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全在自家的院子中,独坐了一天一夜,及至第二天看见女人又一次的抽搐着倒在地上,一抹决绝浮现在他脸上,第三天,不顾旁人反对,他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石牛山。
然而,命运似乎并未垂怜着这个可怜人,雷全和七八年前那么多的人一样,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走出来过,任凭妇人和他的年仅十五六岁的儿子狗娃在山脚石碑旁喊破了喉咙,哭哑了声音,却终是没有出来过。
在四天后,雷全家里唯一的独子狗娃,不顾众人的反对,瞒着雷嫂,拿着白天磨的亮锃锃的柴刀,趁着天黑,头也不回的摸进了石牛山,然而,父子两人终是逃不出一样的命运,而石牛山,像是一头静静等待的噬人凶兽,让所有进去石牛山的人,有去无回。
三人看着雷嫂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陆若莲出声安慰道,“雷嫂,别哭了,我们会帮你把他们父子寻回来的。”
雷嫂面露难色,“可是那石牛山,进去的人都出不来了。你们……”
一旁的白飞笑道,“放心吧,大嫂,我们都是有武功的人,我们定能把他们救出来的。”
雷嫂似乎仍有些担心,说道,“几位小兄弟,不瞒你们说,那石牛山似乎是有些古怪,莫说晚上了,就是白天在山脚边,都觉得阴森森的,我自个儿琢磨着,估计里面是来了个妖怪了,占山为王,不让生人进石牛山。”
陆若连抿嘴一笑,“雷嫂,你就放心吧,你看这位大师。”她伸手指了指真言,继续说道,“这位大师可是无相寺的法师,专门捉妖除魔的。”话还没说完,她便咯咯的笑了起来。
雷嫂狐疑的看了一眼真言,拘谨的说道,“大师,您真是无相寺的法师吗?”真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雷嫂大喜道,“那可好,我听说,去无相寺拜佛的人蛮多的,听说还蛮灵的,这下有大师在,可定能找回我家那两人了。”
真言心里无奈的苦笑,无相寺在世俗间,有着极高的名声,王公贵人、贩夫走卒,无一不虔诚朝拜,看来眼前这妇人,也是听说过无相寺了,只是自己,是在小无相寺,修得是佛门法术,和她以为的度化念经,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看着白飞、叶若莲两人抿嘴忍着笑,他心里一阵轻松。
却见雷嫂踌躇着捧着几两碎银出来,支支吾吾道,“大师,我这是一点香火钱,这是我家里全部的家当了,还望大师不……不要嫌弃。”
真言忙起身推辞,白叶两人也跟着起身,三人推辞一番,最后还是白飞说道,“雷嫂,我们几人,定然会帮你寻回你的丈夫和儿子的。”雷嫂见几人坚辞不受,也只得泱泱作罢。
三人向雷嫂问清了去往石牛山上的路,便动身出发了,不多时便到了石牛山脚下,看见一块约莫丈许的石碑,石碑上写着四个鲜红的大字,“人兽莫近”。三人相视一笑,几人都是少年修道有成,又是名家弟子,法宝在身,自然没把这偏僻村落的山脚下的石碑放在心上,只是以真言沉稳的性子,还是说道,“白师兄,陆师妹,小僧走在当前,白师兄策后,陆师妹居中接应罢。”
白飞笑道,“真言师兄,我料想不过是石牛山中哪个草木精怪修出了灵识,修了些许法术,这等小妖,我一剑劈过去就完事了,哪得这般大动干戈。”陆若莲瞪着白飞一眼,“师兄,真言师兄说的没错,万事谨慎一些,也没什么坏处。”随即转头朝真言说道,“真言师兄,我们就按照你说的做罢。”
三人点头,走进了这被大义镇村民视为洪水猛兽的禁地。石牛山上,古木森森,植被茂盛,树荫蔽日,加上多年未有人上山过,各种灌木荆棘满山遍地,真言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开路,走在最后的白飞笑道,“这山上树木成林,长的都不像话了,这一路走来,竟全是走在树荫之下,没有日光,怪不得雷嫂他们说这山更是有些阴森森了。”
陆若莲接口说道,“走了这么久,幸好也没碰到什么蛇虫鼠蚁,那东西恶心死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真言和白飞霍的停住脚步,时正值春夏之交,正是蛇虫繁衍茂盛之时,可是上了这石牛山,一路走来,别说鼠蚁了,就是稍大的獾子狐狸之类的,也没见到一个。陆若莲想到此处,顿时脸色有些发白了起来,整个石牛山,像是一片青翠之地,除了各类植被异常的茂盛,飞鸟走兽,竟是在这山上绝了踪影,就连最为常见的蚊虫都不见一只。三人围拢在一起,目光相交,顿时觉得大不寻常起来。
白飞紧皱着眉头,神情肃穆,低声道,“真言师兄,师妹,此处怕不是一般的小妖修炼,这山草木旺盛,飞鸟走兽却是全无踪迹,这等诡异静谧,我生平未见,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真言正待点头,突然他神情一紧,大声道,“什么人?”继而他的身形在原地倏忽的消失在原地,瞬间便出现在数丈开外,陆若莲顺着真言的身影看时,有一道淡淡的黑影正在真言的前面。
不多时,真言提着一个灰衣人回来,仍在了两人面前。那灰衣人跌在了地上,动弹不得,显然是被真言下了禁制。真言笑着对两人说道,“刚才这人鬼鬼祟祟的,在树林中一窜而过,幸好小僧抢先了一步。”
陆若莲叹道,“无相秘法,果然是名不虚传,我们还未发觉,真言师兄便已经出手抓获了。”
真言一拍黑衣人的背部,解开了部分禁制,一旁的白飞早已按耐不住,用剑鞘捅了捅灰衣人,喝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做什么。”
灰衣人不发一言,脸色苍白,待三人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一缕黑色的血已经从灰衣人的嘴角边流了出来,“噗通!”一声,灰衣人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三人对视一眼,均觉得这石牛山,似乎不像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白飞眼尖,见灰衣人腰带鼓囊囊的,用剑鞘挑开了腰带,一块似铜废铜的青黑色的牌子掉了出来。真言伸手捡起,这牌子大体呈方形,上端两角翘起,牌子的正面,阳刻着一个鬼怪的头像,旁边镂刻两行小字,“九曲通幽,万化至冥”,牌子的背面,阴刻着“方起年”三个字。
真言心中震惊,却听叶若莲忍不住的出声道,“幽冥教。”三人相对而视,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骇神情。
幽冥教乃是天下排名顶尖的魔道教派之一,平素里就是在修道界中,都难得看见幽冥教的身影,而此刻,在这一个偏僻的村镇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幽冥教的教众。
三人顿时收起了玩笑之心,真言出声道,“白师兄,陆师妹,你们走过来一些。”三人顿时靠拢了一些,却见真言指尖微亮,般若佛珠已腾空而起,散发出朦胧的黄光,像一个光罩般罩住了三人,光罩的表面,隐隐有佛家“卐”字流动着。三人顿时有些小心翼翼起来,在般若佛珠的防御下,开始往石牛山的深处走去。
一路走着,渐渐到了山腰处,除了毫无鸟兽形迹之外,其它一切均正常,几人越发的小心起来,突然真言脚下微微一阻,已然心道不好,正腾空而起的时候,却听得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在这全无鸟叫虫鸣的石牛山上,清响非常。
陆若莲赶前一步看时,看见刚才真言落脚处,离地面约有十余公分处,有一根极为纤细的透明丝绳绑着左右两端树身,在树身处,各绑着几个铃铛。若不是仔细察看,一般绝难发现。陆若莲扯下了一个铃铛,仔细端详了一会,说道,“这铃铛唤作同声铃,本是一对,其中一个铃铛若是响起,则另外一个铃铛也会不动自响。我们小心些,那幽冥教的魔人应该就在附近了。”
白飞冷笑一声,“来的正好,也省的我们去寻。”突听一个声音阴阴的笑,“我当是什么东西弄响了同声铃,原来是三个小兔崽子。你们是什么人,来石牛山做什么?”
三人往声音来源的看去,是一个脸色惨白的中年人,穿着一件褐色的衣服。蓦得出现在离众人数丈远的地方。他的身后,约莫有数十个灰衣人,和刚才真言拿住的灰衣人一般的打扮,白飞一怒,正待答道,一旁真言却是跨前一步,抢先说道,“施主,我们是受山下大义镇镇民雷嫂之托,前来寻他的亲人。”中年人一怔,随即说道,“那我带你去见他们。”真言点头应过,冷不防一只幽黑的爪子抓来,四维七步一动,真言已经出现在离刚才立身之地数丈之远的地方,真言淡淡的笑着,一如平常的模样,“施主,小僧刚才并未说有几人,你施主怎么晓得是多人?”中年人一呆,随即便阴笑着,“老子刚才一不小心,还中了你个小秃驴的当了。”
白飞冷哼一声,把一块东西扔到了褐衣人的脚下,那人一看,又惊又怒,“你们竟敢杀害我幽冥教弟子,既然来了,就顺便给我教添点生魂罢。”他高声叫道,“来人,把他们几个都给我拿下。”身后数十个灰衣人,哄然答应,四散着手里或刀或剑,向几人当头砍来。
白飞大笑一声,转头对身旁的真言和陆若连说道,“真言师兄,师妹,你们且慢动手,这几个小喽啰,就交给我一人吧。”随即反手抽出背上的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剑上突然白芒暴涨,一挥之下,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灰衣人顿时招架不住,瞬间跌飞了出去。褐衣人看那几人胸腹处,均有一道细细的伤口,鲜血正汨汨的流出来,看白飞手里的剑,剑尖光芒吞吐不定,剑身隐隐有瑞气环绕,他一惊,“你……你们居然是修道中人。”只见那褐衣人一狠心,咬破了指尖,他举起正在流血的手指,对着虚空画了几个晦暗难识的字,刹那间,凭空一团血雾升起,遮住了他整个身子。
陆若莲大急道,“不好,妖人以血遁之术想要逃跑。”身边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抓紧了。”手腕处一紧,转头看时,真言一手握着自己的手腕,一手握着白飞的手腕,之前一直笼罩着三人头顶之处的般若佛珠,已在三人的脚下,载了三人,闪电般的飞速追去。却见那褐衣人,突然一个纵身,消失不见了,真言顿时停住了般若佛珠,三人降落在地。白飞一脸的肯定,“这附近定然有入口,不然以那妖人的微末法术,不可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溜走,大家一起仔细的找找。”
三人分头寻去,不一会儿,听的陆若莲一声欣喜的叫声,“定是这里了。”两人连忙向陆若莲的方向走去,却见在一个背阴处,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土包隆起,在土包的四周,灌木高盛,隐隐合拢起来,只有面对西南的一侧,地面只有些许杂草,白飞看去,在松软的杂草上,有两个明显的脚印,脚印旁还有数滴鲜血。若不是陆若莲仔细,似这种土包的模样,在石牛山上何其之多,一般人是决计发现不了的。白飞伸手摸了一下那血迹,肯定道,“不会超过一刻钟。”
真言沿着土包四周走了一圈,对两人说道,“这入口有人设下了禁制,若我们硬破禁制,难免惊动了里面的妖人。”白飞冷哼一声,“惊动便惊动了,我就不信,里面的妖人能有多厉害。”真言抬头接口道,“也是,以刚才那个逃走的妖人来看,也只是一些微末法术,再说以此地如此偏僻,里面的妖人,修为想必也高深不到哪里去。不过,白师兄,陆师妹,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白飞一点头,算是应过了真言的话,他反手握剑出鞘,白芒暴涨,轰的一声,那门应声而破。见真言看着自己手上的剑,他笑了笑,解释道,“这剑名叫诛邪,师父传我之际,我便对剑立誓,誓要以此剑,诛尽天下妖邪。”
真言赞叹道,“师兄浩然正气,以斩尽天下妖魔为己任,令真言钦佩不已。”一旁的陆若莲娇笑着催促道,“好啦,我们快进去,诛尽这石牛山中的妖邪吧。”那土包处,因为白飞的一击,出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三人站在洞口,一阵阵阴风从洞中传来,带着一丝隐隐的血煞气息,令人心头发麻。白飞冷哼一声,抬脚欲进,却被真言拦下了,“白师兄,小僧有般若珠护体,不若由我走在前面罢。”黄光微动,般若珠重新腾空而起,停在距离众人头顶数尺之处,数道黄光,从般若佛珠里散发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光幕,把众人笼罩在了光幕里面。
这是一条长长的通道,每数丈之外,便各有一盏铜灯点燃着,三人一路走过去,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这幽深寂静的通道中响起,真言自小修行佛门神通,对煞气特别敏感,他眉头一皱,明亮的眼眸上带着一丝不解,“这地方怎生煞气如此之盛。”白飞冷哼道,“此处估计是幽冥教之地,魔教妖人,修行些什么邪术,煞气大些,想必也是正常。”真言点头应道,“料想也是如……小心!”真言脚下一空,一股大力从脚底传来,三人忙各使道法,四散御空而立。真言加持的般若佛珠,能挡住四周袭来的攻击,却防御不住地底的攻击,敌人想必是算计好了的,这一下,便破开了三人的防御。
阴暗处,有人桀桀的笑着,“道行还不错,只可惜,来到了这里,注定只有魂飞魄散的结局。”白飞冷哼一声,“魔教妖人,鬼鬼祟祟在暗地偷袭,算什么本事。”他随手从怀里掏出一物,往头顶的石壁中掷了过去,一瞬间,晦暗的通道之中,变得明亮了起来。真言抬头一看,却是一个通体乳白色的珠子,被白飞仍的嵌入了石壁之中,正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把那隐藏在幽暗之处的人,照的无处容身。
一眼看去,对方约莫有数十人众,而刚才以血遁之术逃走的褐衣人,赫然也在其中。领头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瘦削男子,面色惨白,正上下打量着三人。那褐衣人上前一步,对着那瘦削男子说道,“坛主,正是这三人,杀了方起年,随后又杀了我带领出去的所有兄弟,我见这几人道行高深,担心对我教不利,才拼死了用血遁回来报信的,哪料这几人,居然一路跟踪到了这里。”
那被称做坛主的瘦削男子冷哼一声,点了点头道,“王成,你且退下在一旁观战便可,今趟正好星罗大人正在山中,我就擒了这几人,交给星罗大人处置,也算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