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在下界游玩又没有遮掩的太一。很快就被瞭望洪荒的白泽发现了。
太古天庭的会议还没有结束。
十大妖帅正在根据帝俊的提议，商讨是先摸清楚巫族的底蕴, 还是先去收服上一个时代的三大霸主, 如今落魄的龙凤麒麟三族。
白泽眯着眼睛打盹, 额头上的眼睛似张似合, 折射出一缕莹润的宝光。凌霄宝殿上方的周天星辰之光洒下, 妖族强盛的气运化作朵朵祥瑞的金花，与九重天的彩霞共舞, 美不胜收，在这里修炼更是一年抵得上百年，越发令可以吞噬天地灵气的妖兽昏昏欲睡。
他坐在自己的妖帅位置上, 排序靠后，并不担心自己神游天外的举动被发现。身为大能者必然要有开小差也能够正常思考和交流的能力。
突然，帝俊望向一直没停下使用神通的白泽, 冷不丁地驱散了白泽的睡意。
帝俊问道：“白泽，我交代你的事情进展如何？妖族内部的种族数量统计出来了吗？先天种族占多少？”
白泽迅速说出自己目前为止已经收录在图册里的种族数量, 答道：“我已记录下千万余洪荒种族，先天种族占四成，后天种族占六成，其中草木精怪种类繁多，且后天种族的数量在不断增长, 繁衍能力也强于先天种族，只是资质和修为都不如先天种族。”
帝俊不由眉头皱起, 产生了妖族血脉在“劣化”的危机感。
这种事情不关注还好, 一旦重视起来, 就会发现妖族内部各个种族的血脉品阶都在降低，而且找不到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白泽心知肚明，说起刚才看到的情况，“比如说凤凰族，尽管他们自傲于血脉的纯粹，然而这么多年下来，凤凰族内部仍然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我曾见过一只有凤凰血统的青色鸟儿，修为不弱于罗天上仙，可惜依旧受凤凰族排斥，幼年时甚至差点被凤凰族杀死。”
他说完这番话后，十大妖帅里没几个人觉得“可惜”，洪荒生灵某种意义上都是根脚主义者，换句话来说——他们极为看重血脉的品阶。
鲲鹏轻瞥白泽一眼，说道：“有什么可惜的，是看上它的美色了吗？”
白泽详细描绘道：“确实很漂亮，青色的尾羽又长又尖，飞过天空的时候没有那么艳丽，但是异常优美，羽翼上还有一些眼状的花纹。”
听到白泽的形容，长得略有些猥琐的飞诞眼神微亮，两撇胡须翘起。同为羽族，他最喜欢的就是外表漂亮又独特的美人了。
白泽耸肩，下一句话浇灭了众人心头的火热。
“不过，是雄的。”
“……”
飞诞刚产生朦胧的幻想，瞬间有了掐死白泽的冲动。一般来说，雄性羽族的本体更好看，但是一个雄性的羽族生灵，你描绘那么多有什么用！
“没办法，羽族的魅力是公认的，陛下更是凌驾于凤凰族之上，行走在下界时，不知多少妖族为之倾倒，只恨无缘一见。”
一件小事也被白泽找到机会，吹捧到了妖皇身上。
众妖帅听得侧目。
这吹得……
帝俊松开眉头，心想：三足金乌当然不逊于凤凰，比起华美，金色的羽毛难道不比五颜六色的杂毛好看吗？但是他们才不会像凤凰族那样不论修为多高都喜欢展现本体，有事没事炫耀自己的羽毛，低俗！
哪怕用这样的想法安慰自己，帝俊仍然有些郁闷，洪荒生灵见到凤凰的次数在三足金乌之上，甚至公认羽族最美丽的就是凤凰！
唉，洪荒生灵的眼光太狭隘了。
“陛下，如白泽所言，不仅是凤凰族，龙族的血脉也退化了，麒麟族隐藏得太深，情况暂时不明，依我看三族固步自封，没有妖族广纳众生的胸襟和气魄，长此以往，三族将不足为虑。”
鲲鹏不慌不忙地说出意见，他身上的服饰也有所改变，换成了文人气息浓重的长衫，外罩一身墨绿色的南海纱衣，腰上缀着珍珠，身上那种水性带来的阴冷气息也散去很多，温温和和的像那么一回事。
帝俊放眼望去，多少感觉到在妖帅们改头换面打扮一番后，凌霄宝殿的气势都上升了一个档次，看得他也信了太一说的那个词——妖靠衣装。
帝俊吐露出自己的野心：“龙凤麒麟迟早也会是妖族的一员。”
凌霄宝殿上参与这次讨论的妖帅们俯首，齐声说道：“愿为陛下征战龙凤，寻找麒麟，让妖族君临洪荒！”
上一个时代的三大霸主又如何，没有谁可以阻挡妖族的崛起！
当太一再一次回到太古天庭后，下界开始流传起凤凰族的族长与东皇太一论道输了，火中之精当属三足金乌。顺带还有一个小道消息，三足金乌喜食凤凰，称凤肉和凤髓乃洪荒一流的美味，可以滋补元神，壮大体内的火焰本源，有助于炼丹、炼器。
如此一来，凤凰族的名声扫地，昔日盘凤留下的霸主光环也被打碎了，“人丁稀少”的三足金乌一跃成为洪荒食物链顶端的种族。
就算是吃荤的巫族，目前也不敢直言自己喜欢吃纯血的龙族，顶多杀几只混血的龙族打打牙祭，再把吃剩下来的龙骨做成耳饰，标榜他们足以杀龙的强大力量——反正龙族生活在江河湖海里，管不着陆地。
这个难得的先机，东皇太一先替自己和哥哥占了。
将来若是妖族成为洪荒唯一的主宰，神话传说流传到各个小世界，后世对三足金乌的描述定然会是：三足金乌，生于九天，即日也，喜食凤凰，其状如乌，其色如金，不常鸣，身披火炎，为上古洪荒之主。
帝俊坐在东皇宫里悠闲地翻阅神识中的内容，等到太一踏入殿内后才开口说道。
“玩够了？”
这是兄长发现弟弟不见后的怨念。
“没……嗯，玩够了。”
太一感应到帝俊的怨念，立刻改口，自己这位兄长也不知道怎么了，对他的担忧之情胜过往常的任何时候。
“那个人呢？”帝俊发现元始不在。
“先回昆仑山了。”太一说道，“三清和我们妖族的食谱不一样，我吃了一回凤凰肉，他就忍受不了地唠叨了我一路，我只好先回来了。”
大能者道心坚定，他预感元始不会放弃让他吃空气的念头，只是好奇对方会用什么办法让他戒掉美食。要知道龙肝凤髓可是《西游记》里蟠桃宴的标配，不仅是仙人爱吃，就连人类都想吃一口……
把自己打包带回来的美食送给兄长一份后，太一稍稍堵住了帝俊叮嘱他别去那些危险地方的话。帝俊对太一说的任何话都很在意，包括元始不吃凤凰肉的习惯：“三清是不吃沾血的肉食，还是不吃任何后天之物？”
帝俊误以为三清是瞧不上后天出生的凤凰。
“他们觉得脏。”
太一随口答道，随即发现帝俊的瞳孔有竖起的倾向，这是生气了。
妖族从不认为吞噬血肉有问题。
因为大部分弱小的妖族想要成长，就必须吃到足够的肉食，否则就是自寻死路。在帝俊没有建立妖族之前，各个种族分开居住，警惕彼此，等到妖族有了一定的规模后，帝俊为了妖族的稳定，才下令妖族修士不得吃各族幼崽，不得吃化形后的妖族生灵。
“哥哥，没事的，三清非妖族，生来便餐风饮露，不吃这些接地气的食物。”太一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安慰道，“而且我发现他们也不是不能吃，顶多和我们不喜欢吃狐狸肉一样，觉得不好吃呗。”
狐狸肉有骚味，大部分妖族都不喜欢吃。
“既然能吃，为什么要讨厌。”帝俊觉得三清就是一群怪人。
“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吧。”太一干脆把三清当作常年食素的人，突然吃荤就会想呕吐，“也可能是以前见过一些吃相惨烈的妖族。”
帝俊一默。
惨烈？这还真没形容错那些胡乱吃喝的妖族。
太一靠在座位上：“他想改变我，让我和三清一样，虽然我不常上吃肉食，但也很好奇能否改变他。”
帝俊看在弟弟的面子上不再生气，勉为其难地说道：“好了，我明白三清的特殊情况了，那个元始……你别让他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就行了。”
太一笑道：“不是元始，是浮黎。”
帝俊思索一下，了然道：“随便你们怎么玩，总归不是你的对手。”
这段时间的接触让他有了直观的感受：元始欺负不了太一，反过来还差不多，太一怀孕的事情还真是一场意外。
“我怎么感觉哥哥话外有话？”太一无辜地问道。
“没有。”帝俊义正言辞，“妖族与三清交好之事就托付给太一了，等你什么时候让他把‘浮黎’改成‘元始’，妖族就不用再隐瞒这件事了。”
太一刚要莞尔，旋即听见帝俊另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如果能让元始也生一只小金乌就更好了。”
“……”
“太一，三足金乌真的很少。”
“……哥哥，你可以自己努力一把，我保证你的孩子不低于十只。”
“这怎么可能！”
“要对自己有信心啊，哥哥。”
“别闹。”
帝俊半点也不相信，先天神祇很难拥有后代，怎么可能一窝十只小金乌，到时候连太古天庭都装不下这么多小太阳。
他看着太一神采奕奕的模样，摇头道：“你刚从下界回来，去东皇宫的灵池里沐浴一次吧，而且我给你修建的寝宫伫立在这里多久了？你睡过几次？”
弟弟总是修炼，帝俊非常怕太一把一个大境界的差距拉成两个大境界，那他就真的要火急火燎地去闭关了。
太一若有所思，一双金瞳像是看穿了帝俊的想法，帝俊却面不红心不跳。
“太一，你需要修养！”
“哥哥……一个人睡寝宫很奇怪啊，我本就不需要睡眠，也不喜水，对我来说，不闭关的简单修炼也是一种放松的方法。”
“你的神识不累吗？”
“不累。”
“……”
“哥哥要陪我抵足而眠一次吗？”
太一的心思活跃，张开双臂，堂而皇之地邀请兄长和他一同去休息，就像是自己化形前的经历，两只金乌在火焰形成的胎膜里一起沉睡。
帝俊笑了一声，与他一起消失在大殿内，去了甚少踏入的寝宫。
翠光两仪灯在主人到来后，灯火摇曳，落下一片翠色的光晕。不过在满足弟弟的愿望前，帝俊先拿出河图洛书，遮掩了天机，再布下能挡住其他人神通窥探的阵法，深受流言毒害的他这才警惕地低声说道。
“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嗯。”
为什么简单的与自己睡一次，却弄得像偷情一样？
太一对帝俊的做法感到不解，不过睡觉的流程他还是懂的，拉上帷幔前，他看向自己床头的宫灯，轻轻吹出一口气。
永远不灭的翠光两仪灯内的火蛇一僵，颜色变得暗淡下来。
东皇宫里一片宁静。
在本源的共鸣下，两兄弟陷入短暂的睡眠之中。
……
再次醒来后，太一身边已经没有了自家热爱创业的哥哥。
他盯着床顶上宛如一片宇宙的星空，日月同辉，星辰璀璨，这是一个小型的幻象阵法，较为奢侈的是帝俊用星辰砂制作出一个个真实的缩影，每一粒星辰砂就是一颗缩小的星辰，产地分别是不同的星辰。
“我又不是幼崽……”
太一对帝俊这方面的爱好感到无奈，摇了摇头，起身去解开宫灯的封印。
他站起来后，黑发披垂，宫灯的翠光陡然大亮，两条火蛇吐息，却无法在他身上倒映出任何绿色的光芒，反倒是皮肤晶莹，泛着点点金光。
寝宫内宛如一片仙人的梦境，暗香浮动，幽幽清明。
东皇宫外，一道玉色的身影走来，四周寂静下来，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化作了他的陪衬，不及三清之一的玉清的风采。
每一步都玄妙出尘，仙人远道而来。
“浮黎？”
太一隔空唤了一声，心底不动声色地琢磨起对方是不是有备而来，莫非三清有办法让妖族修士杜绝口腹之欲，从此成为动物保护主义者？要是能够成功，他也不介意在妖族推广开来，减少妖族内部不必要的争斗。
对方抬头，山河的秀丽流淌过眉宇间，像是洪荒缔造者创造出的心血。
本为无形之气……
却拥有了有形之物的美色轮廓。
不知道是不是太一的错觉，他这一次见到的元始好像更好看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反而有一种心神微颤的朦胧美感。
太一如同欣赏到了一幅美景。
太古天庭的另一处，忙碌中的白泽额头的眼睛转动不停。
不小心望见了东皇宫的方向……
下一秒。
额头的眼睛闭上，眼缝中鲜血流出，他扑通一声倒在了满是玉牌的桌案上，化作本体，四只蹄子痉挛，在昏厥之前依稀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好漂亮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