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花盗铃竟当真肯为自己饮下这断肠酒,心下顿时只觉又悲又痛,肝肠寸断,胸中从前的幽愤、怨恨、愁苦在这一刻都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唐叶儿低泣道:“你为什么要饮下这断肠酒,你难道不知道这断肠酒会要了你的性命,会让你断肠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花盗铃幽幽道:“你难道不知道么,若是寻不到你,我的肝肠岂非早已就断过了,又岂还会再在乎这杯酒?”
唐叶儿流泪道:“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难道忘了我是江湖中声名不堪的毒娘子么,为了一个妖女而饮下断肠酒,你岂非也太傻了?”
花盗铃眼眶湿润说道:“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从今以后,不管你是毒娘子也好,仙娘子也罢,总之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在外漂泊了……”
唐叶儿又惊又喜,说道:“你说什么,你……你难道不再认为卫停香是我杀的了么?”
花盗铃苦笑道:“我误解了你,让你一人吃尽了苦头,我……这些天来,心中很是悔恨,你纵是不肯原谅我,我却也是无话可说。”
唐叶儿流泪摇头道:“我从来就都没有恨过你,你既然已经知道人不是我杀的,我心中是再欢喜也不过了,我既答应你以后不再随便杀人,自会遵守住诺言的……”
花盗铃点点头,悲喜交集说道:“你既然不恨我,那你就是答应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了!”唐叶儿道:“我……我……”花盗铃心中一凉,说道:“你莫非……嫌弃我是个瞎子,所以不愿随我离开这里,是不是?”说着,心下一悲,又道:“不错,我终究是个无用的瞎子,又怎配得上你,你不肯随我离开,却也是对的。”
唐叶儿听了,忽不住流泪说道:“我又岂会嫌弃你,你不要再说了,我实在是因为心里太高兴了……”说着,忽捧起那壶装满了断肠酒的酒壶,仰颈喝了起来,花盗铃看不见四周的一切,只听到喝酒的声音,不由慌道:“你……在做什么?”
唐叶儿一连喝下数口,丢了酒壶,柔声说道:“我只有喝下这断肠酒,才能和你一起离开这里,这是仙恶岛的规矩,谁也不能例外。”花盗铃一听她竟也喝下了断肠酒,当下不由一震,颤声道:“什么,你竟也喝下了这断肠酒?”
唐叶儿望着他,柔声道:“你都可以为我喝下这断肠的酒,我就为什么不能陪你一起喝呢?”花盗铃道:“可是这断肠酒是要人承受七天七夜的断肠之痛的,我担心你又怎能受得了……”
唐叶儿微笑道:“你要受这断肠之痛,我又岂能让你一人独自承受,就算要吃苦,却也要我和你一起来吃才对,如今咱们终于在一起了,就算是要尝尽这断肠之痛,又有什么?”
花盗铃听完之后,不再说话,半晌,忽握住她的手,微笑道:“不错,咱们如今终于在一起了,就算是饮了这断肠酒,又如何呢,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让咱们分开了,更何况这断肠酒也并不难喝,甚至还有一丝甜滋滋的味道……”
唐叶儿自从见到花盗铃,心中一直悲喜交加,全然没有多加注意这断肠酒的味道,如今听他这么一说,这才不禁面色一变,提起酒壶,拔开盖子,嗅了嗅,神情甚是疑惑,望向万七娘,说道:“岛主,这断肠酒的味道怎么会是……”
万七娘缓缓说道:“这断肠酒的味道又怎么了?”唐叶儿结结巴巴说道:“断肠酒的味道应该是很苦很辛辣的,不该是这种味道的……”万七娘微笑说道:“这若不是断肠酒,那你又尝出什么味道了?”
唐叶儿道:“这是一种甜甜的味道,里面还似乎有股花蜜的味道……”她自己本就是使毒的大行家,又岂会分辨不出断肠毒酒与甜酒的滋味。
万七娘幽幽道:“你们两人经历了千辛万苦,才终于在一起,我又怎忍心让你们再断肠呢,你们既然尝到了这种甜滋滋的味道,那就尝对了,这就是得来不易的幸福的味道。”
唐叶儿、花盗铃迷惑的看着万七娘,与那唐叶儿一起随来的另一名侍女米三姑,忽开口说道:“你们方才喝下的乃是用这里的花蜜酿成的酒,岛主说但凡经得起断肠考验的人才配有资格喝这种酒,你们方才已经经得起任何的考验了,自然就无需再饮真的断肠酒了。”
花盗铃再是分辨不出毒酒与甜酒的味道,如今却也已知道自己方才饮下的乃是用花蜜酿出的酒,而非真的断肠酒了,唐叶儿眼中忽然充满了感激与泪光。当下便向万七娘盈盈拜了下来,说道:“多谢岛主成全,此份大恩,唐叶儿今生已是无以回报了,惟有期待来世了。”
万七娘望向天边,叹道:“你也不用谢我,如今你所得来的这一切,都是靠你们两人自己争取来的,你们两人当中若是有谁稍作迟疑的话,只怕便就会饮上真的断肠酒,尝尽断肠之痛了。”
唐叶儿听了,望着花盗铃,目光中有许温柔、微恐、惧怕、喜悦,若非两人真心为了能够相守在一起,毫不犹豫饮下了断肠酒,岂不是真要受那断肠之痛了,花盗铃正要谢过岛主,便只听坡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只听一人喜声道:“九弟,原来你在这儿!”
花盗铃一听这声音,面上不禁有三分喜色,正是五哥花无意的声音,原来花无意见仙恶岛主前后已叫去三人,半天不见一人回来,心下早已暗暗发急起来,唯恐三人会着了这岛主的什么道,幸好这时,那阿妙又出现,将他给带到这里来,见到了九弟。
他上前凝视面上被轻纱给遮住的万七娘,花盗铃道:“五哥,这位夫人就是仙恶岛岛主——”花无意弯身施礼道:“花无意见过岛主!”
万七娘目中的神情却似有些不自然,微微侧过了身子,她面上虽罩了层面纱,却仍是怕会被谁给认出来一般,口中喃声道:“原来是花五公子……”
花无意听到她的声音,心下微微一怔,抬起头来去望她,对方面上罩着轻纱,仍是看不清对方的面容,花无意沉思半刻,心下又一念,只怕是自己听错了,这世上相像的声音也不是没有过,更何况那人早已就不在人世了,又岂会和眼前的这位岛主有什么关联呢,当下苦笑一声,不再胡思乱想。
只听仙恶岛岛主开口说道:“如今你们要找的人都已找到,再留在这岛上也已无用,这岛中住的均是些孤儿寡母姑娘媳妇之类的女流之辈,实在是不便多留你们,你们这就离开此岛吧。”
花无意待要开口,这时只听远处传来花非花的一声娇呼:“五哥、九哥我们找了你们好久,想不到你们原来却在这儿,早知就不去别的地方了,直接来这里就好了。”
花无意一听是花非花的声音,登时大喜,回首望去,只见花非花与江投璎正携手往这边走来,身后尚还跟着李求剑、林燕天和另一名女子,那名女子只怕多半就是李求剑要找的那个姓仇的女子了。
花非花走进众人身前,却见唐叶儿居然也在,顿时不由大悦,娇声道:“想不到唐姐姐你也在,太好了,我们就不用再去单寻你了,我们方才还在猜测你到底在哪儿呢,闹了半天居然和九哥在一起。”
唐叶儿面上微微一红,笑道:“让花儿妹子这么惦记我,我倒要有些过意不去了。”花非花抿嘴一笑道:“我也没怎么太惦记你,要说有人惦记你,那是九哥了,他自从听说你被仙恶岛的人给带到这里来,便就开始整夜的睡不着觉了……”
未说完,余下几人不觉笑出声来,花盗铃面皮薄,忍不住轻咳了几声,说道:“花妹,你莫要再胡闹了,当心九哥……”花非花扑哧一笑道:“难不成九哥有了九嫂之后,便就不认自己的妹子了么,还要欺负我不成?”
唐叶儿握住她的手,柔声笑道:“又有谁敢欺负花儿妹子呢,谁若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便就不答应,就是你九哥……却也不行。”花非花听了,不禁连连点头,眉开眼笑说道:“嗯,还是九嫂最疼我——”话音未毕,唐叶儿登时不觉脸上火辣辣一片滚烫。
万七娘在一旁,望住他们几人,忽开口说道:“既然你们人都已到齐了,那也好,你们现下就去海边吧,铁手婆婆会在那里等着你们,她会把你们都安全的送离此岛,我就……不留你们了,九娘,你代我送送他们……”
说完,背过身子,不再望向任何人,仇九娘咬住嘴唇,似是有话要说,但望着万七娘微颤的肩膀,目中出现丝悲哀,不再说什么,只低低道了声:“是”便不再开口。
花无意心下有些犹豫,沉思片刻,上前说道:“岛主大恩,花无意铭记在心,不过在离岛之前,不知能否让花无意一见岛主庐山真面目,也好让无意当面道谢一番……”万七娘缓缓道:“妾身乃一介未亡人,又在岛中寡居数年,早已不便再见外人,若要我摘下面纱,只怕多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