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牛皮糖上沾满的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拥蔟在一起,而这个时候,完颜宗翰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他一手抓着马鬃,安抚着坐下暴躁的战马,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终于,城楼上有了声响,站在城楼上的柴昌与守城的营官低语几句之后,刻意变了嗓音,用女真语大喊道:“城下是什么人?”
这一句话很是不客气,言语中夹杂着轻蔑之意。
完颜宗翰的双手已经青筋爆出,怒气腾腾地道:“狗奴,叫讹鲁观来,让他来和我说话!”城楼上又陷入沉默,良久之后,柴昌道:“皇殿下有要事在身,不能亲来,不过殿下早有严令,大定府乃是重地,再放兵入城,难免会伤到无辜百姓,所以请将军带兵在城外驻扎,待宋军来了,请将军率军击杀便是。”
带兵入城会伤及无辜……,………
换作是别人说出这种话来,这城外的军马非笑死不可。这还是女真人说出来的话?是白山黑水的海东青能说出来的言辞吗?可是这个侄儿,完颜宗翰却再清楚不过,这个侄儿是个彻彻底底的异类,身为女真人,却去读汉人的书,满口仁义,满口都是马上得天下,下马治天下。
便是这大定府,自从阿骨打委托给他,他居然三令五申,要求金军秋毫无犯,为了几个城中的百姓,而严惩了几个女真勇士。这样的行径,在女真人眼里简直令人发指,现在,这吃了猪油én了心的家伙居然说出这等话来,完颜宗翰顿时暴跳如雷,已经难以掩饰自己的杀机了。
“开城门!”完颜宗翰一字一句地道:“否则我便杀进城去!”“杀!”汹涌的女真铁骑爆发出惊天的怒吼,他们的耐心已经消磨得干干净净。
城楼上又陷入死寂,仿佛是在商窭什么许久柴昌道:“将军少待,我且去问一问殿下的意思。”
“不必问,我只给你半柱香时间,不开城门,立即攻城!”完颜宗翰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雾气越来越稀薄,这城内和城外仿佛卯足了劲一样,都在等对方作出让步,朔风刮面,呜呜作响城外的女真骑兵感受到这冷冽,越发焦躁起来,不少人已经破口大骂,城里的皇居然为了城中的奴,而拒绝勇士们入城休息,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终于当一缕阳光射透了薄雾的时候,天光渐亮之时,吊桥开始发出咯吱声响那立在城门的吊桥开始徐徐放下,绞索声发出的声音刺耳到了极点。
……,
吊桥狠狠地砸在了护城河的对岸,而这时候,女真骑兵已经不耐烦地涌动起来,完颜宗翰一马当先,驱马上了吊桥,身后的骑兵呼啦啦地尾随上去。
城门也渐渐开了一个口接着口越来越大,直至lù出幽深的门洞。
从这里进去,便是一个硕大的瓮城,大定府以都城的规格兴建,因此瓮城齐备单这瓮城就有方圆数里之广,完颜宗翰不耐烦地打马入了瓮城,放眼看去,这瓮城里除了有零落的军营,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换作是其他的时候,完颜宗翰带兵入城外头没有人来迎接,这瓮城之中又一个人影没有,便是完颜宗翰再粗枝大叶只怕也已经起了疑心了,偏偏这个时候在完颜宗翰看来瓮城之中人影皆无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那些家伙害怕他,所以跑了个干净,哼,讹鲁观那小不lù面,那些讹鲁观的奴也不敢来见他吗?
完颜宗翰的心中这样想,他现在一心一意只想着穿过瓮城进入外城、内城,出现在完颜宗隽面前,狠狠地去教训教训这个被汉人教坏了的侄儿。
完颜宗翰身后的骑兵在外头冻了这么久,这时候可以入城遮蔽寒风,纷纷涌进来,连队形都已经顾不上,巨大的人流,迅速在瓮城之中汇聚。
所谓瓮城,便是在城门外口加筑的小城,高与大城相同,其形或圆或方。瓮城平素本就不允许百姓随意进出的,一般都会屯驻一些军马。为了增加守城的便利,所以姜城大多都比较空旷,便是聚集五万十万大军也算不得什么。
完颜宗翰一路打马过去,眼看外城的城门已经遥遥在望,身后的女真骑兵也大多入了城,恰在这时,身后传出一阵sā动,完颜宗翰不得不勒马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瓮城的吊桥又吊了起来,吊桥的绞索设置在城楼上城楼上的守军突然拉起吊桥,却不知是什么目的。完颜宗翰大怒,正要叫人去问,而这个时候,前方通往外城的城门也骤然紧紧闭上。
完颜宗翰驻马四顾,突然察觉出异样,这瓮城两面的通道都被封锁,而城墙上,一队队人影开始出现,无数人从女墙之后探出头来。
自己和五万骑兵,居然被困在了一个方圆数里的瓮城里,进又不能进,出又出不得,左右都是巍峨的城墙,城墙上却是布满了人影。
“不好!”完颜宗翰便是再蠢,这时候也能明白过来了,虽说方的蛛丝马迹实在太明显,可是完颜宗翰只当是讹鲁观与他较劲,所以诸多的疑点,完颜宗翰都没有放在心上。再加上他心中料定宋军既然是水师,那么就算是从锦州上岸,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到这大定府,除非对方也有骑兵。
而现在,完颜宗翰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想错了,昨日到今日的事一切看上去顺理成章,六皇与他怄气,挑战他的权威,而他冲关一怒,非要入城不可,城中的守备却又刻意不许他入城,这样的做法,反而让完颜宗翰的疑窦尽消,如若对方真有埋伏,又岂会不许他们入城?非要自己要打要杀,慌忙开了城门?
这就像是一个猎人布置的圈套,猎人不断地对猎物进行恐吓,无论如何也不许猎物钻入圈套中去,偏偏这猎物却是铁了心一样,龇牙咧嘴,一头便往这圈套中钻。
完颜宗翰已经可以看到四面的城墙上悬起了宋军的旗帜,额头上已是冷汗淋漓,战马在坐下不断地打着转转,他四面看过去,终于可以确定,自己上当了,上的不是讹鲁观那小的当,而是宋人,是沈傲。
“哈哈……”
城楼上,穿着龙服的沈傲出现,阳光照耀之下,沈傲显得精神奕奕,浑身簇,他大笑一声,几乎是用看傻的眼神去俯瞰瓮城中的女真骑兵,大喝道:“哪个是完颜宗翰?本王代完颜宗隽皇特来拜偈。”完颜宗翰眯着眼,透过重重的薄雾,看到那出现在城楼上的身影,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口,怒道:“汉狗!”沈傲在猎猎作响的旌旗之下,含笑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来人,动手!”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宋军开始动作起来,顷刻工夫,便提起了一桶桶木桶,将桶中的粘稠液体朝瓮城中浇灌,这液体顺着城墙倾倒下去,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完颜宗翰立即分辨出了这液体猛火油。
早在大宋开宝八年南唐主李煜面临宋军进攻金陵的危机其神卫军都虞侯朱全贯就曾用猛火油纵火攻宋军1由于风向改变火焰反燃己军而大溃。而对猛火油运用为成熟的就是大宋。大宋建国之后,就在京城设立了军器监,专门制造武器,而军器监下设十一作,其中就有猛火油一作,此后,大宋与辽国屡屡交战,都曾使用猛火油来烧杀辽军,辽军见猛火油威力强大,便也开始囤积猛火油作为军用物资,这大定府乃是五京之一,存储的猛火油当然不少,此时无数的猛火油从城墙上倾倒下来,这黑乎乎的粘稠液体立即流淌开,开始向四周蔓延。
“这样杀敌真没意思。”沈傲的脸上浮出一点寂寞之sè,叫人在城楼上架起了一把椅,抱着茶发出感慨。
而在城下,完颜宗翰当然明白危险已经临近,他大呼一声,手中长刀一指,爆喝道:“随我杀出城去。”
金军呼啦啦地爆发出喊杀,一齐拨转马头,要朝城外突围。
只是那瓮城的城门虽然没有关上,吊桥却是拉了起来,死死地封住了金军的退路,女真骑兵固然勇不可当,可是急切之中,便是用战马去撞那吊桥又有什么用处?恰在这个时候,随着城楼上一声令下,骤然间,无数的宋军探出女墙来,人手一柄长弓,箭簇上也沾了火油,遇了火星,那搭上了弓弦的箭簇冒出星点火苗来,瞄向了瓮城中的女真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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