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委实有些惊心动魄。
正因为如此,夏侯鸢与阿黛丝随口说了些闲话,便也散去了。
而在另外一头,王珠与丽昙凤相见,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位南刘公主。
纵然两人独处,丽昙凤仍然是未曾取下面纱。
不过她原本出落得花容月貌,如今容颜有损,纵然是不肯去了面纱,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王珠却觉得这是一桩十分有趣的事情。
“那碧若雪虽然中毒,可是吃了解药,面容却并未受损。怎么南刘公主如今人安然无恙,面颊却有了伤损。”
丽昙凤却也是轻轻的嗤笑了一声:“也许是我运气不好,割破了手臂,人家兵刃上涂抹了毒药,我也受伤了。”
不过王珠言外之意,也是听得出来。
也许丽昙凤自认容貌太美,出现在这儿,风头太盛。
故而宁可假意弄坏了容貌,免得招惹别的公主嫉恨。
如果是这样子,丽昙凤虽然瞧着冷若冰霜,实则应当是个十分聪慧的人物。
这样子的人,如果是敌人,那也应当是劲敌。
王珠微微一笑,却也是没有刨根究底。
她轻轻的一挥手,身边的下人也是尽数退下。
“只不过为什么南刘公主居然救下了碧若雪,非但那百娇公主不明白,我也很不明白。”
丽昙凤叹了口气:“是因为我有损九公主的计划,九公主便见怪我了?”
王珠瞪着一双黑漆漆明润的眼睛,有些好奇说道:“我又有什么计划,又为什么要见怪你?”
丽昙凤幽幽的说道:“九公主身边的婢女白萱,是位能干的姑娘,她一眼就敲出来碧若雪所用的胭脂有些问题。正因为这个样子,九公主明明知晓百娇公主心存不善,却故意跳入了陷阱里。百娇公主以为找到了替罪羔羊,便会催动毒性,害得碧若雪惨死。事后,九公主就如方才一般,拆穿毒药在胭脂里面。这寒声颤涂抹在衣服上,并不会害死人。那么最后九公主什么事,都不会有。”
丽昙凤说得十分笃定,王珠也并没有反驳的意思。
“那我岂不是十分愚笨,心里想什么,南刘公主居然是这样子的了然。”
丽昙凤轻轻的抬起头,隔着面纱,她那面容也是朦朦胧胧的:“九公主客气了,我也是事后,才猜测出了几分。若是之前,可是一点儿都想不到。若九公主算计的是我,我身在局中,可是不能避开。”
王珠也是干脆承认:“没有错,那百娇公主向我讨要衣衫时候,我便觉得十分可笑。不过白萱说了,碧若雪是沾染了寒声颤的毒。既然衣衫上做了手脚不会害了她的性命,我也大大方方给了。为防万一,我还偷偷检查过碧若雪用的胭脂水粉,再令人将寒声颤放在了百娇公主的房中。”
她这是诱敌杀人,百娇公主以为王珠是猎物,可是她不过是王珠的棋子。
碧若雪言语得罪了王珠,这也不算什么大事,王珠还不至于为了几句言语便是动手杀人。
可是王珠感受到了碧若雪身上那恶毒凶狠的气息,对方面对对手,必定是要处之而后快的。
既然如此,王珠也绝不会客气。
如今百娇公主没有打成心愿,含恨而死,王珠也是微微有些遗憾。
让王珠感兴趣的却是丽昙凤,这位南疆公主为什么要将解药给拿出来。
纵然事前并不知情,隔山观虎斗,岂不是很好?
王珠觉得,自己应该多了解这个绝色佳人。
“正因为如此,我万分不解,为什么南刘公主居然要救碧若雪,她很讨人喜欢吗?”
王珠一双眸子,灼灼生辉,盯住了眼前的妙人儿。
“丽公主是个聪慧的人,当知晓我并非是挑拨之词。百娇公主临死之前,所言未必是假。不错,她是献上了毒药,可是却没本事铲除异己。是碧若雪派遣了杀手,将自己不喜欢的藤蔓,一根根的剪除掉。当你这位南刘公主,匆匆赶来时候,碧若雪原本是不屑的。因为她以为你已经是死了,不过是中辰皇朝一个小花招,命人假扮一个死人诈一诈而已。可是当你揭开了面纱,你面颊虽然有些伤痕,可是碧若雪还是认出你来。那时候,碧公主面颊之上流转了一缕惶恐之色。只因为,她是极为心虚害怕的。”
丽昙凤悄悄的收紧了手掌,轻轻的捏住了自己裙摆。
她想不到,这样子的细节,王珠也是刻意留意。
这位大夏的九公主,果真是聪慧过人,并且还心细若尘。
可是这事情的真相,这位九公主就算是聪慧十倍,那也是猜测不透的。
丽昙凤手指一根根的松开,轻轻捧起了茶杯,品尝了一口清茶。
“我想与九公主说实话,就恐怕这个九公主不肯相信。”
王珠微微一笑:“但说无妨。”
“百娇公主藏有毒药,十分了解寒声颤的毒性,又隐瞒身份,充入这秀女之中。她既有这杀我的物证,也有杀我的动机。可是碧若雪呢,那些杀手并未是南疆之人,是花钱雇来的,而且事后都纷纷自尽了。我没有确凿的证据,百娇公主虽有证词,可两人却也是仇人关系。既然是如此,我便不能妄下定论,要了碧若雪的性命。”
丽昙凤无论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儿,王珠都是不会惊讶。
无论怎么样心性狠辣的人,王珠都是见识过。
可是如今丽昙凤的话,却当真让王珠给呆住了。
她不觉呵呵的笑了一声,面色却也是有些古怪。
丽昙凤轻轻哼了一声:“九公主不必觉得我虚伪,我并没有骗你。”
王珠眼波流转:“既然南刘公主有如此胸襟,百娇公主为妹妹报仇,手腕狠辣,死了也还罢了。可是南刘公主为什么要揭穿她的身份?对方化身乔素韵,也是不想连累自己父皇母后。”
丽昙凤却也是冷漠的说道:“我说的事实,可是没有冤枉了她。她妹妹死了,便可以随意牺牲别人?原本那个真乔素韵,还有我这个南刘公主,都是跟这位百娇公主无冤无仇。她却可以为了自己仇恨,恣意牺牲别人。既然如此,她可以算计别人,别人难道便是不能报复她了?她的妹妹命很金贵,别人就如猪如狗?”
丽昙凤这样子说,眼睛里顿时流转了一缕森森恨意。
王珠也是喝了一口茶水:“我只觉得丽公主秉性冷漠,其实是个十分淡漠别人性命的人。可是,可是偏偏你居然会有这样子迂腐的原则。两者之间,实在是格格不入。”
丽昙凤眸子光彩轻轻一颤,蓦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十分可怕。
她是什么样子的人,别的人都是看不透。
可是没想到,王珠居然能有这样子敏锐的观察力。
王珠放下了茶杯:“故而我并不觉得南刘公主是在虚言相欺,只不过是为了某个人,也许是某个男人,收敛自己的本性,照着这个心底仁慈的男人的规矩来行事。毕竟心底善良的男人,最是招人喜欢了。”
若是别的秀女,听到王珠这样子说,自然会笃定王珠要污蔑自己有私。
然而丽昙凤却只是冉冉一笑,并不应答:“九公主,如今我可不是你的敌人。”
至于王珠的试探,丽昙凤也是并未应答。
丽昙凤反而冷笑:“更何况,我等秀女均有中辰之人相随,寻常之人如何敢冲撞。况且,碧若雪又如何知晓我的行程,又如何知晓联络这等不相干的杀手。若中辰内部无人勾结,碧若雪可是做不出这些事情。碧公主若是死了,那个人还会寻觅别的人。我瞧一多半,都是后宫里面的那些女眷。九公主,你也是需好生提防。”
说到了此处,丽昙凤却也是轻轻的告辞了。
留下了王珠,王珠却也是不觉若有所思。
丽昙凤的身上当真有那么一层淡淡的迷雾,让人瞧不清楚。
她们这些秀女,还未真正的踏入京城,就是遭遇了这样子的杀机重重。
待她们当真踏入了这中辰后宫,这其中的波谲云诡,却也是更加可怕难言。
若是别的女子,自然是会觉得心惊,然而王珠只是淡淡一笑。
她伸出手指,轻轻抚摸李如拂赠予自己的发钗。
这倒是,有趣得很。
不知怎么的,她对丽昙凤有一种奇异的似曾相识之感。原本她怀疑这位南刘公主也是被人冒充,可是碧若雪和百娇公主均也是认出了这个姑娘。
既然如此,自己又是在哪里曾经见过这丽昙凤?
王珠隐隐有一种感觉,只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踏足过的明都,似乎早就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中辰皇宫之中,风烟驿所发生的事情,也是悄然禀入宫中。
李如拂看完了卷宗,眉头忧愁之色稍稍纾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着有人狠狠拂去了卷宗,显得极为不满。
除了轩辕无尘,也是没有人胆敢如此的放肆了。
年轻的帝王白玉般清秀的面颊之上,却也是顿时流转了几许恼恨之色。
伴随轩辕无尘年岁越大,他身上的暴戾之气似乎也是更加浓重。
有时候李如拂身为太后,却也是不觉有些心惊。
转念一想,李如拂却也是不觉有些气苦。
若不是端木紫麟步步紧逼,若不是自己的儿子从小在压力之下长大,又怎么会是这般扭曲的心性。
更何况如今,李如拂已经是将自己家族全部压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她别无选择了不是?
想到了这儿,李如拂却也是生生压下了自己肺腑之间的一缕焦躁之意。
她不觉温声细语:“陛下,究竟发生了何事,又让你如此失仪呢?”
言下之意,却是说轩辕无尘举止并不得体。
轩辕无尘冷冷笑着,不觉说道:“母后难道不觉得为我找的这些女人十分可怕吗?她们一个个巧言令色,心性狠辣,动不动就要害人性命。这可真是,有趣之极啊。莫非母后觉得孩儿命长,所以非得要让那些毒如蛇蝎的女子来陪在自己的身边。”
轩辕无尘这样子的言语,简直让李如拂觉得不可理喻。
这些秀女,相互之间,自然是有那么一番争斗,可是她们涂脂抹粉,相互争宠,还不是为了想要讨要轩辕无尘的欢心。
她的儿子若是有本事有气魄的人,就要学会驾驭这些女人。
而且这些女人不过是小小意思,以后轩辕无尘更要学会驾驭整个朝堂!
如今轩辕无尘这样子说,自然是让李如拂觉得他很没有志气。
只不过李如拂也是知道自己儿子脾气十分乖戾,若是横加指责,轩辕无尘非但不会听进去只字片语,反而会倍加恼恨。
李如拂不觉轻叹:“你是皇帝,她们又如何敢有加害之心,况且我儿聪慧,莫非连几个女子都是不能收复?”
轩辕无尘面容阴冷,虽不言语,却显露出他心中仍然是十分恼恨,甚至于记恨于心。
好色慕艾是男人的天性,然而对于轩辕无尘而言,面对那些个莺莺燕燕,他竟然不觉的欢喜,反而觉得是一桩苦差事。
李如拂不觉循循善诱:“这些女子,个个在国中身份尊贵,也不能以那寻常秀女相待。等她们入了后宫,陛下也要怜香惜玉一些。对着她们,既不可太远,也不能太近,你要有做陛下的尊严,让她们内心有畏惧之意,更升起逢迎之情。后宫三千,如何平和,无尘你也要学学。”
轩辕无尘只觉得这一切都是那样子的索然无味,纵然他的内侍提点这一次的秀女之中有绝色人物,他也是味如嚼蜡,只觉得一切都是没趣之极。
李如拂传授轩辕无尘平衡之道,可是轩辕无尘似也没曾专心去听。
李如拂为之气结,也未曾言语。
罢了,这些莺莺燕燕,她也是能帮衬收拾。
想到了这儿,李如拂无奈摇摇头:“我原本得了消息,说这些秀女之中,有人图谋不轨。如今心中有数,便让这些秀女尽数入宫吧。”
轩辕无尘阴阳怪气的说道:“一切都是母后的意思吧。”
他知晓,自己在李如拂的眼里面,就是一块朽木,朽木不可雕也。
李如拂摇摇头,她还有些话儿要嘱咐皇后,也让李皇后陪着自己回寝宫。
轩辕无尘却也是顿时将酒杯推到了地上,那上等的碧玉酒杯,顿时摔了个粉碎。
“把朕当做什么了?当成什么了?”
轩辕无尘容色变幻,隐隐有些恼怒。
是了,纳妃也是一个契机,趁机和一些势力达成联盟,最后从端木紫麟的手中得到了权力。
可是轩辕无尘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任人摆布的木偶,是如此的令人觉得乏味,如此的可悲。
他面颊之上忽而流转了狡黠之色:“朕要自己任性一回,做一些事情,母后也管不住我。那些贵女,明面之上不是要任由我挑选?我偏偏不挑中,那个,那个大夏的九公主王珠。让她当众丢脸,只能乖乖的回去。到时候,母后也是不能将我如何。”
轩辕无尘就是要让王珠受些屈辱,母后说王珠很好,要破格录入宫中。
可是,轩辕无尘心中却很是不想要这个女子。
梅妃在李如拂面前很安分,如今却也是软绵绵的娇滴滴的靠了过来。
“陛下,这法子可是不好。”
轩辕无尘不悦:“爱妃从前知情识趣儿,如今却也是要如母后一般,要管束我了不成?”
他这样子说话,言语也是不禁有淡淡的委屈。
梅妃俏皮一笑:“陛下,陛下,你可别生气了。我说错了话儿,是我不好。最多,便是罚我过会儿扮成男孩子,陪你一道玩耍。”
轩辕无尘噗嗤一下笑出声:“爱妃扮演男孩子,可是又俊俏,又好看呢。”
梅妃压低了嗓音:“我说不好,并不是违逆陛下,要跟陛下过不去,而是因为纵然陛下不挑王珠,也不过是让王珠颜面受损。太后若想要做什么事儿,别的人可是阻止不了她。随意安个由头,让王珠入宫,那也是轻而易举。这等女子,脸皮素来很厚,纵然被陛下嫌弃,也是会贴身上。”
说到了这儿,梅妃眼底甚至不觉掠过了一缕嫉妒之色。
她出身稍低,却也是自负聪慧伶俐。若是别的什么名门贵女被李如拂扶持,梅妃纵然不悦却也是还能忍耐。
可王珠,王珠不但只是大夏公主,还是嫁过人的。
梅妃怎么样,都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对王珠言语不善,可轩辕无尘对她却并没有什么责罚。
只因为轩辕无尘也是对王珠厌恶之极了。纵然梅妃言语不逊,轩辕无尘也是懒得责罚。
更何况,轩辕无尘也是觉得,梅妃所言,不无道理。
那些女子,为了能在自己身边侍候,一个个都是厚着脸皮。
就如自己身边那个小皇后,他原本也是不喜,甚至还当众羞辱过她。
当时李皇后回去哭了许久,却还不是嫁给了自己。
而且大婚之后,还不是一心一意的,谋求自己的恩宠。
这些女子,就好似恼人的苍蝇,真是令人厌恶。
梅妃嗓音低了下来,言语渐渐深邃:“除非,除非这个九公主,是不能再碍陛下的眼。”
轩辕无尘的一双眸子,却也是不觉渐渐亮了起来。
明都,大街之上。
今日这中辰的京都却也是极为热闹。
人群簇拥在那道路两边,都争着瞧这些异国的贵女。
而王珠人在马车之上,却也还是第一次踏足这中辰的京城。
此时此刻,王珠和丽昙凤在一辆马车之上。
她们两人这几日似十分亲好,连件首饰都轮换着戴。
正因为如此,两个人在一辆马车之上,似也并非稀奇之事。
王珠目光轻轻扫过了街道,内心之中却也是涌起了一缕难以言喻的感慨之情了。
百年之前,整个大陆之上也还以齐国的国都花都最为广阔。
可是如今,中辰皇朝的明都,已经是成为了大陆之上最大的城市。
这一切源之于中辰的强盛,也是与如今的摄政王端木紫麟不无关系。
如今的明都,四通八达,各国商旅云集,并且十分繁荣。
这样子的城市,自然值得王珠格外的留意。
王珠轻轻的呼吸了一口气,不觉在想,自己已经是来到了这个大陆之上最大的城市之中。
从今以后,这儿就是属于她的战场。
一旁的丽昙凤却似十分沉静,她手指之中轻轻的捏了一朵花儿,轻轻摇曳间,面纱后的容貌却是十分的平静。
正自此刻,前方却也是微微有些骚动,队伍居然是停滞不前。
那些各国的贵女都不觉微微有些紧张之色,各自派出了自己的使女,前去打探消息。
王珠也是得了消息,原来此时此刻,摄政王端木紫麟的车驾居然就在跟前。
两只队伍冲撞,自然是无法走动。
王珠心忖,端木紫麟绝不会不知今日这些贵女的路径。
这位权倾中辰的摄政王,必定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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