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果儿,洗手吃饭~”
言安放下颜料盘,拉起果果两只五彩斑斓的小手赶紧钻到卫生间,一面朝外面喊“就来了妈~~”,一面督促果果:“快快,洗干净,别让姥姥瞧见,对,还有脸蛋儿,头发”
每到周末,爸妈就会做一桌菜,开点儿小酒,叫果果言安一起热闹热闹。
两位老人当年是中国的第一代大学生,一辈子过得清淡持重,只言安这一个女儿。安儿从小就属于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从没操过心。也许童年和少女时期过得太顺,兆勉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兆勉大言安一届,这孩子太过“聪明”,安安被他耍得团团转还不断在外人面前维护他,二老因为反对还跟言安闹僵过半年。最后实在拗不过两个人结婚了,他们也就无话。再后来的事情,在他们期许之外却也在他们意料之中。
“及时止损”是老爷子在老伴儿抹泪的时候最常说的话,也是在最初那一年多最能让二老撑下来的一句话。
言安抑郁症的时候,说要试着自己跟自己相处,他们就在她的小区又买了一套小房子住着。守在身边,不催不劝,一切如常,让她可以有更多选择,自己慢慢走出来。现在看到女儿又像以前一样,自信阳光,有说有笑,才把心放下来。
“这样就好,有没有对象不要紧的。”言妈妈看着女儿的样子悄悄跟老头子说。
“行,我肯定没问题。就看你吧,你不着急就行。”爸爸一幅看透老伴儿的样子。
“妈,又做这么多菜啊,你可真是我减肥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言安拿着筷子边“翻牌子”边嘟哝。
“减什么肥啊!之前一下子掉了20多斤吓死妈了,可不敢再说减肥了昂!吃!多吃点!”
言安知道妈妈说的是她抑郁症期间的那段暴瘦。
以前爸爸妈妈都小心翼翼不敢提及,现在能坦然地谈笑起那段时光,言安眼睛笑得弯弯:
“本来就一把年纪了,再吃,可就真没人要我了!”
妈妈的筷子顿了一下,向言爸爸递了个眼色,言爸爸清了下嗓子假装没看见。言安瞧在眼里,她敲了一下妈妈的筷子:
“妈,你有啥要说。瞧把我爸给吓的。”
“姥姥你有啥要说,瞧把我姥爷给吓的。”
果果复读机提高声复读了一遍,把众人都逗笑了。
“也没啥,就是上次你带我们去医院体检,你去拿报告的时候不是让我们在你办公室休息嘛。文涵陪我们坐了会儿,说起她表弟的事儿。问啥时候带上果儿,去找他们家豆豆哥哥玩儿。就这。”
妈妈说完这话,比言安还不自然。言安看着有点想笑,想逗逗妈妈:
“哦~~申师姐啊!对,她有个表弟叫顾念,她二姨的孩子,也是我们校友。爱人去世快两年了一直单着,一个人带着豆豆生活,申师姐看他可怜就一直跟我推销他。妈你觉得他咋样?长得挺帅,工作也不错,听说性格也好,要不让他给果果当爸爸?果果还白得了个豆豆哥哥呢!”
言安妈一听这话,像是大姑娘心思被人说中,一时间语无伦次:
“妈不着急昂!安儿你千万别着急!啥事儿都慢慢来,是吧她爸?可千万千万别着急!“
“是是是!别急别急!你妈不急!”安安爸被老伴儿用筷子一顿猛戳赶紧附议。
“我不要豆豆哥哥!”
果果也加入混战:“我不要、不要豆豆哥哥!”
大家一愣,被她逗乐:“果儿,你为啥不要豆豆哥哥,那你想要啥?”
“我要昊然哥哥!“
三个人同时静止。
“我要昊然哥哥!昊然哥哥,又~高,又~好看,什~么~~都懂!姥姥你知道恐龙怎么灭绝的吗?火箭怎么发射的吗?姥爷你知道最大的鱼是什么鱼吗?你知道有多少种水母吗?昊然哥哥都~~知道!我不要豆豆哥哥我要昊然哥哥当哥哥!“
“那个,言安,昊然哥哥谁家孩子呀?你们哪个同事的娃?”
言安爸爸先问出来。
言安迎上前面两束询问的目光,正欲顺着话往下爬,果果抢先:
“昊然哥哥不是小孩子!个子比爸爸还高呢~”
饭桌彻底安静了。
“爸妈,昊然不是谁家娃,是我一个小师弟,姓穆,才26,博士还没毕业。前段时间不是有个特火的儿童系列科展吗,他家科院的,刚好有票,就带果果去了几次。跟果果玩儿得挺好。”
言安强作镇静,尽量客观地把事情描述了一下。
“哦~嗐,才26,小孩儿嘛,肯定跟我们果果玩儿得好了。我们果儿多聪明!还以为”
爸妈一听,同时松了口气,又有点小失落。
“以后你同事有票的话就多带果儿去去科展,别老画画跳舞,你看去了几次都成小博士了,比姥姥姥爷都懂得多!”
言安妈搂过来果果狠狠亲了几口,不忘嘱托言安。
“妈,那票人家买的话起码要300多一张呢,还不一定买得到。您这弄得好像是自己家的一样。”言安笑道。
“妈知道的,你多请人家吃个饭。要不来家里吃,果儿又喜欢这孩子,一起玩儿又能增长见识。吃饭吃饭,先吃饭。”
言安敷衍着应声。
应该也不会了吧!
穆昊然这种孩子,可能从小就没有他想做做不成的事情。所以才在她这里分外执着,越碰壁,越往上冲;越拒绝,越执着。
爱情,求而不得最难过。得不到的时候,红玫瑰是胸口朱砂痣,白玫瑰是窗口白月光。一旦得到,红玫瑰,久而久之就会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也会变成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子——他大学时不也谈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
“言安是穆昊然的女朋友,对不对?”他附在耳边问。
“……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点头。
“等你毕业。在此之前我不想别人知道——我们都可以决定要不要等”
“我可以。”
好,恶人我来当。
这就是言安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