了笑,低首品茗:“前辈的话,劣者会如实带给公法庭,若是前辈信得过的话。”
“吾自然……”等等,刚才自己好像已经拒绝信任了,再说信任对方不就是打脸了吗?
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人,藝如尘嘴角微微抽动了下,淡定改口:“阁下的好意吾心领了,只不过毁花伤人是事实,宵所做的也是事实,说不说皆改变不了什么。”
“前辈说的是。”看来这位前辈,心里已经有了应对的打算。素还真微微颔首,又叹道:“只是现在羽人生死不明,公法庭已经得知了准确的位置,在药师找到羽人之前,你们留在此地不利。”
藝如尘点点头:“多谢提醒。既然如此,宵你……”
“我不会抛下义父你们,如同他们丢弃我。”
“想什么呢,吾是让你帮忙送送素还真前辈,你一个人离开吾可不放心。”
额头被轻敲了下,不疼,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宵抬手摸了摸被敲的地方,神情懵懂的看着继续喝茶的人,藝如尘没有在意,客气的问了句:“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阁下要吃个饭后再走吗?”
素还真轻轻摇头,笑道:“劣者还有事要做,就不在此久留了,多谢前辈的好意。”“谢就不用了,看在你好心提醒的份上,有件事需要注意一下……”藝如尘将茶杯放下,语气玩味:“那朵凝晶花,真的有用吗?素还真前辈。”
“嗯?”这个语气……
心思微转,素还真暗自记下了对方的提醒,欠身谢过后,便跟着宵离开了。
“阁下有何打算?”等人离开后,听完整个过程的姥无艳才开口问道,藝如尘将桌上的茶具收好,语气淡淡:“流言蜚语,是个好东西。”
“此法确实有用,不过薄红颜和恨不逢的人脉不少,公法庭里的人在江湖中也有些威望,只怕会从中作梗。”
“无妨,吾想要的不是结果,只要留下些许痕迹就行。”藝如尘无所谓的笑了笑,随即歉然道:“只是这腿上的伤势,恐怕要再折磨你一段时间了。”
“这点疼痛,吾能够忍受。”
“那就辛苦姑娘了,好好休息吧,吾告辞。”
“请。”
合上房门,绿衣剑客早在不远处等候,藝如尘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双手,询问道:“琴呢?”
“房中,应该未跟过来。”
“那就好,有件事需要小菖蒲你跑下腿。”藝如尘拿出一份图纸,压低声音叮嘱道:“去看看慕少艾他们找到羽人没有,没有的话就将这份路观图悄悄的送给他们,找到了就修书一封,内容是……”
入口处。
素还真:“从方才你就似有心事,有什么问题困扰着你吗?”
宵神情茫然:“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义父对你的态度如此不同?他从未和我说过这么多的事情,也从不让我帮忙。又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是生死的赌局,要战到一方倒下,输赢生死皆无怨叹,但我胜利之后,他却说我是杀人凶手,问义父,义父却说这是人类该有的私心。我不能理解、不能理解……”
素还真叹道:“宵,令尊不愿与你说这些,是不希望你参与进来,他想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借此来保护你。而对方则是为友复仇,这是私心,也是人心。”
宵不解:“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心,所以无法明白吗?”
“为什么说你没有心?”
宵回答:“我不是人,我是被创造出来的杀人武器。可义父似乎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素还真想到之前对方所说的抛弃之言,心下了然,解释道:“令尊将你视为自己的亲人,自然不想听到这番令关心之人悲伤的言论。”
“但这是事实。”
素还真摇摇头:“宵,有血有肉的生命皆有感情,你也有。只是你不知这就是你的感情,你介意他人的想法与做法,这也是情感的表达。”
宵有些惊喜:“是这样吗?我也有情感,也可以成为人吗?”
素还真温和一笑:“你哪里不是呢?宵,不懂不代表没有;不说,不代表不在意。人会为了想保护自己、朋友而选择沉默或是据理力争,更甚至是蒙骗,这都是人性之一。”
宵:“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什么要模棱两可?这人性又是什么?”
素还真并未做太多的解释:“人的性情千变万化,你只要做好自己,人活在世间就是无愧於心,好好去做自己。”宵似懂非懂:“无愧於心的做自己吗?”
素还真笑答:“若有问题不要搁在心中,可以向令尊询问,或者只要素某帮的上忙,你可以随时来琉璃仙境。也可以带上令尊一起,素某看得出来,前辈身有沉伤未愈,心有郁结未解,时间长了是会出问题的。”
宵一脸受教的点点头。
素还真又说道:“宵,非黑即白的想法,有时会苦了自己,更会伤害到他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隐约明白,却无法深入体会。”
“慢慢来吧,相信前辈能够给予你用心的教导。言尽于此,你先回去吧,时间长了前辈怕是要找过来了,劣者告辞。”
“嗯。”
宵目送人离开后便回身进入,还没走几步就看到绿衣剑客化光离去,藝如尘朝他挥了挥手:“宵,过来吧。”
宵依言走了过去,却是直接开口问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义父的吗?”
“自然有,过几天吾会撤去阵法,就辛苦你保护神刀,尽量不要让别人抢走了。”藝如尘抬手摸摸发顶,宵感受着有些许不一样的触感,疑惑开口:“义父,你似乎变了?”
“没有的事,莫要多想,公法庭的事吾会替你解决了的,想尝尝吾的手艺吗?”
“好。”宵乖巧点头,藝如尘笑了笑牵起那只苍白的手,转身片刻面色瞬冷。
该死的系统!
小树林,途中。
遭人围攻的秋宇挥动着手中的长剑,看着划过的伤口没有流出一滴血,还瞬间愈合时,心下不禁一沉。
竟是败血异邪!
可是败血异邪怎么么知道回潇山筑的道路,而且这些败血异邪有动过气息的痕迹,绝不是冲他来的,反倒像……
“唔!”
伤势被牵扯,龙气渐弱,失神刹那已被其中的败血异邪所伤,秋宇咬咬牙,龙气注入手中长剑,回想着子蓿所给的记忆,寻到要害处快速刺去。
成功让一名败血异邪灰飞烟灭后,心中不禁松了口气,随即挥剑激起一阵烟尘,趁对面视线被挡瞬间,龙族功法出手。
“三千秋水,染霜华!”
“啊——”
落叶成冰,风行化刃,只听得几声急促的惨叫,便被覆盖着冰霜如数没入要害处,化为了灰烬。
危机解除,秋宇持剑伫立,咳出了一口鲜血,受损严重的身体隐隐有些摇晃。
这具身体伤得太重了,只是应付一些小喽啰,就有些吃力了,得回去找那位小姑娘……
还未动身,周围突然出现几位儒生,为首之人隐隐有些眼熟,秋宇看了看败血异邪消亡后留下的灰烬,想到方才所察觉到的事情,下意识握紧手中长剑。
疏楼龙宿的人……
“秋宇先生,汝似乎被伤得不轻,这些败血异邪是从吾等手中逃脱,不如随吾回去好好疗伤,如何?”
秋宇试着催动龙气,却被丹田处传来的疼痛打断,握剑的手稍稍收紧,笑容浅露:“此地离吾的住处并不远,多谢阁下的好意,吾自己回去便可。”
“秋宇先生的情况看着不太妙,若是败血异邪再次偷袭,吾不好向龙首交待啊。”
秋宇听出了话中的意思,知道无法轻易离开了,将长剑收回,摸了摸放在袖间茝兰所给的东西,微微笑道:“那就有劳了。”
希望子蓿口中的那个系统,不会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