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万年黑暗的冥界有光且无害这种事,只能言者随便说说闻者随意听听罢了。
那位在我看来莫名其妙就被认可且被接受的新上任冥王情人,入夜许久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因为此刻他正嚣张地仰着尖细小下巴的出现在了有些不合规矩,但真的出现了也似乎说得过去的冥王卧室里,巡视。
是的,“巡视”这个词用的是有些奇怪,但作为这个房间真正的主人在看到那个灿烂长发的少年得意洋洋指点江山般走来走去发表高见时,原因不明地保持了沉默。
“我得说来此之前我从未想过冥府的神殿居然是科林斯式的柱式建筑,当然我很喜欢。最喜欢的是你的躺床——如果它是紫檀木的而且有更多宝石点缀会更好。哦对,你一定不介意让我在这个位置替你弄张舒服的软塌对吧?我保证你会爱死它的。”
“黑色,黑色,白色,灰色,黑色……我的陛下,你真的不需要通过这些沉稳到沉闷的颜色来凸显您那已经足够威严的气势了。考虑些别的更高雅华丽的颜色如何?譬如,绿色或者银色。当然,我知道你也同样喜欢铂金色,毕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不是麽?”
“我想我总算知道了为甚麽以前你对表现世家品位总是漠不关心毫不在乎,考虑到你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身份。而且,我不得不承认,在看过奥林匹斯的那些后,一个审美趣味只能用卓越或非凡来形容的马尔福也会对无尽的奢侈心有余悸。”这位少年终于结束他漫长而挑剔的改造工作回到我身边,“你绝对猜不到我在那宫殿里看到了甚麽。”
我将权杖放到一边躺到新增的那张软榻上休息:“意犹未尽的有感而发?”
“是的,当然。”他自然地过来坐在我身侧伸出手指,“四个,四个婢女,全都衣着华丽美貌动人——仿佛她们头上的花冠少于五种玫瑰六种风信子就不可能出现在那儿似得。梅林的胡子!也许这是奥林匹斯所崇尚的高贵和典雅的风尚之类。”
我弯了弯嘴角,看着他继续摇晃手指和脑袋:“第一个婢女把精巧的酒罐奉到圣驾面前,第二个用特制的精美酒杯接住那香醇的液体,第三个送上也许是神王最爱的水果与食物,而第四个,就是那为首的头戴花冠最大的一个再把这杯荣幸的佳酿送到神王的唇边。与此同时还有数不清的男仆女仆在拨弦吟唱。”他假笑着从桌上拿起杯子挨近我的嘴唇,“那些侍从与婢女仿佛是他在令人惊叹的天庭中保持崇高地位的唯一手段。譬如入口的饮品在只有三个女仆的服侍下被享用,他神圣的光辉说不定就将因此蒙上灰尘;若是只有两人侍候,他恐怕已经丧失了众神之王的宝座。”
“你这个刻薄的小家伙。别因为他今天对你和颜悦色就忘记了他的身份。”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才令他满意地撤走。
“说了叫我德拉科。”他伸手按在我的眉间,“显然你在怀疑我对你说的话。”
“如果仅以结果论,我似乎无法反驳。”我握住他的手离开我的脸,“毕竟现在你似乎很满意,而冥界也平安无碍不是麽?”
这个少年得意地笑着顺势用另一只手搂住我的脖子,将嘴唇贴近我的耳边轻声道:“因为我告诉他我来自一个他无法知道也无法掌控的时空,我知道这里的一切发展,更明了众神的命运。”
我面无表情看着他:“若真如此你还能平安返回冥界真是神王的恩典。”
“睿智的陛下啊。”他大笑着亲吻我的额角,“显然一个智慧的斯莱特林从不轻易暴露自己的底牌。”他伸手抚摸我的长发,“我其实只告诉了他,也许因为阳光闯入冥界酿成的灾难火焰、悲叹河水与河底怨灵的死亡逼迫,以及来自坚定可靠的冥王神力保护之类一系列复杂混乱的原因令我发生了一些,嗯……从生理到心理的剧烈变化,我如果离开你的保护后果会很严重。”
“如同一丛菟丝子或者一株水晶兰。”我挑了挑眉,“巧妙的真假参半的谎言。”
“别把我说得好像没了你活不下去——就算真是那样也别说出来,我的陛下。”他愉快地甩开脚上的凉鞋爬上软塌将手搭在我的胸前,“我个人对水晶兰或莬丝子没甚麽特别的想法,但我更喜欢槲寄生。”他的另一只手轻轻一挥,在我俩的头顶突然凭空长出了一丛淡绿色的柔软植物。
我微微抬眼打量那植物快速开出的米黄色小花:“你学的挺快。”
“当然,我可是个马尔福。而且离你越近我的魔力运转越容易,如果这事实能让你愉快的话。”他缓缓爬到我身上抚摸我的脸颊,“同时我猜也许尊敬的陛下没有听过一个关于槲寄生的小小传统。”
我看着他的脸慢慢靠近:“如果那是站在下面就得杀死一位神王之类,我确实没有听过。”
“用一个吻麽?好主意。”他坏笑着将嘴唇凑近到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
一个能清晰感受到彼此嘴唇温度与温暖呼吸的距离。
我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看着他,而他那双灰色的眼眸也紧盯着我,我们在这样一个极为接近的距离里对视的结果——
他伸出手来捂住我的眼睛,同时咬住了我嘴唇。
是真的咬。
带着些小脾气发.泄似得咬住我的下唇,就像一只金色的小狐狸或者夜里突然醒来的雪貂幼崽发现自己面前有一个它不确定的食物那样试探着扑住。
这奇怪的小小情绪透过他的牙齿传达到我的嘴唇上,他颇有耐心地缓缓咬了两下松开,转而将他柔软的嘴唇贴合过来与我的彼此轻柔地摩擦。灵活的舌头柔情蜜意般地舔过下唇好几次的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抚摸过我的脸颊耳侧向下滑动游弋在我的颈边。
这感觉非常奇怪,我是指,我并没有不舒服或者受到威胁,而是——陌生中又透露出熟悉的感觉,十分怪异,但不讨厌。我确定自己从未与别的神,或者人这样接吻。对,还是在一株槲寄生下。
左侧的唇角突然被用力咬住,也许被咬破了。感到些微的疼痛与血的铁锈味,而那柔软的灵巧在受害者下意识嘶声时遛进了他张开的口中。
先前那带着几分戏弄的情绪已经消失,少年的呼吸与柔嫩的舌尖都透露出他真切的渴望。
那麽自然,毫不犹豫;如此熟稔,奋不顾身。
他仿佛完全不在意他现在压住亲吻的是冥府的主人与地狱之王,紧紧搂住我脖子的手如同要把我扣进他体内,又或是要将自己完全地献上。
“……看来一个不够。”他喘息着结束停下,同时松开了遮住我眼睛的那只手坏笑道,“给我些回应如何?看在我们真的寻找彼此太久的份上。我的,陛下——”
揪住那只手顺势将他拉倒让我俩换了个位置,我俯身注视着他的双眼:“你确实知道自己在做甚麽?”
那双开始湿润的灰色眼睛如同即将降下甘露的天幕,他舔着嘴角冲我展露笑容:“在勾引你,我的陛下。”
“戏弄一位主神?”我吻住了那张嘴,“想好能付出的代价了麽,男孩儿。”
“叫我德拉科莱尔……来啊……”他在唇齿交缠的间隙中呢喃着叹息,“让我看看,那代价……”
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他顺服地让我毫不费力找到他的舌尖。他的一切都迫不及待又欢喜地迎接我的到来,同时发出满足的喟叹。那不加掩饰地愉悦令我如此惊奇与意外,他就仿佛中了厄洛斯的金箭般欢愉而虔诚——
“……男孩儿,你的手。”我离开他的嘴唇警告地撇他一眼,“乖一点。”
“这种时候请别选择做一个绅士。”他的手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往我袍子里探,“你得记住现在亲吻的对象是我,只能是我。”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俯视他:“你真的,很想做我的情人?”
“或者反过来。”他挑眉坏笑着,手沿着我的腰往上一路解开系带,“现在的你也许完全不知道……我有多想留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就有多想给这些碍眼的东西一个消失咒。”
“一点儿也不矜持的,自然女神。”我挑了一下眉头,“而且你居然敢咬伤我。”
“不惩罚我麽?或者,换我对叫错自己情人名字的你进行惩罚。我的,陛下……”他环住我的脖子将我拉近,挺起上身轻轻磨蹭着彼此的胸膛,“唔——嗯……”
花香?也许。一样的清纯又妖异,但更浓烈且不受控制。
葡萄?也许。一样的莹润与甜美,但没有酸涩又更诱惑。
蜂蜜?也许。一样的甜美及芬芳,但更加香醇与浓厚——
石榴花型的烛台在他洁白的脸上投下阴影,细腻又柔滑。生动又鲜活的气息宛如泰纳斯海角吹来的海风,潮湿的,翻涌的,无法抑制的。
从未想过一个吻会让彼此都如此惊讶与留恋,仿佛终于开启了生命中一直安静等待的那个篇章般叫彼此头晕目眩神魂颠倒,恋恋不舍又缱绻难离。
身下被紧紧压住的洁白胸膛里鲜活跳动的心脏奔涌着亡灵之主从未感受过的活力与热情,那仿佛生来就是属于他的。忍不住俯身亲吻了一下——它的主人愉悦地叹息着,毫不吝啬地环住嘴唇主人的后颈亲吻他的耳侧,一条腿向上试图勾住他掌控者的腰——
“——下,陛下!”
塔那托斯的声音让我们回过神来,从门外传来的声音隔着一堵石墙有些失真:“陛下您还在休息麽?”
“……并非那样塔那托斯,怎麽。”
“很抱歉陛下,是普罗米修斯来了。他太过激动,语无伦次地说一定要见您。”
“哦,那个混蛋!祝他一辈子在斯库提亚荒原高加索山的悬崖上享受鹫鹰的啄食!”灿烂头发的少年忿忿地拍打身下的软榻。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将袍子盖住他的上身:“好了德拉科,你可以继续休息。”
“我也要去。”他不满地瞪我一眼坐起身来在我唇上亲了一下,“正好宣告主权。”
我好笑地任凭他替我俩重新系好所有带子:“主权?”
他抖着眉毛轻佻地冲我笑:“不是麽,我的情人?”
“所以其实这就是你的底牌。”我看着整理头发的这个少年。
他停下手来转头看我:“当然,我爱你,以及你爱我。”随后他不知想到甚麽又嫌弃地皱皱鼻子,“这可真像那个老蜜蜂说的话。”
“老蜜蜂?”
“无关紧要的琐事罢了。总而言之,你的朋友就只能是朋友。”他过来拉着我的手站起身,“当然,我知道你算是这些私生活混乱得简直要花一本书才能说清楚谱系的神里面最纯情的一个了。不过,有备无患,小心为上。”
我有些无奈地微微挑眉:“我想有些问题真的应当先彼此明确。”
“我知道你想说甚麽。”铂金头发的少年扯着我往外走,“我确定是你麽,为甚麽你不这麽认为,如果我错了会后悔麽,将来要如何收场之类。”他邪气地回头打量我,“我回来的路上在整个天地间已经明白地告诉了你,我很确定自己没有弄错任何事。而且作为一个马尔福,我有绝对的信心你将以同样的热情回应我。不,是更甚的热情。”
走到室外踏入走廊上的我听到如此嚣张的言论忍不住想笑,而等候着的塔那托斯难以克制地翻了个白眼,刻耳柏洛斯则三个脑袋同时摇晃起来。
“至于以后……如果我真的变心了,你会怎麽办呢?”这个俊美的少年在摇曳的火光下挑眉看我,他的手指在我掌心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画圈,“会驾驶你的马车将我抢走麽?关进你幽暗的地下宫殿里用绳索捆住我,每一天都强迫我——哦!”
将他推到一侧宫殿的墙上压好,必须堵住这张喋喋不休令神灵都忍不住皱眉的嘴,否则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句要说出甚麽惊世骇俗的话来。
他伸出手臂环住我的脖子,歪着头冲我挑衅地扬眉:“记住你的回答,我的,陛下。”说着他用力一拉再要了一个吻。
“……所以陛下,请允许我先去告诉可怜的老普罗米修斯再等等。”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的塔那托斯喃喃道,“要死了,作为一个死神我为甚麽非得看这个?”
哦,真抱歉我忠心的下属,让你为难了。不过,嗯,可能真的还需要一会儿……唔,也许是再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