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地看着栗麟晰那迅速垮下的表情，凌轩摸了摸下巴。
师兄这次恐怕是要栽啊，要不要帮他一把呢？
但是看栗麟晰那糟糕的表情……
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了吧。
“皇上派人来报，称有人在鸩国见到了朱厌。”
径直上前，胡辰风连看都没有看栗麟晰一眼。
而栗麟晰更是偏过头看着窗外，完全没有要打理胡辰风的意思。
他是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他的声音是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连道歉都不想听！
“朱厌？”
凌轩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隐约有着不好的猜测。
他并没有忘记在前往鸩国途中他们遇到的那个人，自称大兔子的人告诉玄歌，若她的灵魂融合了就会失去她的灵识空间。
而朱厌，是在玄歌的灵识空间中养着的。
“知乐鸟去了鸩国？”
世间有着朱厌现世，必有大战的说法，所以玄歌不会让朱厌以兽身出现。
能让朱厌以兽身出现，无非是因为知乐鸟无法控制朱厌，与此同时，玄歌失去了灵识空间。
“知乐鸟？”
至今唯一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胡辰风一脸怔愣地看着凌轩，期望着他能解释一下这知乐鸟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父皇怎么说？”
并不想多做解释，凌轩问道。
“皇上说希望八公主尽快回宫。”
“父皇要我回宫？”
扭头看着胡辰风，栗麟晰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
“是，我不可能假传口谕吧！”
像是被栗麟晰不可思议的语气刺激到，胡辰风面色不善地看了她一眼。
“我不要。”
满脸不高兴地转向凌轩，她又道：“我不要回宫。”
无奈地扶了扶额，凌轩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头疼。
果然，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不解决，什么事儿都干不成。
“不要回宫？八公主莫不是想抗旨？”
胡辰风吊着眼瞥了一眼栗麟晰，满脸不悦。
“关你什么事儿。”
本就在气头上，胡辰风还这样看着自己，栗麟晰言辞间更是没有好语气。
“确实不关我事，只是朱厌现，天下乱，八公主这般孩子气恐怕是不合适。”
虽然同是气头上，但胡辰风多少还是明白自己身为人臣，与栗麟晰的身份到底是不同的。
因而他并没有似栗麟晰一般意气用事。
即使作为臣子，他已经算是非常意气用事了。
“师兄，你先出去一下。”
看他们你来我往地争执却始终没有争出个结果，凌轩只得开口调停。
“是。”
不情愿地转身往门外走去，胡辰风还不忘回头又看了一眼仍是气鼓鼓的栗麟晰。
见胡辰风出了门，凌轩挥手隔空将玄冥殿的门拉上，之后视线才转向栗麟晰。
“麟晰。”
他叹了叹，说实话，这种事情他是发自内心的不想管。
“你今后想怎么样？”
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凌轩，栗麟晰扁了扁嘴：“什么怎么样？”
“跟我就不必装了吧。”
他又是一叹，道：“我一向没什么耐心，尤其是对这男女之事。若非你是玄歌的好友，即使是我在人间的妹妹我也断不会这般好脾气。”
栗麟晰张了张嘴，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凌轩。
“别这样看着我。”
一手撑着下巴，凌轩继续道：“我与你们不同，这世间除了玄歌的事之外，其他的我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另一只手指了指门外：“更何况，这事与我本也没什么关系。”
低头想了想，她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就算她是凌轩的妹妹，也只代表她在人间与凌轩的身份关系罢了。
即使她觉得凌轩对她也算是非常温柔体谅，照顾有加。
可与凌轩对待玄歌的态度来说，或许那照顾有加也不过是一种礼貌罢了。
“麟晰。”
见她久久不说话，他只得再次开了口：“你此前说，你是为了胡辰风才一世惨死，放弃两世天命。”
“其实不是那样，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自己。”
栗麟晰倏地抬起头来，看着凌轩，嘴唇微微颤动着，想说话却被凌轩直直地打断了。
“先听我说完。”
他语调平静道：“他不曾要你为他惨死，也从未想过要你为他放弃天命。做决定的是你，最终这个决定带来的结果也只会回到你身上。”
她想用一世惨死换来与他相守的三世，可是这三世，又是否是他的希望呢？
凌轩不知道，想来，栗麟晰也是不清楚的。
“你可有想过，如果给他选择的机会，三世之前的胡辰风又是否愿意让你承受惨死的结局呢？”
看着凌轩，栗麟晰的面上闪过一丝怔愣。
他是否愿意呢？
她不知道。
在她许下这个愿望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那时候的他的灵魂，是否还游荡于世间，是否有听到她抱着他破碎的尸身哭得昏天暗地。
又是否，有看到她为了给他报仇，转投敌营掀翻了曾经他们一同效力的帝国。
“在玄歌恢复记忆前，我从未想过如果我告诉玄歌，为了渡她的死劫我情愿自己历劫失败消失在世间，她会怎么想。”
有些自嘲地翘了翘自己的嘴角，凌轩缓慢道：“只是没想到她提前恢复了记忆。”
因而他的计划被她完全窥破。
应当降于他身的天罚落在了她的身上。
应当一直被他所隐瞒的事情被她勘破。
她将他赶回玄冥，她对他冷嘲热讽……
到后来，她要猛男酱告诉他的那些有关他们曾经的故事。
那些故事里，他没看到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她始终把他放在心上的痕迹。
她一点一点地透露着自己的心思，一点一点地安抚着他的不安。
直到如今，他终于理解了他曾经没有看明白的事情。
“玄歌，是怎么想？”
沉默许久之后，栗麟晰颤抖着唇轻声问道。
“她？”
看了一眼栗麟晰，凌轩轻声道：“你不是看到了？”
“她宁可自己在人间忍受灵魂融合的痛苦，也要让我先渡了劫。”
半晌，栗麟晰终于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回想起他们在鸩国的那些时日，玄歌的身体确实虚弱地令人难以理解。
可是联系到凌轩的话……
“她不想你为她受伤，所以才……”
她看着凌轩，看着他平静地点头，然后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麟晰，你觉得，当年的师兄会怎么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