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武和齐兰芳出去后,肖婉柔看向了叔夜歌,想了想后,道:“歌儿,你爹和你娘有说起过他们当年的事情吗?”
“没有,当年的事情,爹和娘甚少提起,更多的是敦促我修文练武。”
“原来如此......”和肖龙肖虎眼神交流了片刻,肖婉柔认真的注视着叔夜歌:“歌儿,你爹和你娘当初其实是一对冤家,你娘见了你爹不打一架就不自在。但是你爹剑术更高一筹,在范国有接天莲剑的美名,更是当年东夏四国新一代的领军人物之一,所以你娘没有赢过一次,每次都是兴冲冲的去范国,然后气急败坏的回来找你外公练剑。”
“只是后来,你爹的挚友不小心招惹了礼佛宫的叛徒魔佛,生死危急之下,你爹为了救他而用了你们叔夜家的禁招。但是既然是禁招,自然是危险无比,你爹和魔佛交手的瞬间,两者力道相加瞬间让禁招运转的真气失控,导致你爹的右手直接被废,经脉也严重受损,难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而那时,正是你爹你娘约定第六次比剑的时候......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娘也没有说起,想来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的缘分吧,她和你爹再来武馆的时候,你娘已经怀了你哥了。所以......你外公不是很待见你爹。”
听了肖婉柔解释之后,对当年的情况有些了解的叔夜歌点头笑道:“所以,是外公他感觉是我爹抢了我娘......嫉妒了。”
“噗!”
“咳咳!”
正在喝茶的肖龙肖虎听了叔夜歌这话后瞬间被呛着,连连咳嗽。
“呵呵呵呵......歌儿,你可以这么认为,只要不在你外公面前说出来就行。不然他会恼羞成怒的!”
“那是自然。”一句话逗笑肖婉柔他们后,叔夜歌自个儿也低头轻笑两声,眼中精光一闪,然后抬头笑道:“此次我来为外公拜寿,还带着爹和娘要给外公的信,或许,看了信后,外公心情会好点。”
“他们为什么不自己过来?你现在还小,也不担心你出事了吗?”肖虎先是皱眉问了两句,然后突然想起昨天看到的新闻,挑眉道:“是因为范国国君驾崩之事吗?是了,你们叔夜家是范国有名的官宦人家,你爹又是言官清臣,出了这档子事,他们确实没机会离开。”
新闻报纸这种东西,东夏早在夏国还未分裂之前就已经有了,只是没有普及到民间,仅仅在朝廷官方和各大学宫学院之内流通,交流学术政令之类的问题。而现在,物质生活提升之后,纸张印刷方便,新闻报纸便带着各种新鲜资讯流入了街头巷尾。
叔夜歌低头不言,算是默认了,但是他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因为范国国君死的时候,他早已经出发,所以二者应该没有关系,不过他也不会将这事说出来,现在这样保持一个好印象不好吗?而且他爹娘也确实是忙着官场上的事。
“这事就这样吧,别提了,不然爹听见了不知道又什么想法。真是的,蓉妹每次送来的信都来来回回看好几次,说起咏儿和歌儿的时候也是面带笑容的,说是能见见也好,现在真见到了,却闹起别扭来了......”摇头感叹了一声,肖龙看向叔夜歌,认真道:“歌儿,明武说你的剑已经入味了,只是一招就赢了兰芳,是不是真的?”
叔夜歌连连摆手,客套道:“表哥那是过奖了,我的剑术充其量只算是基础扎实,入了门而已。家传花剑的心花都未寻得,入味之说可不敢当......”
“不用自谦了,歌儿。你可知明武现在已经摸到了火烈的坎子,心能入定,止于虚无圈子之内,定于一之中,只等两年勤修,内力充足,自然而然就可以踏入火烈了。而且日前加冠之后更是拜入斜星书院,是前途无量的奇才。”像是感叹,又像是称赞,肖龙摇摇头后,笑道:“他还别具慧眼,看人少有错漏,说你的剑入味,自然不会错!”
“原来表哥这么厉害啊......”只是感觉齐明武不简单,但是并未有太多感觉的叔夜歌听了肖龙的介绍,再看肖婉柔略显骄傲的表情,顿时对齐明武有了新的认识。
“那么,歌儿,你可愿意帮你外公教训一下鼎天武馆的混蛋?”认真的注视着叔夜歌,肖龙沉声道:“鼎天武馆和我们肖家武馆有些渊源,而且作为武馆,这次他们提出要让新入门的弟子比武,我们也不好不答应。只是飞鸟剑入门不易,新入门的弟子多是才练不久剑术,适合年纪的,只有你三个表兄妹剑术还算可以,而鼎天武馆却早就培养了数个从小练剑的弟子。那本来是为了将来武馆传承的,现在却......唉!树大招风,可能是一个月后武馆大比,想要早点打出名声吧。舅舅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帮着教训一下......”
“自然!”不等肖龙说完,叔夜歌就满脸带笑的答应下来。
虽然就如肖龙说的,这是个不情之请,加之之前肖震山的态度也不是很好,叔夜歌就是拒绝也是正常,但是叔夜歌能不答应吗?一旦不答应,他和肖家势必会有嫌隙产生!他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鬼,因为别人几句话就闹翻了。肖震山虽然不是很欢迎他,但是姨妈和两位舅舅都像是挺喜欢他的。而且,多和其他人交手交流一下也不错不是?
不能轻易拔剑不错,但是那是指他腰间那把属于他的,可以断人性命的剑,而不是比试时候的剑,若全然不同人交手,那么还能练出什么武功呢?
“如此,舅舅就先多谢你了!”
又聊了一阵子后,几人就从书房里面出来。
肖龙和肖虎还有武馆和肖震山七十大寿的事情要安排,没有多少时间陪着,道了声歉后就匆匆离去。
肖婉柔则说要和肖震山好好叙叙旧,叔夜歌便拜托她将肖婉蓉给他的信交给肖震山的信后。离开之前,她叫来了齐明武,让齐明武带着叔夜歌在武馆里面多转转,同时笑道:“你外公那里我会说上几句,放心吧,他不会讨厌你的。别的不说,就你和姐姐当年一模一样的眉眼,他讨厌的起来就怪了,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待肖婉柔走后,齐明武拍了拍叔夜歌的肩膀,笑道:“走吧,肖家武馆的布置还不错,虽然不是很雅致,但是练武需要的东西都有了。我们是练武之人,还是多看看熟悉一下的比较好,日后也好锻炼,而且我也要介绍一些亲戚给你认识下。”
“那就麻烦表哥了。”
“哈哈,你还是叫我武哥吧!这里的表哥可不少,单单叫表哥太笼统了,容易出错。兰芳也是,你不用叫她表姐,直接叫名字就是,反正你们一个年纪。”
“那武哥就叫我子墨吧,这是我的字。虽然我尚未加冠,但是我爹已经为我取了字。”
“子墨?子墨为歌,好字,好名!那么我就叫你子墨吧。这也好,若是叫你歌,总感觉被你占了便宜似的!”
“......”
“说起来你们叔夜家还保留叫字的旧俗吗?现在东夏四国大多都是直接唤名了吧,字更多是加冠时表示成年的称呼。”
“不,家中多也是唤名而非唤字。父亲为我取字为子墨,是为了提醒我莫要忘了前人笔墨。”
“令尊真是有心了!剑法武功既成,尤当博阅天文、地理、人事,驳杂于中,在一番体味认知改择中,卑以身处之心......你的剑已经入味,只等找到自己的路子了。令尊这番作为,是要为你铺平练剑之路啊,希望你不要让令尊失望!”
“但愿如此!”
说笑中,很快,齐明武带着叔夜歌武馆的演武厅内。
此时,演武厅中有四人,两男两女,都是十五六岁模样。其中一个是齐兰芳,而另外三个,叔夜歌则不认识,只是猜测该是肖家的后人,或许就是之前肖龙说的,适合年纪的,剑术还不错的表兄妹。
“你就是叔夜歌表哥?果然和兰芳姐姐很像!”果然,其中一个少女看见他之后,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凑到叔夜歌面前,笑道:“听说你一招就制住了兰芳姐姐,是不是真的?我叫肖心音,听兰芳姐姐说你是八月出生,那么我月份上说小你一月,是妹妹,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妹妹啊,就像明武哥哥一样!可不要像铁勇那样,就知道啰嗦!喏~那就是铁勇,长得五大三粗,未老先衰的那个。他身边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是我的孪生妹妹,肖心月。”
肖心音巧笑倩兮中,用少女独有的清脆声音将在场的人都介绍了一便,脸颊随着轻笑浮现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显的调皮可爱。也让叔夜歌觉得心中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的未婚妻,宋有娇在笑的时候也会浮现两个可爱的酒窝。
不提叔夜歌在肖心音身上如何感觉到了熟悉的感觉,被肖心音称呼为肖铁勇的少年不乐意了:“心音,你怎么说话的?我未老先衰?怎么看都是明武表哥吧,看他那络腮胡子,我可是美少年!”
不过他话也和肖心音的一样,招惹了另一个人:“诶诶诶!臭小子!你说谁未老先衰?信不信我抽你!”
肖心音也凑热闹道:“啊!好不要脸的哥哥啊!心月,为什么我们有这种哥哥啊!”
看着其乐融融的齐家兄妹和肖家兄妹,叔夜歌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后,笑道:“你们的感情真不错。”
肖家内院的亭子内,肖震山表情复杂的看着不远处随风而动,带来阵阵清幽气息的竹子在细碎的阳光透过叶间洒落于地面织出的斑斓光影,心中的思绪不断起伏。而这思绪万千的源头,就是叔夜歌,以及叔夜歌的母亲肖婉蓉。
蓦然,肖震山脸上的复杂收起,一副平淡如水的样子,悠悠转身,看向了不远处端着茶水糕点走近的肖婉柔。
走到亭子内,肖婉柔微微一笑,然后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亭中桌上,沏了一杯茶,笑道:“爹,你还在生姐姐的气吗?”
“都这么久了,还有什么气好生的......”到桌前坐下,肖震山接过肖婉柔递过的茶后,轻茗一口,淡淡道:“只是有些.....有些......”
“有些嫉妒姐夫了?嫉妒他抢了你的宝贝?”
“噗~”转头将茶水喷到一边,肖震山用袖口一抹嘴,抽着眉头看向肖婉柔道:“你这死丫头说什么呢?!”
“谁不知道您啊,被您视为珍宝的姐姐,被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臭小子给摘走了,之前还一直和姐姐作对,当时您没有打死姐夫,真是稀奇啊!”
“咳咳!柔儿......”
“不过,爹!现在已经三十年了!姐和姐夫过的很好,他们很恩爱。此次因为范国国君驾崩不能过来,所以才让歌儿过来,你和他怄气什么?闹什么别扭?别说您老人家真的是越老越小,活成老小孩了!”
看着面前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肖婉柔,再回想一下叔夜歌的面容,肖震山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怄气,只是见了他心里有点复杂。你也知道,他的眉眼和蓉儿当年一模一样,再想想过些日子我就七十了,心里面想得多了点而已......放心,迟些时候我会去和歌儿说说的。”
听了肖震山的话后,肖婉柔脸色绽放出来明媚的笑容:“那就好,我还以为爹你成老小孩了呢。”
“死丫头,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子的吗?”摇了摇头,肖震山又看向了不远处的竹子,淡淡道:“不过,你说他们是因为范国国君驾崩之事才没有过来,我却是不信。歌儿到这里需要的时间可不短,算上耽搁,怎么也要八九来天,而范国国君,却是三天前驾崩的......”
“好了,爹,别想这么多了!”
“蓉儿歌儿,甚至那长得和他差不多的咏儿我都可以放宽心对待,但是那叔夜雄......我敬他是条汉子,品行端正,更敢为了自己兄弟断了自己的前途,可是他也毁了蓉儿的前途......”
“爹!女人的前途就是找个爱她的人,姐夫与姐相亲相爱,你还计较些什么?所谓前途,不能跨入传说中的真人四境,一切都是枉然,都只是凡人而已!您愿意姐她一直追求武道而蹉跎一生吗?”
“......”无语,无言,一时之间院内只有不远处的竹叶被吹动的“哗啦哗啦”声和遥遥传来的街道喧闹声。
“砰!噼哩噼哩......”忽然,肖震山手中的茶盏在他不自觉的用力间瞬间破碎:“蹉跎一生......都是枉然啊......只是已经选了这条路,蹉跎一生又如何?莫非还有退路可走吗?”
“爹......”
抬手一压,肖震山轻声道:“算了,你不懂。你姐当年懂,但是最后她放弃了。人心啊......一刻松懈,就放下了,也就败了!”
仿佛一瞬间,肖婉柔觉得肖震山雄伟如山的身子瞬间佝偻了下来。虽然旋即又恢复,只是却更像是夕阳西下时的高山了......依旧雄伟,却带上了难于言语,叫人不自觉为之潸然泪下的悲凉!
肖震山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岁月不饶人,任凭有些人年轻时多么耀眼,多么张扬,多么天资卓绝,却也同样被一步一步的引向衰老,引向死亡,引向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