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饭堂的路上,骆凤舞遇到乔柠夫妇。
乔柠瘦了很多,脸色蜡黄,精神萎靡,完全失去了昔日娇蛮大小姐的风采。黑壮小心翼翼地跟在她旁边,伸手试图搀扶她,被她一把甩开了。
骆凤舞看到乔柠的状态,很是惊讶,“乔柠,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乔柠有气无力地说:“还好”。
黑壮颇有些懊恼地补充,“我姆妈前一阵子来木龙城时,把乔柠气着了。这几天,她一直不舒服,觉睡不好,饭吃不下。平匡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我都快急死了。”
难道原始社会也存在婆媳矛盾?
这是人家的家事,不能当着黑壮的面儿询问,只能私底下开解乔柠。
骆凤舞岔开话题,“可能是冬天气瘀血虚,吃点补品调理调理吧。”
黑壮愁眉苦脸地说:“平匡说的和你差不多,他也给了些补药,可是那些药很苦,乔柠喝一口就吐,根本吃不进去。”
“弄点阿胶啊,据说那个能补血气,味道还行,至少不苦。”
骆凤舞刚说完,恰好平匡走过来,顺嘴儿问:“什么是阿胶?”
“阿胶是用驴皮熬制的,哦,现在没见过驴,那就不能熬驴皮胶了,鹿皮胶应该也可以,说不定效果更好。”
说到这里,骆凤舞好像想到了什么。胶…鹿皮胶,对呀,鹿皮胶不就是动物胶么。胶版印刷,是不是可以用这种胶呢?
骆凤舞立即兴奋起来,“我有事,先走了,等鹿皮胶做出来,给乔柠送点过去。”
说完,她撒丫子就往印刷室跑。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搞不清什么事突然让她这么着急,饭都不吃了。
接下来的两天,骆凤舞和鹿皮杠上了,刮毛、剔肉、熬制、过滤、冷凝,最后得到一些胶块儿。给乔柠送了点儿后,骆凤舞试验在印钱时加胶。
开始时,她把鹿皮胶涂在造币纸上。结果根本印不上字,宣告失败。
后来,她把鹿皮胶涂在字模上。这次效果稍微好一点,字迹不再晕染,但颜色深浅不一,斑斑驳驳,再次失败。
最后,她按不同比例,把鹿皮胶和油墨混合在一起,终于得到比较满意的结果,而且,加了胶之后,原本极易松散的墨粉形成了墨块儿,就像写毛笔字时用的墨条一样。
其实是骆凤舞歪打正着,她头脑中仅存了几个关于印刷的术语,把‘胶版印刷’这个词按照字面意思一通胡乱理解,最终制成了正确的墨。
制墨时的确要加动物胶,而胶版印刷则根本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总而言之,功夫不负有心人,骆凤舞经过一系列努力,做出了符合要求的纸币,赶上了木龙城的商店开张。
她做的纸币并不花哨,只有黑色和红色,黑色的金额,红色的印章,很像票据,只是纸质硬一些。
纸币的金额比较简单,只有一角和一元两种单位。骆凤舞怕太复杂的话,人们一时难以理解,毕竟这是前所未有的东西。等他们用习惯了,可以进一步细分,并用不同面额搭配组合。
钱印出来后,给每个成年族人都发了一张一元,十张一角,总共两元,让他们去体验购物。
如果要买更多的东西,需要自己带东西换钱之后再去消费。
直接发钱时,族人很高兴,但当他们用一大堆东西换到几张纸币时,颇有些失落,总觉得自己亏了。
一位阿婆用一张羊皮换到五元钱。她不高兴地小声嘟囔:“那么一大块皮子才换这么几张纸,擦屁股都嫌硬。”
跟在她旁边服务的小导购员有些尴尬。他们都是经过事先培训的,学习过模拟买卖场景。
小导购本想给阿婆解释一下,想了想,最终忍住了,而是更加麻利地把那位阿婆带到买东西的区域。
当阿婆手里的两张‘纸’换到五种日用品和三纸包零食时,她终于眉开眼笑,“这纸还挺有用的,换了这么多东西,还剩三张。”
小导购礼貌地纠正她,“阿婆,这个不是普通的纸,它叫钱。你可以留着以后再用它买东西,也可以现在全花出去。”
阿婆有些懵,“全花是什么花?”
小导购耐心给她解释:“全花不是花,凤舞姐姐说,用东西换钱叫‘卖’,用钱换东西叫‘买’,买东西时拿钱出来给售货员,就叫‘花钱’。”
有了实践经验之后,阿婆听懂了,她竖起大拇指,“凤舞巫师懂得就是多。有了这种纸,啊不,有了钱,我就不用天天担心那张羊皮被虫蛀了。”
类似对话反复出现,所有卖东西时的不舍,都被买东西时的喜悦代替。
虽然导购员们劝说可以留着钱以后用,但第一次进行购物的人们,大多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买回各式各样的东西。
把东西拿回家后,新鲜了没几天,他们想买别的用品时,才发现没钱了,从而导致商店开张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人们频繁出卖刚用买的东西,直至他们理解攒钱的含义,才终于恢复理性,变得有了些节制。
商店开张那天,当族人热火朝天地实践买卖行为时,骆凤舞并没有去现场凑热闹。对于她来说,那没啥好看的。
木龙城总共只有四千多人,无论如何都没法和现代的步行街或商场打折时那种人山人海相比。
黑壮跟着耕琦去商店门口维持秩序了,骆凤舞来到他家,陪着身体不舒服的乔柠,帮她熬鹿皮胶,和她聊天解闷儿。
骆凤舞一边不断搅拌鹿皮胶液,一边询问:“黑壮姆妈说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乔柠和她并排坐在火炉边,回答时声音里明显带着不满。
“还不是问孩子,问我为什么还不怀孕,唠叨‘结婚这么久了,咋还不见动静’之类的话。我和黑壮结婚后,每次见面他姆妈都要问。”
骆凤舞劝她:“她问她的,你听听就算了呗,何苦把自己气成这样。”
乔柠嘟起嘴。
“黑壮已经给她解释过了,说我们打算晚两年要孩子。她不信,非得来问我,死乞白赖地劝我。她那大嗓门儿,劝起人来,跟吵架似的。唉,我都快郁闷死了。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次咋会这样。”
骆凤舞把熬好的胶液倒入一只碗里。
“你郁闷个啥?你原来脾气就不小,和黑壮结婚之后被宠得脾气更大了,稍有不顺心就闹腾。黑壮已经二十五岁了,他姆妈急着抱孙子,这很正常,老年人都这样。”
乔柠脸红了。
“我知道,也能理解她的心思,其实我姆妈也专门来信催过我。”
她停顿了一会儿,想想心爱的黑壮,心头一热,下定决心。
“算了,我不闹了,等把身体养好,就给黑壮生个孩子。”
“这就对了嘛,来把这碗鹿胶喝了。”
乔柠不再纠结,开开心心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她放下碗,抹抹嘴,问骆凤舞:“你和耕琦结婚更久,该生孩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