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瑷猛地停了下来,正擎着伞的江斯年也停了下来,他顺着辛瑷的目光望去。
花店的玻璃窗前,一个染着白发的男人正打着一把黑伞,抱着一束黑玫瑰,脸上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他一抬头正好撞见辛瑷与江斯年两人,黑色的瞳孔骤然一缩,嘴角的笑容迅速抿平。
男人看男人,尤其是在阅人无数的江斯年看来,这个男人的醋意已然快要淹没到头发丝了,可是,明明他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却偏偏忍耐着。
他以为自己的心思没人知道,殊不知所有的在意都已经堆积在了眉梢眼角。
江斯年在心底嗤笑一声,离得辛瑷更近了,还故意贴着她的耳朵问:“这个人你认识?”
辛瑷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江斯年将耳边的发丝撩到耳后,温柔的笑了笑。
这场面在对面男人的眼中就是挑衅,就是这对男女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居然当着他的面亲亲我我,给他带绿帽子,当他是死的!
可他也不想一想,人家辛瑷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冷笑一声,开口道:“我当是谁,怎么?图书馆的事情解决好了,就有时间约男人了?”
这关雎的情商已经低到令人发指了,没错,辛瑷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也许在外人看来两人长相相似,性格也一样恶劣,然而在辛瑷看来两人却差远了,至少关鸠就不会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么不理智的话来。
辛瑷面色冷淡,“关雎先生。”
她称呼了他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被这样敷衍对待的关雎本是该发怒的,可是他却被这一声正确的称呼消磨掉了一些怒气。
他撇过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猛地攥紧手中的花束,包裹着花束的褶皱彩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你怎么没有开我们送给你的车出来?”
他目光冰冷,又仿佛是被辛瑷深深伤害了一样。
辛瑷还未及说话,又不知道怎么触怒了关雎,他突然将手中的花束摔到水坑里,狠狠地一脚踏了上去,怒声道:“不喜欢的话就直接扔进水里面好了!”
辛瑷心想:那车可不就掉到水里面去了嘛。
许是她的神情太过若无其事了,关雎的怒火就像是暴风雨中的海浪,一浪接着一浪拍向他的脑壳。
然而,他再怎么愤怒,也绝对不会让这个男人看笑话的。
关雎恶狠狠地剜了江斯年一眼,踩着黑玫瑰花束,转身钻进了路边的汽车里。
江斯年得意地弯弯嘴角,收回了虚环着辛瑷腰际的手臂。
“这位先生是谁呀,好像脾气还蛮大的。”
辛瑷装作不知道他的恶作剧,淡淡道:“他是悬崖别墅的主人关雎。”
“咦?”江斯年笑着摸了摸下巴,“难怪了……原来是关氏兄弟啊。”
辛瑷背对着他的眼睛微沉。
江斯年只见了其中一人,听到了关雎的名字就能知道是关氏兄弟,这么说来他难道在那个世界就知道他们?
江斯年咂了咂舌,“也不知道他这黑玫瑰是送给谁的,黑玫瑰的花语可是憎恨啊,他定然是恨死那个人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拿眼睛偷瞄辛瑷的反应。
辛瑷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相较于别人的言语,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关雎可不是会这样委婉表达憎恨的人,他若是恨上一个人那一定会表现在面上,毕竟以他的资本、势力,根本没有必要去委婉表达什么。
——这也是辛瑷但凡稍微忤逆一点他的意思,他就会暴跳如雷的缘由,这种傲慢的人生赢家字典中从来就没有忍耐和退一步这两个词。
当然,时时不忘挑拨离间的江斯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是了。
辛瑷夺过江斯年手中的伞,迈过那一束娇艳妖媚的黑玫瑰,继续前行。
江斯年却在那束黑玫瑰前停了下来,他蹲了下来捡起一朵还算完整的花朵,凑到鼻端轻轻嗅了嗅。
他绝对不会认错,那个男人暴怒、毒舌、不讨人喜欢,但这些都无法掩藏住他的爱情。
他盯着手里的黑玫瑰,慢悠悠地笑了起来,“爱情还真是奇妙的东西啊。”
所以,他最讨厌了。
他皱紧眉,将手中千挑万选出来的黑玫瑰重新扔进水坑中,黑如玛瑙的花瓣被溅起来的水打湿,却像是带着清晨的雨露,这样一来,这些丑巴巴的黑玫瑰也仿佛变得矜贵美貌起来。
然而,眼前的黑色花瓣上却突然伸过来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尖儿还带着雨水,当那只手并拢微弯成碗状时,像极了白玫瑰的花瓣,他一一捡起沾着污水的黑玫瑰花瓣,放进自己的弯成碗状的掌心。
江斯年打量着他,却因为角度的问题只能看到他被雨水渐渐打湿的发旋儿。
他的头发带着些慵懒的自然卷,顶着这样的发型,即便他长得再怎么好看,也只会令人发笑吧。
那人才抱着那束沾着污水的黑玫瑰站了起来。
江斯年却突然后退了两步。
这人居然比他要高?
他朝江斯年点点头,而江斯年一下就呆住了。
这个男人的头发带着些自来卷,明明是很可笑的发型在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就完全让人笑不出来了。
他的脸色有一种大病初愈的苍白,可是他却有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眼睛,他的眼睛清澈、坦白、灿若星子。一个人若是一处五官生的过于出众,那么脸上的其他细节自然也会被忽略。可是,他的脸却不会这样被轻易忽略。
只有那样一张脸才配的上那样一双眼睛,只有那样那样一双眼睛,才能让那样的一张脸不至于明珠蒙尘。
江斯年有他骨子里的骄傲,那是被美人遍布的时尚圈宠出来的,可是,此时他却莫名生出了一股自卑。
他咬着牙,脸上露出堪称完美的笑容。
那人却低声道:“黑玫瑰的花语该是‘你虽是恶魔,却为我所有’,是真心与温柔。”
他的声音像是午后涂抹过松香的大提琴琴弦,低沉而又温柔醉人。
听到这个声音江斯年的脑海里似乎抓到了什么,却又在下一刻迅速消失不见了。
他摇了摇头,加快脚步从这人身边经过,直到快要追上辛瑷的时候,突然回头,发现那个俊美的男人还站在雨中望着这边。
江斯年故意朝他做了个飞吻,就像是他曾经玩票走过一场秀时做过的那样。
走秀……
他猛地愣住了,他记起来了,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男人是谁了,那人可是被时尚界誉为“完美男人”的……
“你在这里呆愣着淋雨做什么?”辛瑷颇为不解地打量着他。
“我在看……”他的声音陡然断掉了,远处已经空无一人。
辛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嗯?什么?”
江斯年笑着捋了一下自己铂金色的长发,风流色~气随着水珠一同坠落。
“没什么,我只是在看雨。”
辛瑷用一种“你真不愧是艺术家”的表情望着他,可是他却觉得她是在心里偷偷骂自己是“神经病”。
她将伞往江斯年的方向遮了遮,他立刻投怀送李地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
“你很奇怪。”
“要是说我奇怪的话,那也是因为遇见了奇怪的人吧。”
辛瑷以为他说的是刚刚负气离开的关雎,便试探道:“关雎他只是有些少爷脾气吧。”
江斯年轻笑一声,“他的少爷脾气可真是大了去了……”
“不对,你……变了。”
两人在超市里往推车里拣东西的时候,辛瑷突然出声。
“哎?哪里变了啊,我不还是我?”
江斯年懒洋洋地,一手推着车,一手将微微散开的头发梳理到脑后,这下意识的动作却充满了雄性侵略气息。
辛瑷看着自己手中的购物计划,头也不抬道:“如果说原来你是只金发波斯猫的话,那现在就是行走的荷尔蒙了,就像是公孔雀遇到了情敌迫不及待地抖索开自己硕大的尾巴,洋洋得意地显示着,却不知早就露出了破……绽。”
“有那么明显吗?”江斯年挠了挠脸颊低声嘀咕着,“还有你那停顿是什么意思啊,喂喂,辛瑷大美人,你该不会是想说破腚吧?”
她抬了抬眼皮,似乎在说“纯粹是你想多了”,可他却觉得怎么都不得劲儿。
他支着下巴,无聊地扫视着周围,却发现他周围的女人格外多,而且个个都朝他明里暗里地暗示着。
唔……
他有些烦躁地随手从货架上拿一起一包东西把玩着,随口道:“这东西不错,多买一些吧。”
辛瑷默默地看着他,淡淡道:“你用吗?你用就买吧,我可没有多余的钱。”
江斯年原本堵在心口的一股不服输的气,被她这样一激,就更加冒出头来了。
他脖子一梗,“我买就我买,还当是什么……”
原本随意一瞟的视线立刻顶住了,他抱着那包东西僵在了原地。
居然是女性用品……
辛瑷听着围观者的窃窃私语,故意使坏,大声道:“姐姐,你的变形手术做的满成功的,明天最后去复诊一次,就不用再去了吧?”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江斯年同学立刻就被蜂拥而至的“原来是女的啊。”“真可惜。”“这是变态吧。”的声音淹没了。
本着自己不好受,也不让敌人好受的原则,江斯年故意翻了个兰花指摆弄了一下头发,冲着辛瑷飞了一个媚眼,掐着嗓子娇滴滴道:“弟弟你推荐的医生真好呢,而且弟弟给我的变性经验也很管用呢。”
围观诸人沉默一阵。
正在江斯年以为这些看客们终于智商上线的时候,突然周围“嗡”的一声,爆发出更加嘈杂的交谈声,这种热潮劲儿远胜于刚刚对他的讨论。
“我早就说辛瑷这么帅气一定是个男孩子了,你们就是不信,你看看!你看看!”
“我说我怎么一见到辛瑷就两腿发软,脸红心跳呢,看来我的性取向并没有问题啊。”
……
有一位阿姨带着小孩子从他们两人身边经过,那小孩子突然道:“辛瑷姐姐是个男孩子。”
阿姨一脸温柔,“乖,要叫辛瑷哥哥。”
这特么是什么事啊,辛瑷将游戏剧情经历了这么多遍,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
她木然地将目光移动到江斯年的身上,江斯年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是乙男向游戏,不是蔷薇向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