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一不小心冲动了的陆不言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 将自己的床让了一半出来。
苏水湄看着那明晃晃的半边床,想,难道这就是做兄弟的感觉吗?
可惜, 她不能睡。
“不用了, 睡习惯了地铺挺好,睡床上估计还睡不着呢。”她超喜欢地铺的。
苏水湄辜负了陆不言的好意,把自己裹得结结实实地捆在地铺被褥里,像只被蚕丝包裹着的蚕宝宝, 只露出一颗脑袋。
陆不言坐在床上垂眸往下看,小郎君那张生得极其白嫩的面颊就那么大剌剌的闯进来。侧头时青丝微散, 贴在面颊之上, 更添几分柔意。
陆不言的脑海中突然又出现了他昨天看到的那一幕。
小少年衣衫半解,露出白皙单薄的胸脯。再配上如今这张脸,着实是令人……胆寒。
陆不言不忍直视, 立刻转过了头, 声音嘶哑微闷, “那就睡吧。”
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又突然陌生脸的苏水湄眨了眨眼, 想着那就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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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到天明。
今日, 苏水湄要跟着陆不言去赵宅。客栈老板已经被胡离的美人计迷惑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口应下。
客栈老板送的菜很多, 最近赵宅出事, 守在门口的江湖人都会将送进来的东西一一检查干净,甚至连菜筐子底下都不放过。
苏水湄看着那些江湖人用长剑宽刀在菜筐子里翻搅,想着幸亏他们没有躲进去,不然现在被翻搅的就是她了。
“嗯, 没问题。”菜检查完了没有问题,尽职尽责的守门人又将目光放到陆不言和苏水湄身上。
“这两个不是昨天跟你过来送菜的吧?”江湖人虽然是江湖人, 但最是讲义气,拿了赵家的钱财就十分尽职尽责。
领头的江湖人看着年岁不大,只是一脸的大胡须,让人看不清容貌,身形健硕,衣衫破旧,听声音估计也就三十上下。
客栈老板赔着笑脸解释,“昨天那两个突染风寒,没办法送菜了,这不是,新雇的人,也就做这几天。”
陆不言和苏水湄各自穿着粗布麻衣,头垂得低低的,再加上姜娘今晨给他们上的妆面,掩去了那出色的容貌和眉眼风华,看着更加的朴实无华。
那江湖人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最后把犀利的双眸落在陆不言身上。
陆不言暗自按紧腰间藏匿着的绣春刀,裹着半旧大袄的身体虽高壮但佝偻,与那大街上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普通百姓有七分相似,伪装的十分不错。
气氛有些紧张,大胡须江湖人盯了陆不言良久,才缓慢吐出三个字,“进去吧。”终于,放行了。
苏水湄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跟着客栈老板一起把菜推进去。
送菜时间很长。
除了要搬菜,还要清点数目,检查质量,最后每日现结银钱。其实往常也不会这样麻烦,就是近日里那玉面郎的事情闹腾的,让赵宅上下都人心惶惶,连厨房这里都跟着严谨起来。
客栈老板走在前面,跟身后的两人道:“虽然你们是夫人介绍过来的,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等一下进了厨房,跟着我,少说话,多做事,这样才能学到我为人处世的精髓……”
客栈老板说了一通话,一转头,却发现自己身后除了那堆无人照管的菜外,另外两个推菜人已经不见踪迹。
客栈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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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样不管老板,他不会引起赵家人注意吧?”
“这老板没那么傻,人是他带进来的,出了事,他撇不清关系。现在他估计忙着帮我们打掩护还不够,怎么可能还去找人来找我们。”
苏水湄觉得陆不言说的极有道理。
而客栈老板确实也跟陆不言说的一样,一边跟别人解释新来的小工闹肚子上茅房去了,一边勤劳的亲自搬菜,并且突然觉得送菜、搬菜这种事情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了,还要请什么小工?
事实证明,千万别请假,不然老板就会觉得根本不需要你。
“那我们现在去哪?”苏水湄左顾右盼。
陆不言突然停下脚步,他的脸色很平静,说出的话却让苏水湄心里一“咯噔”。
他道:“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听出陆不言话里的意思,苏水湄的面色瞬时一白。
苏水湄知道为什么陆不言会选择让自己跟着来赵宅了,而不是身怀武艺的郑敢心和胡离。
因为她与苏水江在这里住过一年。
偌大赵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里头的小路和地形。那个时候,苏水湄和苏水江一饿肚子,两人就会顺着小路去摘野果,打野兔儿,喝泉水饱腹。
天际朝阳初露,整座赵宅,都在苏水湄的记忆里渐渐复苏还原。人,事,物,疯狂拥挤入她的脑海之中,让苏水湄完全无法招架。
“恨吗?”男人突然开口。
苏水湄苍白着小脸一愣,她整个人有点晃,却勉强站立住,然后摇头,“不恨。”
陆不言蹙眉,想是没想到苏水湄会是这个回答,他问,“为什么?”
苏水湄仰头看天,晨曦薄雾初显,落在她被擦黄的杏腮面颊之上,跳跃的朝霞,氤氲的美色,小郎君轻轻蠕动的唇,似乎都一瞬放大进入陆不言眼中。甚至于她的呼吸声,陆不言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赵家收留我们已经是仁慈。”小郎君的声音很轻,确实毫无怨念,有的只是孤寂的悲凉感。
她是真的感恩,赵家能收留他们姐弟。
苏水湄想,既然陆不言已经查到赵家,那也应该知道她与弟弟的身世了。所以陆不言也会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男人站在那里盯着她看,过了一会儿后才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就哭鼻子。”
苏水湄这才发现自己已然双眸氤氲,只是那泪强硬的被她逼在眼眶里,才没真正落出来。
“这,这个只是风太大了……”苏水湄面色羞红,赶紧以手掩面。
陆不言看着小郎君努力将眼泪憋回去的可怜样子,想了想,道:“虽然我不喜欢男人动不动就哭,”顿了顿,陆不言继续道:“但你可以。”
她可以?她可以什么?
男人把剩下的那个字说出来,“哭。”
苏水湄红着眼,双眸缓慢睁大,就像慢放镜头一般,陆不言的脸在她漆黑的瞳仁之中渐渐放大加深,然后烙印似得被按进去。心间有什么东西在猛烈狂跳,只因为男人的这句话。
“我……”苏水湄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
她可以哭。
从来没有一个人当着她的面跟她说过,她可以哭。
苏水湄虽然才及笄,但她经历的太多,心里的想法也多。她看似软绵亲近,实则比苏水江更加淡漠。
她会哭,是因为她知道哭能博取同情。
她会一见面就叫殷氏“阿娘”,是因为她知道,这样能让殷氏高兴,能让她和弟弟有个能吃饱饭的地方。
苏水湄与殷氏和苏万戈的相处是带着愧疚的,这也是他们始终无法亲近的原因。
苏水湄想,她这个人从骨子里来说,根本就是一个恶劣的人,她根本没有资格看不起陆不言。
虽然陆不言肆意、蛮横,但是他毫无伪装。而她,却是一个虚伪至极的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小娘子垂下了眼睫,突然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她的污秽,她的不堪,她的小伎俩,在男人知道她的身世那一刻,或许就已经被看穿。
她在他心中,是什么样子的呢?
虚伪,狡诈,恶心。
哦,他说过,她是个小骗子。
“有人。”突然,站在苏水湄身边的陆不言抓住她的胳膊往旁边一推。
这是一处小花园,因着常日里打理的人不多,所以看着有点荒废。前面有赵家人穿着赵家的家丁服路过。
陆不言跟苏水湄躲到一处假山石后,透过小小的假山石缝隙能看到外面的场景。
“大人……”离的极近,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心都在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苏水湄看着男人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耳尖悄悄红了。
那细腻的绯红从耳尖缓慢延伸,渗入面颊,犹如五月桃花。
太,太近了。
按照话本子的说法,都近得能亲上了……
陆不言盯着那两个一边说话一边走路的家丁,突然双眸一眯,计上心头,跟苏水湄道:“在这里等我。”话罢,男人就出去了。
陆不言身手灵巧,猫儿似得悄无声息上去,一手一个手刀,上去就把人给干晕了。
苏水湄看着那两个叠在一起的赵家家丁,想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殃及池鱼?
“大人,你打他们干什么?”不会是觉得自己太恶心,又怕打死了,所以打旁边的人出出气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水湄下意识就离开陆不言三步远。
“脱衣服。”陆不言已经开始脱身上的衣服了。
苏水湄一脸惊恐。
打还不够?还要脱衣服打?
看到苏水湄的表情,陆不言一脸嫌弃,“换上他们的衣服。”真是笨死了!怎么跟他犟的时候就那么有小心眼呢。
“哦。”苏水湄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而羞愧,又对自己刚才起的色心更加羞愧。她赶紧上前去扒了那赵家家丁的衣服换上。
换了家丁的衣服,两人再行动的时候明显方便许多,动作间也更加自如了。
前方走来一队人马,看装扮也是江湖人,而走在最前面的居然就是刚才在外面拦截他们的那个大胡须江湖人。
真是尽职尽责啊,也不知道赵家人给了多少银钱,值得这位大胡须这般尽忠职守。
陆不言脚步一顿,伸手拦住身边的苏水湄。
苏水湄紧张道:“会不会认出我们来?”
陆不言道:“会。”这江湖人的眼睛厉害的很。
“那大人你打得过吗?”苏水湄担忧道。
“这么多人打一个,就算我有八只手都应付不过来。”
总结下来就是打不过。
苏水湄:……好菜。话本子里不是应该一个打十个,然后千里不留行,十步杀一人吗?
“过来。”陆不言又拽着苏水湄又躲进了假山石壁里。
这假山石壁漏光太多,陆不言和苏水湄挤在一处,两人身体贴着身体,苏水湄能感觉到陆不言呼在自己头上的热气,而陆不言也能感觉到小郎君打在自己胸口的呼吸声。
江湖人越走越近,神色警惕,转头看向假山石这处的时候,明显顿了顿脚步。
过,过来了!被发现了!
苏水湄紧紧揪住陆不言的衣袖,想着等一下她是先跑,还是先跑,还是先跑呢?
“抬头。”男人单手托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颚。
苏水没懵懵懂懂地仰头,然后就见男人蹙着眉,那张被上了妆后变得朴实无华的脸印入眼帘之中。
整张脸都很陌生,除了这双眼睛。
以前,苏水湄总是觉得男人的眼睛太利。明明是一双极漂亮的眼,偏偏蕴了太多锋芒。
现在,苏水湄觉得这样的眼睛好美,那些锋芒像缀在黑幕之中的繁星,颗颗闪亮。
在陆不言的视线中,小郎君因为刚才止不住的哭泣,所以脸上的妆面落了一半,隐约显出那白皙细软的肌肤。
还有那双眸子,被泪水洗过之后更加的清亮透明,黑白漂亮。
既然妆落了,那便索性不要了吧。
陆不言伸手,替苏水湄擦掉脸上的妆面,然后又用袖子把自己的抹了。
妆面落了,两人露出本来面目,挤在窄小的石缝里,等着越靠越近的江湖人。
苏水湄想,这样就能过关了吗?
这样当然不能过关。
在江湖人举着刀靠近时,陆不言突然俯身,掐着苏水湄的脸就亲了下去。
苏水湄:!!!
苏水湄没想到陆不言会亲她,她完全懵了,就像是夏日里被当头砸了一个雪球那样的懵。
男人的唇跟他的人很不一样,柔软,纤细,虽然只是轻轻地贴着她,但苏水湄能感觉到那股颤抖的小心翼翼和豁出去感。
其实她也不一定会拒绝,起码先告诉她一声……好吧,她会拒绝,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苏水湄挣了挣,没挣开。
陆不言似乎还嫌弃她没有奉献精神,因为男人亲下来的时候那股视死如归感,到现在还残留在苏水湄眼中。
举着剑的江湖人一靠近就看到如此场面,登时愣住,然后破口大骂,“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光天化日,干这种苟且之事!”而且居然还是两个男人!
苏水湄:这位江湖人的文采真是极好,可以去写话本子了。
江湖人是崩溃的。虽然他身在江湖,但江湖也没这么乱的啊!那些坊间流传的稀奇古怪的江湖事都是杜撰的!他们江湖人循规蹈矩的很!起码不会逮着男人就亲!
江湖人虽然被气得面红耳赤,但看到被骂了以后还腆着个老脸在那亲的两个人,也是老脸一红。
算了,算了,他只是一个江湖人,管不了那么宽的闲事。
“怎么了?”跟在江湖人身后的其他人上前,正欲欣赏一下里面的美景,就被江湖人一掌推开,“没事,两只兔儿打架呢。”打的都嘴贴嘴了。
那边,江湖人骂骂咧咧走了,一副三观被击垮的样子。
这边,陆不言终于放开了苏水湄,第一句话就是,“男人亲一下,也不会少块肉。”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苏水湄听的。
苏水湄狠狠擦了擦嘴,没有回答,沉默的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
男人软了,心虚了,“我刚才也是情急之下……”
“我知道,”终于,小郎君开口了,“我,我们走吧。”
本来,陆不言是十分坦荡的,如果忽略他急速跳动甚至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的造型的话。
而当他低头,看到小郎君垂眸时露出的绯红双耳,和那截纤细软绵到也被浸入了绯红色泽的脖颈时,双手双脚更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咳,走,走吧。”陆不言轻咳一声,回避尴尬,往前走。
苏水湄低着头走了一顿路,盯着面前的影子看。
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同手同脚的走路?好吧,她也在同手同脚……算了,权当被狗拱了一口。
嗯,这样想心里好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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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旧事的记忆和跟赵家家丁的套话,陆不言与苏水湄找到了赵家大郎和苏州第一美人的院子。
听说两人现在还在院子里歇着。
门口有守门的丫鬟,正坐在一处说话。
“外面那些江湖人什么时候走啊?我刚才经过,他们说话真是太粗俗了,还随地吐痰!差点溅到我的裙子。”
“我也是巴不得他们走,”旁边的圆脸丫鬟猛点头,“他们嗓门那么大,隔了那么多院子都吵得我睡不着觉。”
两人对着那些江湖人吐槽一番,又说起了别的话题。
“你说那玉面郎的事情是真是假啊?”
“谁知道呢,不过若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可怕了。”圆脸丫鬟抱紧胖胖的自己,“郎君和娘子这般般配,那玉面郎真是太可恨了。”
旁边的小丫鬟也是猛点头,“昨夜郎君安慰了娘子一晚上,两人如胶似漆,真是□□爱了。”
两个小丫鬟看着就很好对付,院子周围似乎也没有什么埋伏。
其实这很正常,毕竟这里是女眷住的地方,那些江湖人太过粗俗,赵家人不愿他们进来也正常。
而且虽然赵家人把人请来了,但根本就不信任这些江湖人。从这些小丫鬟的语气里可以听出来,就连赵家的最低等奴仆都看不起这些混社会的。
“大人,我们怎么进去?”苏水湄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上墙。”陆不言光明磊落,背脊挺拔。
一眼就能看出两人第一次干坏事和干了无数次坏事的区别。
一个心虚胆小,一个习以为常,甚至还能再来一碗茶。
陆不言和苏水湄站在近三米高的墙边,面面相觑。
陆不言道:“上去。”
苏水湄哭丧着小脸蛋道:“上不去。”
陆不言:……他忘了,这是一只弱鸡。
“我托着你。”陆不言蹲下来,双手叠起,让苏水湄踩着自己的手往上蹬。
苏水湄颤颤巍巍地踩上去,还没站稳,只觉被身下的力道一送,身体一轻,就……飞起来了?
苏水湄努力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觉得自己这样头朝下的进去,一定会脑袋开花,死无全尸。
就在苏水湄觉得自己死定了,电光火石之间把陆不言骂了一通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停住了。
男人不知何时上来了,蹲在墙头,劲瘦有力的胳膊肌肉绷起,拎住了她的脚。
苏水湄:……不管拎住什么,能活命就行。
苏水湄头朝下倒挂着,晃晃悠悠的根本不敢动。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双手撑地,慢慢下去。”
苏水湄听从指挥,缓慢地伸直双手,身后的男人也倾身挂在墙头,顺着她的身体,将她往下送。
苏水湄的指尖堪堪触到地面,一阵热泪盈眶。可还没等她的热泪下来,那边男人手一松,她就跌了个底朝天。
摔了个狗啃屎的苏水湄:……行吧,起码没死。
终于顺利进来了。
苏水湄整理了一下粘在自己身上的草屑,一抬头,就发现这个院子她以前来过。
这是赵家大郎以前住的院子,现在是跟那苏州第一美人也就是他自己的新媳妇一起住的院子。那个时候,苏水湄和苏水江经常过来偷吃糕点。她记得,赵家大郎总是会把最好的留给她吃。
“走哪边?”
院子确实大,陆不言不敢轻举妄动。
苏水湄下意识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没记错的话,是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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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避开赵家丫鬟,穿过甬道,路过房廊,顺着小道往里去。
院子清幽雅致,曲曲绕绕,若没有苏水湄带路,光靠陆不言一个人,估计还要费些时间。
走了一段路,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座阁楼,一座伫立在院子里的小阁楼。
这座阁楼是从前赵家大郎读书的地方,苏水湄经常来。她仰头,看到明亮的朱红色,想着这墙面应该是重新抹过了一遍吧,看着真鲜亮,上面的“帧弊智谱乓埠每础
“这里?”陆不言问。
“嗯,应该是。”苏水湄收回视线,犹豫着点头。
“进去看看。”
陆不言和苏水湄从半开的窗户入。
这是一座由男人的书斋改成的女子闺房。笔墨书画,青竹幽兰,处处透着一股雅致的书香气。
阁楼里没有人,苏水湄在窗户口卡了一会儿,被陆不言拎着后衣领子带了进来。
窗户边有个书案,书案上放着文房四宝,水晶镇纸下压着一张画。
这是一幅美人图。看墨色,应该是刚完成不久的。
美人倚栏而坐,素扇半遮面,身段纤细,容貌绝丽,只是眉宇之间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忧愁。
虽如此,但不可否认,这是一个极漂亮的女人。
作画之人功力了得,美人也是极美的。
苏水湄忍不住驻足,她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苏州第一美人了吧?
唉,这位赵家大郎那个时候还给她送花,说等她及笄,还要娶她,没想到她及笄了,他却另娶了,娶的还是苏州第一美人。不过那个时候大家还小,这种玩笑话苏水湄也没当真。
好吧,她纯纯的少女心还是受到了一点点伤害的。
身为女子,苏水湄也难免落入俗套,她摩挲着美人图,跟身边的陆不言道:“大人,你觉得是这苏州第一美人漂亮,还是我漂亮。”
陆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