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止,小止……”朦朦胧胧间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小止懒得睁眼,耍起赖来,“空行,让我再睡会儿。”
“小止,到了。”那人抓起她的胳膊轻轻摇着。
“什么到了?”小止睁开睡眼。眼前的卓连季笑着看她,不是空行。
“妙圆塔院到了。”
小止心中有些失落,应了一声,起身随着卓连季下了马车。
满眼苍翠的绿色,数十棵古树参天,一座*肃穆的寺院掩映其间。相传此处塔院乃是隋朝文帝之子蜀王杨秀一位善女宠妃为当时的圣尼信相所建,至今已有百余年历史。由于距离锦官城近,只需一两个时辰的脚程,又是名极一时的圣尼坐化之所。正可谓风水极佳佛光庇佑的福地,自是香火鼎盛,门庭若市。
此时已是正午之时,塔院门前热闹异常,什么摆摊的算卦的卖香的将塔院前的石阶两侧挤得个满满当当。
何山奈牵着马去了后门,找寺中僧人商量借宿一事。卓连季拉着小止从正门进入。
进得院中,一路直行,依次路过天王殿、三大士殿、大熊宝殿、说法堂、藏经楼。小止想着自己也算是半个佛门弟子,一路上将所见的佛像拜了个遍,感觉很是亲切。
塔院东西两侧设有斋堂、钟楼、念佛堂和职事房等。各处均以长廊相接,十分的宽敞大气。
两人一路来到了后院厢房,何山奈已经在那里等待,此时正与寺院中一名僧人交谈。
“卓施主,好久不见。”那僧人看到两人走来,转身朝着卓连季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道宣师父,好久不见。”卓连季忙回了一个礼。“今日我带家妹前来叨扰,还望道宣师父多加关照。”
“无妨无妨,三位的厢房我已安排妥当。卓施主请随我来吧。”
“山奈哥,帮我照顾好小止。”卓连季转头对小止说道,“我一会儿回来,在厢房等我。”说罢便随着道宣师父绕过长廊,走出了后院。
小止看向何山奈,竟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一时之间竟有些局促不安。
“敢问小止姑娘为何来到卓府?”何山奈先开了口。
“逃难至此,被亲人卖进了卓府。”小止早有准备。
“在灶间帮忙?”何山奈又问。
“是的,给胖婶打下手。”小止觉得自己真心是撒起谎来不脸红的那一种。
“可据我所知,卓府进来可没买过什么粗使丫头,试药的丫头倒是有一个。”小止猛然一惊,何山奈早已知道她的身份。也是,管家的儿子,自然是对卓府的事情了如指掌。
“你要将我抓回去?”小止见瞒不下去,只得摊牌。
“不用我捉你回去,没有经过老爷的同意,你是不可能离开卓府。那里对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山奈一席话说得耐人寻味。
“我也是被迫才出此下策。我有家人,他们现在生死未仆,我要去寻他们。”
“他们在蒙顶山?”
“对。”小止深知何山奈是个心思灵敏的主儿。
“如果他们不在呢?”
“那我就老老实实地跟你回卓府,没有管家同意,不再踏出府门一步。”小止意识到眼下这是安抚何山奈唯一的办法,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回去一趟。
“那是最好的。反正少爷已应了你,我这个做下人的也不好驳了他的意思。我们就随你去趟蒙顶山,让你断了这个念想。”何山奈一席话说得是简单轻松,小止听得却是心惊肉跳,心中大喊:师父师叔和空行肯定都在边福寺等着他,他们不可能扔下我不管的。这个何山奈简直就是个臭乌鸦嘴。
何山奈见她不说话,伸手递给她一把钥匙。“右边第二间。”说罢便转了身,沿着长廊走了出去。
偌大的后院里只剩下小止一人,她站在中庭,仰头望天。日头高照,万里无云。她忽然觉得很累,这个何山奈俨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自己有卓连季撑腰,他不敢放肆。但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自己今后还是要小心为妙。
小止拿着何山奈给的钥匙,寻到了自己的房间,上面落了一把铜锁。小止拿起钥匙去开。
“施主。”身后忽闻有人唤她,转身看到一个圆头圆脑身着灰色僧袍的小沙弥笑着朝她走来。那小沙弥约莫五六岁的样子,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塌塌的小蒜头鼻,看着着实可爱。
“何事?”小止笑着低头看他。
“师叔差我唤你前去用斋。”小沙弥奶声奶气地说道。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赶了半天的路,小止也感到饿了。可是卓连季未回,何山奈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卓施主去找方丈师父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且先随我去吧。”
“那就有劳小师父前面带路。”
小沙弥冲她招招手,两个人顺着长廊拐进了左侧的一进院子。这里着实又是另一番景象,香客们早已在斋堂前排起了长队。
“师兄,今日有什么好菜?”小沙弥一脸馋猫相问着正在队伍前方打菜的一名僧人。
“是义璨啊,今日有你最爱吃的烧豆腐。”僧人一脸宠溺地摸了摸小沙弥的圆脑袋。
小和尚听到有烧豆腐吃,一脸的满足。蹦蹦跳跳地从旁边抽了一个木制食盒拿到小止面前,嘱咐她去排队取餐。
“喏,给你,一会儿就到了。”说着便像只兔子般又蹦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小止看着这小和尚活泼可爱的模样,回想起第一次看到空行的场景。那时的空行也是如此无忧无虑,整日里和她耍在一起。最烦的事情莫过于每日做早课,都因为打瞌睡被师父敲脑袋。空行经常在早课后来灶房找她,硬把头上的大包亮给她看。虽然最后又总是被嘲笑,但他向来乐此不疲。
斋堂庭院中种着一棵硕大的罗汉松。树根盘宗错节,部分裸露在地面之上。罗汉松枝叶茂盛,翠*流,正午的骄阳照射下,在院中投下一大片绿荫。只见那个叫做义璨的小沙弥不知何时蹦到了树荫下,蹲在那里兴致盎然地数起了一排过路蚂蚁。
长队消减的很是迅速,不一会儿就轮到了小止。打饭的僧人接过食盒,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小止道了声谢,端着食盒移步进了斋堂。斋堂四处已经挤满了人,打眼望去,竟不见一个空位。
小止感觉有人在拽她的裙角。低下头去看,是义璨。
“跟我来。”小止跟着他绕过拥挤的人群,转身进了斋堂内侧的一个小隔间。隔间里只有一张长条桌,两边摆着长凳。桌子上摆放着四个木桶,似是盛饭菜所用。长条桌上满满当当,只在桌角还留有一片空余。
小沙弥将食盒放在桌上,提着脚坐在了长条凳上,又来招呼她坐对面。
“今日有烧豆腐,可好吃了。”小沙弥嘴里塞满了饭菜,仍不望向小止推荐他最爱的豆腐。
“我不爱吃豆腐,你多吃些。”小止见他吃的开心便伸手将食盒里的豆腐全都拨给了他。
“嗯,谢谢。”小沙弥吃起饭来狼吞虎咽。
“小师父来寺里多久了?”小止夹起一根豆角塞进嘴里,貌似有些咸了。
“我是方丈师父捡回来的,所以一直住在寺庙里。名字还是师父给起的呢。”
“你叫义璨。”
“对,施主怎么知道?”小沙弥一时间忘了吞咽,惊讶地看着她。
“自是刚才听你师兄这样喊你。”小止又夹了一块茄子,她绝对相信妙圆塔院的大厨师父是打死了卖盐的。
“对了,你可知道卓施主找方丈所谓何事?”小止觉得打从进了这里,卓连季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卓施主每年都找师父为他娘亲做法事。”
“做法事?”小止听了着实吃了一惊,卓连季不是卓夫人所生!难怪总是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听了这个消息,小止更觉得卓连季愈发的可怜。病痛缠身不说,连娘亲都早早地离他而去。虽然自己也是个无爹无娘的可怜人儿,但有道是惺惺相惜,小止觉得肯定就是这个道理。
说话间小沙弥已将一盒饭菜扫荡得干干净净,小止见自己俨然落后了一大截。但斋堂的饭菜真是完全不合自己的胃口,索性便拔了几口米饭对付了一下。义璨见小止已没吃下去的意思,便带着她将食盒送到水槽里,后又领着她回了后院厢房。