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霞光落在大红的宫墙上,琉璃瓦散发出来的光晕炫得让人的眼睛不由地感到有些不适。
停落在正德门外的轿一动不动,外头穿着短装的脚夫也是一声不吭,屏息着等候什么。
眼看宫门就要落钥了,赵恒慢吞吞地从宫中卝出来,那轿有了动静,轿夫们抬了轿,飞地走了。
赵恒也上了一辆守候多时的东宫车撵,有一队殿前卫在旁随扈,车马与那前头的轿向一个方向徐徐绝尘而去。
随即,这一车一轿一齐到了东宫,有个小内侍腿,飞地跑到马车边掀开车帘,打躬作揖,道:“殿下回来了,太妃娘娘还等着您用晚膳呢。”
赵恒绷着个脸,道:“叫她先吃,本宫还有事要和李舍人商量,去,把书房收拾一下。”
小内侍连忙去了。
赵恒笑吟吟地到了停落的轿前,道:“李舍人,咱们进里头说话。”
就在东宫的斜对面,也是一处大宅院,这大宅已经空置了两年,据说从前是龙图学士、刑部左侍郎的府邸,后来不知怎的这侍郎遭了罪,刺配去了交州,再之后又都换了几茬主人,也大多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如此一来,就没有人再愿意购置了。寻常的富户,又不敢住在这东宫不远的官宅里,至于寻常的百卝姓就不必说,因此这宅空了许久,院里连杂草都生了,不过就在不久之前,倒是有个人家把宅盘下来,平素这主人家深居简出,从不见外客,也极少出来走动,因此也没人在意。
就在这宅院墙的地方是一处楼,楼总共三层,第三层虽是黑黝黝的没有点灯,却有人坐在这栏杆后头,一双眼眸幽幽地打量着东宫门口灯笼照亮的地方,看到赵恒和李邦彦一道进了门房,这双眼眸的主人随即站起来,下了二楼,二楼也已经有人在等待,这人对二楼的人直接道:“给王府里的坐探放信号,告诉他,尽量打听太与李邦彦说了什么。”
二楼的人二话不说,推开了窗,拿出一盏灯来悬挂在窗外,过了半盏茶功夫,又将灯撤下,换了一个套了红布的灯笼又悬挂出去,这道:“坐探只负责端茶倒水,未必能听到什么,要不要叫个人混进去试试?”
先前三楼观看的人摇摇头,道:“不必,太危险了,若是被他们察觉,反而让他们生出警惕之心。”
二人便不再说话,焦灼地在楼中等待。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李邦彦的轿抬起来,消失在夜幕之中。过了片刻,又有个家奴模样的人嘻嘻哈哈地出现在门房,与门丁随口闲扯,那门丁显然收了他的好处,便放了他出去,这人飞地小跑着在这长街上足足绕了半个时辰,在这大宅门口逗留了片刻,又回东宫去了。
楼里的两个人看得真切,飞地下了楼,直接过了门房去启开大门,只见这大门的台阶下多了一个小竹筒,竹筒很纤细,只有小指般大小,其中一个人将竹筒捡起来,拿出随身的一个小铜杵轻轻往筒里一插,一张卷成圆柱状的纸条儿露卝出来,这人脸上显得紧张,飞地抽卝出纸条儿,展开来只看了一眼,便道:“去见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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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济的屋里亮着灯,摇曳的灯火发出淡淡的光线,他也是刚刚被人叫醒,自从主掌了锦衣卫,陈济的作息就从不曾正常过,有时彻夜不睡,早上歇下,到了正午醒;有时傍晚打个盹,到了夜时分又醒来,紊乱的生活让他整个人显得消瘦,好在他的精神似乎不错,那捷报送来得正是时候,将这扑簌迷离的汴京又搅了搅,不管怎么说,至少挽回了泉州来的坏消息。
这几天他经常被人叫醒,倒也习惯了,听到又有了消息,立即披了衣衫趿鞋起来,从卧室直接到小厅,小厅里站着一个马脸的缁衣汉,一见陈济出来,立即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卑下内城百户所小旗官卢章见过先生。”
陈济颌首点头,道:“不必多礼,怎么?东宫那边有消息?”
卢章二话不说,直接拿出那纸条小心翼翼地放在陈济的书案上,道:“请先生过目。”
陈济捡起了纸条,略略扫过一眼,只见这巴掌大的纸条里只写着寥寥几字:“除……三皇……谋逆……登和谐你妹基……”
陈济将纸条放下,这应当是听来的只言片语,不过只这些碎语,也大致能猜出太与李邦彦商议的内容了。
“三皇……”陈济为难了,虽然已经料到这种可能,可是没有准信,谁也不敢确信。现在大致已经能够梳理出头绪了,依太的意思,应当是在登龘基前后,以谋逆的罪名除掉三皇,谋逆……当然不可能,不过栽卝赃是肯定的,太打算用什么来栽卝赃?
这些事,陈济不愿意多想,他现在要思考的是三皇该不该救,他阖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即陈济的脸上又是一副淡定从容之色,淡淡道:“不该管的事,锦衣卫不管,这条不必存档,直接销毁吧。”
卢章听了,满头雾水,在这汴京内城白卝虎所的消息大多灵通,他们效忠的自然是辅政王,可是辅政王不是扶立三皇的吗?三皇殿下有难,先生为何置之不理?
不过不该问的,卢章当然不敢问。
而这时候,陈济已经拿了字条放在青灯之上卝任那字条燃卝烧起来,待只剩下一片余角的时候,陈济轻轻一掸,将这碎片弹开。淡淡地问:“李邦彦是什么时候走的?”
“回先生的话,是酉时三刻。”
陈济想了想,道:“继续盯着,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一下,明日卫郡公要启程去泉州,多派一些人暗中看卝护着。”
“是。”
“下去吧。”陈济挥挥手,只是在青灯冉冉之下,他的脸色显得有点诡异。
那卢章退了出去。
陈济重落座,一双眼眸闪烁不定,眼下的时局,似乎还差一点契机,陈济深知沈傲的性,对沈傲的脾气算是了若指掌,沈傲这人……看上去似乎行卝事果决,可是一涉及到一些东西,反而犹豫了。
“他不动,老夫就逼着他动,三皇……对不起了,你若是不死,辅政王未必能下定决心。”陈济喃喃念了一句,又将头埋入案牍,这一年多的历练,居然让这个耿直又城府深不可测的人变得阴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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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
如今的杭州,比泉州不遑多让,这里本就是富庶之地,又是海政的重要几个口岸之一,从各地流入这里的商贾不计其数,无数的银钱汇拢在一起,发生了巨大的力量,那港口处的川流不息装载货物的脚夫,连绵不绝的货栈,还有城中宽广的泥路,都展现了这东南第一大膏腴之地的风韵。
皇上病重的消息也不禁传到了这里,整个杭州城也为此担卝惊卝受卝怕了一阵,原因无他,杭州的今日是海政带来的,而支持海政的就是辅政王,辅政王的背后便是当今皇上。可是眼下皇上病重,整个朝卝廷必然会出现一个的格局,君若是登和谐你妹基,免不得要改弦张,若是重废黜掉海政,只怕大家都没有饭吃。
因此各家的商会都在打探消息,对他们来说,海政就是他们的命卝根,是断不能废的;一些消息灵通的,也将不少辅政王与太的关系透露卝出来;这些消息飞的传播,让多人不禁皱眉。若是君当真即位,废黜海政只怕也是稳打稳的了,只是不知辅政王肯不肯站出来替大家斡旋。
可是随即一想,辅政王未必能起什么效果,毕竟这二人的关系本就是僵着,将来的君正是因为与辅政王有仇隙,所以会废黜海政,辅政王就算站出来,又有什么用?
有了这许多流言,杭州城霎时萧条了几分。可是随即,北地大捷的消息也接踵而至,这消息又是大大的利好,辅政王这功劳实在太大,可谓是恒古未有,北地的三雄,如今吞灭的吞灭,依附的依附,这天下算是安定了。
依着现在辅政王的声誉,就算君登和谐你妹基,也未必不能分庭抗礼,看来这海政也并非是大家所想象中的那样风雨飘摇。
正是大家惊疑不定,纷纷猜测的时候,不少商贾已经开始相互走动,千万不要小看这些人的能耐,如今这些商贾因为海政的因素,早已结连成了一股兴的力量,在朝卝廷里,他们借助同乡的关系,已经结交了一大批人,在这苏杭也都是富可敌国。不必说钱的能耐可以通卝天,只要能维护住他们的利益,便是惊起惊涛骇浪,也未必没有可能。
几十个大商会已经开始在暗中串联,这些人很是小心翼翼,不过加入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不止是杭州,连苏州、泉州、番禺、通州的商贾也纷纷加入,互为呼应,彼此的关系在一个共同利益之下已经开始连横起来,就在这杭州的通恒商会,陆续到会的人居然有五百余人。
五百人中,有一掷千金的大商贾,有名望甚重的名士,也有不少江南本地的士族。他们因为同一个目的走到一起,先是激烈的讨论,随即是义卝愤卝填卝膺地拍打桌案争吵,后,有人站出来,几乎是赤目大呼道:“事到如今,还怕杀头吗?咱们的身家富贵是怎么来的?一旦废黜了海政,大家的家业还能保全吗?既然如此,不管朝卝廷如何,这海政一定要持续下去,也非持续下去不可,谁敢废黜,便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许多人纷纷呼应。
这些人,其实都是海政的既得利益者,他们的身家都维系在这海政之上,一旦朝卝廷改弦张,对他们就是晴天霹雳。
那先前大声疾呼的人继续道:“既然如此,辅政王就必须当国,辅政王若是完了,海政也就完了。”
这句话实在是悖逆到了极点,可是偏偏在场的人却都是无卝动卝于卝衷,对这些商贾来说,牵动海政就是断他们的财路,这么多年的辛苦经营,岂能说付诸东流就付诸东流?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让他们回到过去,倒不如杀了他们。
况且能挣出这么大家业的人,谁的胆都不小,正是有常人没有的胆魄,能打造如此大的家业。为了挣取一倍的利润,他们就敢无视一切国卝法,何况是眼下关系着存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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