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是时候说出真相了’发布微博并被转发时,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就买通了十多个营销号。现在的我和去年的我处境完全不一样,既然有人要把去年的事情捅出来,我正好可以顺水推舟,借别人黑我的这一波,把别人泼我身上的脏水洗干净。”
杜声声说着这些话时,让晏清都又隐约地看到了去年那个和他约战的杜声声。她的侧颜是一段优美的斜弧,笑容自信中带着一点骄傲,既洒脱,又迷人。
她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这让他感受到一种来自于灵魂的共鸣的震颤。
这种愉悦令他心动神移。
可下一刻,他考虑到,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前提是杜声声能发挥她正常的水平,想到白日里杜声声坐在棋局前的模样,他又替她难过。
晏清都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驶过市内宽阔的主街。两排常绿阔叶树,高大的树冠上,彩灯闪烁,犹如群星,像是两条起伏的灯龙,蛰伏在街道两侧。
他的难过未有半分流露,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去我那儿吗?”
杜声声摇头:“先不去。”
晏清都失落地“嗯”了声,滑动方向盘,转弯。
杜声声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闪烁的灯龙和来往的行人车辆,又转头看向晏清都,告诉他:“我会没事。也许需要三五天,也许只需要一两天。”
“为什么?”晏清都没忍住,问出了声。
他问的是杜声声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杜声声沉默一瞬,说:“没什么,一点小事。”
晏清都有些失落也有些难过:“我不能知道吗?”
杜声声眼睑半阖:“该知道的时候,都会知道的。”
晏清都没再说话。
他感觉很无力。上一刻,还觉得有共鸣,下一刻,又好似完全看不清。
杜声声什么都不和他讲。
晏清都抿唇,车子开出好长一段路,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等到达目的地,晏清都停下车子,却没摁门控锁。
周围犹有人在说笑,在嬉闹,隐约还有喇叭响起事先录好的叫卖声。好一会儿,杜声声才开口:“我到了。”
晏清都面无表情地“嗯”了声,打开门控锁,杜声声的手搭上车门,刚要打开,便被晏清都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往后一扯,整个人落在他准备好的胸膛。
他身上隐约带着几分沐浴乳的清香,还有,让她无法忽视的强烈男子气息。杜声声心头一跳,晏清都的手已经揽上了她的腰。
他抱住杜声声,头搁在杜声声的脖颈间,温热的气息喷得她耳根麻酥酥的,说出的话却让杜声声觉得有些心酸。
他说:“杜声声,你别玩儿我。我不接受露水姻缘。”
杜声声本就因为今天欺骗了晏清都而难过,这会儿听晏清都这么说,越发不自在,掩饰性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却一句话都没说。
晏清都抬头,死盯着杜声声:“你这什么意思?”
杜声声的手落在晏清都的脖颈上,和他对视,他眼中受伤的情绪明明白白。但她什么都没说,手往上一用力,把他的头往下摁,仰脸吻住他没出口的话。
晏清都被她亲得意乱情迷,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赌气。
一吻结束,杜声声抓着他的头发,和他头挨着头,不甚自然地垂眸:“不管将来怎么样,我现在喜欢和你在一起的心情是真的。到时候,如果你选择分开,我不会拦你。”
“分开?”晏清都抿唇死盯着杜声声,“想都别想。”
他冷怒的声音听起来竟能让人察觉到几分难过:“杜声声,是你先招惹我的。你要负责。”
杜声声斜眼睨他:“你生气了?”
晏清都开口:“我只是一个普通男人,当然会生气。”
他少有生气,大部分时间能一本正经地毒舌气到和他说话的人。当他真的生气时,脸颊会有一些红晕,整个人的气场陡然改变,像是……
杜声声的思维漫天发散:像是要不到糖吃的小孩。
她性子恶劣,见他如此,心中的愧疚竟消散些许,反而有了兴致逗他:“普通男人?”
她的神情怪异,语调上扬,重音放在“男人”二字上,是质疑的语气。
晏清都咬牙,刚要说话,又听杜声声轻轻地笑:“明明还是一个大男孩。”
晏清都好气。
他瞪眼看向杜声声,却听杜声声说:“你的眼睛这样很好看。”
晏清都尚未凝聚的愤怒又消散。他以一种高难度的姿势掐住杜声声的腰,分开她的双腿,让她跨坐在他身上,咬牙切齿道:“看来你已经忘了之前的事,我有必要加深一下你的印象。”
晏清都停在车位上,两边也是车,便是有行人经过,也不知道这辆车子里正有人在谈情说爱。
他们的声音,融入夜色,和车窗外行人说话的声音、小孩玩儿冲天炮的声音混在一起,叫人全然分不清来自何处。
他吻她,双手从她的衣底上爬,不多时,便探入了酥腻的雪峰间,把玩峰间颤巍巍的红梅。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盯着她的双眼,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往他身下探去,响起在她耳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情动:“这才是大男孩。你满意吗?”
黑亮的双眸里,映衬着车窗外明亮的灯芒,而那明亮的灯茫中,只有一个杜声声。
杜声声身酥骨软,靠在他身上,唇齿间却逸出揶揄的轻笑:“你这样,好像在耍流.氓。”
她一手在下,被他摁在不可描述的地方,感受着他此刻的情动,一手放在他头上,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头发。
与此同时,她头一偏,轻轻地在他下巴处咬了一口,手上用力,声音极轻,似乎呢喃,又似乎是呻.吟地在他耳边说:“我很满意啊~”
晏清都瞳孔骤缩,差点就这样交待。他的手从她的衣内撤了出来,紧紧地抱着她,声音不稳:“你别动。”
杜声声依言。
约莫几分钟过去,晏清都平复心底涌动的情.潮,刚刚还神气活现地隔着衣料和杜声声打招呼的大男孩这会儿彻底恢复沉睡的模样,他才放开杜声声。
杜声声坐回了副驾驶座。
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以为你不会生气。”
晏清都“哦”了声,说:“我又不是泥塑的,会生气才正常吧。我总觉得你对我不够认真,你什么都不和我讲……好像随时可以离开。可我那么喜欢你。”
他又重复了一遍:“可我那么喜欢你。”
她的态度,给他一种错觉,好像他和她之间,根本没有明天。
杜声声有些心软,但他未能改变她的决定,她只是说:“喜欢是什么呢?这只是一种情绪,也许今天喜欢,明天就不喜欢了。”
晏清都既难过又生气,他侧头盯着她平静的面容:“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
杜声声眼睑半垂:“哦,也许你该和我分手。”
晏清都瞳孔放大:“你……”
他话未出口,杜声声又说:“我会舍不得,但尊重你的意愿。”
晏清都双眸泛出水汽:“你今晚打定了主意要欺负我?”
杜声声心底暗叹一声,说:“你过来。”
晏清都探过身去,杜声声又吻住他。晏清都被动地承受着她的吻,不到二十秒就推开,吸了口气,说:“你不能这样,不然又有反应了。”
他如此认真地拒绝又不舍的模样,既让她心弦颤动,又让她隐约觉得自责,感觉自己真是一个坏人。
杜声声为给他安全感,小巧玲珑的手抚在他的面颊上,眼中蕴含着几许温柔:“只欺负你,好不好?”
晏清都患得患失的小情绪,略略回转了些,只觉自己的喜怒哀乐全被她主宰。他可以因她一句话不安,也可以因她一句话而欣喜。
他温顺地低了头,轻声说:“你要说话算话。”
杜声声在他唇上亲了亲,咬他耳朵:“只要你不说分手,我就不会离开。”
晏清都彻底放了心。待杜声声下车,他又拉住她的手,低声说:“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和我说也没关系。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都……”
他没说完,又被杜声声回身吻住。
她的吻湿润而温软,带着她独特的气息,似乎是有一股甜香,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他情人感官,莫名地感受到了无色无味的甜。
这和情人眼里出西施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告别吻结束,她安抚他:“你放心。”
她无意把他牵扯进来。
晏清都看着杜声声走向楼下的糕点铺子旁边的小巷,有几个人正拿着单反在这里取景拍夜景,摆着pose,杜声声避开镜头范围,走进小巷,身影渐渐消失。
晏清都也下了车,走向街道的另一边。
他双手插兜行走在人流已稀的街道上,反应过来,杜声声的态度,摆明了是承认了要搞事,但搞事的同时又要撇清他,不要他掺和。
说让他放心,但他这心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来。
夜风拂过他的面颊,此时没有杜声声用她自己做**药,他的思绪无比清晰。
他自发地思考着,推测着事情本该有的真相。
去年的“名人战”,引发舆论,杜声声退赛,旋即消失。这是可以确定的消息,起因是苏慕棋自杀死亡,他的家人通过媒体控诉杜声声的潜规则拿正赛名额。
然后,杜声声进了天元棋馆,开创“天元直播”app以及天元棋馆的>
他因和聂如川一起寻找天赋型棋手去天元市,与她重逢,得知她不再下棋。
旋即,他看到了杜声声的生活。
她不再下棋,却依然热爱围棋。办公室里的书籍、报刊,几乎都与围棋相干。她从没落下打谱,做的工作也是和围棋相关的。
从这可以看出,她不可能放下围棋。
而通过和杜声声的相处,他发现她有一个思想老化且并不通情达理的母亲,她的母亲屡次三番逼她换所谓的体面工作铁饭碗儿要她找个老实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好像她的人生价值,就只是找个体面而清闲的铁饭碗、结婚、生娃、相夫教子。
面对这样单独抚养她长大的母亲,她态度强硬地扛住了,坚持做她要做的事,几乎不受她母亲的影响。
这说明,她心志坚定。如刘巍和谭衡所言,她绝无可能因为苏慕棋事件所引发的舆论声讨而放弃围棋。
她还有一班同事,即使是在天元棋馆这样一个本来应该雅静的地方,依然充满了职场的争斗。她因为不愿敷衍不愿虚以委蛇,被同事排挤。他们屡次做笑面虎找她的不痛快,她屡次毫不避忌地还击……
其实,晏清都从他曾经和杜声声下过的那场棋得知,杜声声的心中,自有丘壑。当她愿意敷衍时,所有人都可以和她相处得很愉快。
如果别人排斥她,必然是她不屑伪装,一直真性情。
由此可见,杜声声在天元棋馆,却对何露、雷倩等人连面子情都懒得做,除开她不喜欢他们不屑与他们为伍,就只能是因为——她没打算在天元棋馆久待!
晏清都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看到的杜声声,性情极真,很酷,很强大,很有魅力,却又让他心疼,让他着迷。
他尽量冷静而理智地思考,梳理着事情的脉络。目前,可得知的是,杜声声不可能放弃围棋,也没打算在天元棋馆久待,还认识谭衡,这说明了什么?
晏清都一边想事情一边回家,很快地,就到了家门口。
他开门,关门,开灯,满室的冰冷铺面而来,真相,也在他的脑海中呼之欲出——杜声声进天元棋馆,有很大可能为的是年末的“棋圣之争”。
会不会,从她竟天元棋馆,到app的创立,到微博公众号的开通、到她是杜宇这件事的曝光,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或许,她从进天元棋馆之前,就瞄准了“棋圣之争”,现在的一切,只是她走了一步棋,一步让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棋。也许她早就算好,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她能借机洗清身上被别人泼来的污水。
而她消失的时间,和她出现在天元棋馆的时间,间隔了两三个月,这两三个月必然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杜声声和谭衡有了交集,使谭衡也成为了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谭衡对杜声声,晏清都看得很清楚,没有欲,只有算计。
所以,他们之间,很可能在进行一场博弈,也很可能是同伙。
再结合杜声声对谭衡的态度,杜声声对谭衡不假辞色,二人相处时亦是暗流汹涌。她知道他和谭衡的关系,她之前一直坚持说不下棋了,又说时间还没到,她白天突然又答应和他下棋,看起来当真是为心结所困,其实……是在借他的口,告诉谭衡,她现在的棋力已经大不如前,她还没从过去的事情中走出来。
杜声声对贾芃悠似乎也异常迁就,她和她,到底怎么回事?
杜声声和谭衡的纠葛是什么?
她要达成什么目的?
目前,这些依然是迷雾一团。
晏清都想要大胆地进行猜测,又无从猜起。他活了十九年,他的人生顺风顺水,又有家里人保驾护航,看到的永远是光明的一面,看到的最大斗争,也不过是棋手用尽手段扰乱竞争对手的心智赢棋或者说直接制造事端让竞争对手没办法参赛,又或者是俱乐部欠棋手工资不给,俱乐部挖人等等。
他有些烦躁,独自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很久,一直到室内充盈着暖气,变得温暖,他终久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他能感觉到,她很多事不同他讲,和他在一起的心意却是真的。是以,不管发生什么,他总是要站在她身边的,不能总让她一个人去拼。
晏清都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抓起调了静音的手机,只见上面显示着十几个不同时段的未接来电。先是他的母亲贺晴,然后是他的父亲晏行谨,他的姑姑宴行欢。
他静静地坐着,脑海中,和杜声声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一一浮现,唇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没错,就是她,以后也会是她。”
他抓起手机,给杜声声发短信:“不管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只要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他发完,感觉心里蓦地轻松起来,像是放下天大的一块儿石头。
不出半分钟,手机屏幕亮起,杜声声回复道:傻。快去洗漱睡觉。
晏清都的心情蓦地变好。
他发信息:所以,你要珍惜我。
杜声声回:好(づ ̄3 ̄)づ
晏清都喜得唇角绽放出笑意。
而杜声声,在回晏清都信息时,正和贾芃悠下棋。贾芃悠致力于帮助杜声声走出心理阴影,重新拾起围棋。
杜声声在她的帮助下,比之于之前落下棋子都痛苦得无以复加,已经好了太多。尽管不能冷静思考,但和贾芃悠这个只知道基本规则以及一些基本概念的门外汉对局,已是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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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都洗完澡出来,接到了好友吴雍和的电话。
他说:“这事情闹得太凶,短时间内难以沉淀下来。如果我猜得没错,一直有水军在搅混水。你计算机技术那么好,不如直接帮忙把和杜声声相关的讯息都删了。”
晏清都拣能说的告诉吴雍和:“声声的意思,是堵不如疏。如果□□,反倒坐实了负面言论。既然有人把事情捅出来,不如趁这机会,把污水洗干净。”
吴雍和好奇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晏清都说了杜声声的原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晏清都没说的是,杜声声告诉他,有十多个营销号是她买的,但热搜不是,还有第三方介入。至于第三方的目的,目前来讲,很可能就是逼杜声声在公众视野中下棋。
晏清都判断的根据是:能买热搜,非富即贵。这样的人,没道理要买个热搜整杜声声,毕竟杜声声不是娱乐圈的人,也没在棋坛打混,败坏她的名声,尤其是在她拥有众多粉丝的情况下,在很多人都知道她棋力深厚的情况下,炒这种冷饭根本不会对杜声声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那个连营销号都买不了几个的“是时候说出真相了”明显没什么钱,没什么钱和杜声声结怨,败坏杜声声的名声以为能得到好处,明显是没什么见识又目光短浅的人,学历不高,该是天元棋馆的员工。看长微博的文笔,这个员工该是何露。她的诉求,也就是给杜声声找找不痛快,最好能让杜声声因品性不端离开天元棋馆。
因为有杜声声的粉丝帮忙说话,“杜宇就是杜声声,杜声声害死苏慕棋”的事情炒了整整一天。
晏清都挂断吴雍和的电话后,登上微博,发现短短的一天之内,他的微博评论区全面沦陷。他的部分粉丝们一边谩骂杜声声一边劝他赶紧和杜声声分手,称杜声声配不上他,不值得。
晏清都看得心里极不舒服,索性关掉了评论区。
就在他准备回家人电话时,他母亲贺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晏清都:“喂?”
手机那边,贺晴:“喂,是我。你之前说很担心的那个朋友,就是那什么杜声声?我看过她的资料,是单亲家庭出生,家境也不好,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容易有性格缺陷。想必为了出名为了钱,潜规则拿名额的事也做得出。你别再犯傻,这样的女孩子玩玩儿也就算了,要是来真的,我们家绝不接受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