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不过一天,又遇到一场追杀,来敌或死或伤,而小云的座骑被毙,两人合骑上一匹马,在山道上夺路狂奔。
铁成钢认得这一批杀手不是天外天的人,大声问身后的小云:“是什么人要杀你和你爹?你爹到底是什么人?”
小云在光背无鞍的大红马上颠簸不已,紧紧搂住前面的铁成钢,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又受伤了,少说话,回头我会告诉你的。”
铁成钢对受伤不以为然,这是家常便饭,又问:“到西宁找谁?”
小云道:“我知道找谁,到了西宁府就安全了。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别说话了,还是留些儿力气吧。”
铁成钢的眼耳口鼻不住地淌血,滴到了小云的手上,又顺着小云的手臂蜿蜒流下,小云低低哭将出来。
铁成钢感觉到了,笑道:“嘿嘿,你真有点像个娘们。”
小云没有再出声,只是在颠簸的马背上将他继续抱紧。
铁成钢果然不再说话,因为新旧伤痛一齐缠住了他。这是一种求生不得,欲死不能的痛苦,骨骼散架、皮肉剥离的痛苦,抽去了筋脉、抽去了骨髓的痛苦。
他浑身抽搐,毛发贲张,令小云和大红马都感觉到了。
“快!”铁成钢呼吼着,揪紧大红马的长鬃,两脚脚跟使劲叩着马肚,仿佛想叫大红马带他迅速逃离痛苦之境。
浑身虎豹雷音又起,这一次却是在骨子里痛苦的哀号。
铁成钢在马背上运功调息,浑浑噩噩间,要将自己变成大红马的一根鬃毛,将痛苦尽皆忘却。
小云的脸贴在他后背上,把他身体里的每一次心跳、每一下呼吸和每一个哀音都听得清清楚楚。两行泪下来,湿了铁成钢的后心。
马声嗒嗒,密如连珠,在山道上清脆掠过。铁成钢死死搂住马脖,小云紧紧搂着他的身子,两人一马连成了一个整体。
自我疗伤复元本是铁成钢迥异于人的一项本事。
这种外来之伤倒不算什么,铁成钢只是恐惧有些内心里的东西好像无法改变,而且愈演愈烈。
再跑出数十里,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大红马喷着响鼻,口吐白沫,大汗淋漓,再也跑不动了。
小云道:“铁哥,大红马撑不住了,我们歇会儿吧。”
“行啊。”铁成钢听得大红马溜溜哒哒停了下来,又感觉身后小云跳下了马,便舒展四肢,任自己轻飘飘从马背上坠下。
小云吓了一跳,再看铁成钢跌落在绿草地上后,脸上是说不出的轻松惬意,便放了心,笑了一声带着随身的一个小包袱寻泉声而去。
铁成钢听得小云清脆的那一声笑,忽然心头一荡,莫明其妙。
在这山谷里四处一望,但见群山之巅白雪皑皑,松柏挺拔,翠黛如盖,青草丰茂,碧绿如茵,更有鸟鸣如琴,泉声叮咚。
铁成钢盘膝打坐又调息了一阵,恢复了精神,便站起身来去寻泉声。
这山泉连着一条静静的溪流,铁成钢找小云不见,一看水里,不禁好笑:自己的样儿既像个丐帮的弟子,又像个落魄的野鬼。
他三下两下扒光了自己,跳进溪流,将自己从头到脚狠狠地洗涮了一通。
山谷里不知名的花儿如赴一场盛宴,一朵接一朵、一片连一片地绽放,空气里香甜得如同要淌出蜜来。
铁成钢觉得自己要醉了,一只一只的蝴蝶从他头顶和身畔飞过。
他正要伸手捕捉,忽然听到一阵笑声。
这笑声有些儿熟悉又很陌生,离他似乎很近又仿佛很遥远。
铁成钢连忙穿上衣服去找。
穿过一片绿树和数丛野花,铁成钢看见一名少女,红衣翠裙,眉目如画,犹若精灵,扑闪着一双手,正在追逐一双彩蝶。
那对彩蝶大如手掌,绚烂艳丽,忽起忽落,忽离忽合,倏来倏往,半刻不停;少女时而蹑手蹑脚,时而跃身向前,身姿曼妙,如舞如蹈。
铁成钢惊呆了,不知是人是仙。就见那少女举手投足时颇有些武功底子,明明抓得到蝴蝶,却又屡屡不忍下手;回眸间一双眼珠子乌溜溜的,似曾相识。
铁成钢正在发愣,那少女却是又笑又叫:“铁哥,蝴蝶过来了,帮我拦住它们!”
铁成钢闻言伸出两手,纵身一罩一合,将两只蝴蝶扣在掌力之中。两只蝴蝶扑打翅膀,欲逃不得,如同粘在了空中。
“好本事!”少女过来,笑道:“铁哥,你这一招好厉害,既伤不到它们,又让他们逃不掉。”
铁成钢瞪大了眼睛看她,少女也瞪大了乌溜溜、亮晶晶的眼睛看他,忽然“噗哧”一声笑道:“铁哥,原来你洗干净了也挺俊的嘛。”
铁成钢手上一抖,两只蝴蝶差点逃走。
“我不叫小云。”少女拉着他的衣襟,走到一声石头前坐下,道:“我爹爹是大将军王胤禵,我是芸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